61.夏沁玉，你干脆死了吧

夏沁玉拉着叶月影走进了曲曲折折的街道之中，道：“这条巷子叫做清水巷，又窄又长，宋秀才就住在拐角处，开了一个小书坊，卖些书籍笔墨，也代人写些书信，可街坊都说，这些时日他不怎么开铺子，吃穿用度却比平日好了许多--”
“哼！”叶月影冷哼一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瞧--”夏沁玉站住了，指着前方拐角里的小铺子：“就是那个人。”
叶月影望去，只见一名身材修长，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坐在铺子中，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上，而是茫然地看着前方，微微地皱着眉头。
“我和梅兰分头打听了，周围的人都说，他的店铺中时常有位漂亮的姑娘过来帮忙，却好些时日都没有来过了--”夏润心小声地道：“应该就是苏敏钰。”
“太无耻了--”叶月影怒气染上了双眸：“得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你先等等--”夏润心拉着她从宋秀才的门前走过，装做过路的模样：“你想，他们敢这么干，也能这么干，肯定身后有人支持，若是没有证据指向身后的人，光是收拾了他们又有何用？”
叶月影冷静下来，却叹了一口气：“润心姐，我和你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夏润心转头看她，蹙起眉头：“四妹她准备怎么办？”
月影摇头：“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或者，有人在阻挡她做什么。
“那宋秀才神情郁郁，很是心不在焉--”叶月影对着夏沁玉道，她和夏润心分手之后，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定然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照你说的，是苏敏钰抛弃了他吗？”夏沁玉皱起眉头：“这样看，她倒也是个狠心的。”
“倒也未必--”叶月影眼神犀利，嘲讽地一笑：“自从苏敏钰飞上枝头之后，他的日子倒愈发富贵，今日穿的衣裳都是绸缎的，一个街角旮旯的小书铺，能让他穿上绸缎？”
夏沁玉点点头：“那么她估计还有别的打算，这些，你告诉赵承弦了么？”
“没有！”叶月影一口答道，皱起了眉头：“他不会管的--”
她很了解他，了解他心头的想法，这也是她所担心的事情，她真的不想讲靖王府拱手让人，这里有她的过去，有她还在乎的人--
“那我和他谈谈吧--”夏沁玉看了一眼窗外飘飞的夜雨，神色也冷清了起来：“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她转头对叶月影道：“往后，你别朝歇风阁去，林嫲嫲要怎样对苏敏钰好，你都别管。她在府中呆的越舒服，才会越有想法。”
叶月影点点头，又道：“但她贪心一起，你怕是会有危险。”
夏沁玉一笑，朝后往靠背上一靠，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你少扯上我--”叶月影站起来就走：“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没有空闲天天围着你转，你自己小心些。”
她挑挑眉，看着那抹纤细又倔强的身影笑了一笑。
这几日的天气愈发冷了，夏沁玉让林嫲嫲给夏润心送些御寒之物过去，道：“宫里前几日不是赏下了银貂裘和银鼠袄子裙子背心这些吗，你挑好的送去，她定然没有带多少冬天的衣服出来。”
“那银貂裘苏小姐要了去--”林嫲嫲微微迟疑了一下：“其余的倒都在，我收拾了就送去。”
夏沁玉没说别的，只道：“对了，将那羊羔毛、灰鼠皮的褂子裙子挑几套给清雨和婉露，也带两套给姐姐的两个丫头，我瞧苏敏钰那几个丫头来来去去的，身上穿的都是新的皮褂子，我想往日在苏家，可没得这些给她们吧。”
林嫲嫲微微怔了怔道：“苏小姐刚入王府，我边先照管了些，忽略了娘娘这边，这就派人去送。”
夏沁玉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你是王爷的乳母，你的心中惦记着孩子，我自然理解。”
“娘娘知道老奴的心就好--”林嫲嫲微微有些动容：“王爷走得太突然了，他那么年轻--”
夏沁玉抬眼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都任由你安排了，好的都紧着她，我没有别的话说。”
“多谢娘娘，苏小姐提了几次，想要接她母亲来王府照顾她，说是歇风阁中空得很，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空荡--”林嫲嫲想了想道：“我倒是不太愿意--”
“让她来吧！”夏沁玉一口接过来道：“她爱怎样便怎样，我不想管，只是别让她来烦我就好。你知道的，我情绪不稳，保不准会闹病--”
林嫲嫲连忙满口答应，转身安排去了。
夜深的时候，夏沁玉还窝在楼上的美人榻中，盖着狐皮裘，抱着暖炉，在膝头放了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你不睡？”修长的身影从楼下上来，看了一眼她，问道：“想不想和本王喝一杯？”
她抬头，看着他俊美温和的脸，突然发现他没有了往常的惨白，看上去正常多了。
“我不喝酒--”她收回了目光，害怕越看自己又要开始胡说了：“每次喝醉之后，醒过来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每次他都信口胡说，她不想再给他机会。
“没关系，本王会帮你牢牢记住的--”他坐到了旁边，微微上挑的凤眼一瞥她，带着一抹笑意：“摸了多少次，亲了多少次，我都记得！”
“王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一开始可是孤高清傲的模样--”夏沁玉合上书，不满地看着他：“为何不坚持下去，非要变成现在这幅厚脸皮的模样--”
他摸摸脸，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本王哪知道王妃这般有趣--”
“请你恢复一下，我还是喜欢你冷眉冷眼的样子--”
“王妃也可以恢复一下，本王也喜欢你上下其手的样子--”
她怒视了他一眼，非常抗拒他用这样的语调，坐起来道：“我要睡觉了，王爷你哪儿来可以哪儿呆着去。”
“可本王就想找你喝一杯--”他坐着不动，提唇一笑：“长夜漫漫，酒能助眠。”
“我不喝，你岂不是安全了许多--”她伸手拢了拢头发，发丝轻轻飘动了一下：“省得明日又胡说八道。”
“那就不喝吧！”他站了起来，望了一眼被厚厚的虎皮褥子盖住了的窗户，道：“今夜里没有风，我们去看星星。”
她倒是来了兴趣，她很少能在这么深的夜里还跑出去，黑夜对她来说，充满着危险，却又充满着诱惑，能在万籁俱苏的夜里去看看这个尘世，多美的一件事。
她高兴起来，起身穿上了棉裙皮袄，披了件雪褂子，带上了昭君套，兴致勃勃地道：“走吧！”
他皱眉看了她一眼：“裹得像个粽子--”
她嘻嘻一笑，不计较他的嘲讽，跟着他闯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赵承弦带着她跃上了王府中最高的摘月楼上，低头能俯瞰大半个王府，抬头能仰望浩瀚的银河。
楼阁之中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即便是平时，这里也很少有人来，只有在夏天的时候，赵承弦会偶尔来这里歇歇，吹风纳凉。
但楼阁之中还是整洁而干净的，他们站在阁楼的阳台之上，俯瞰着王府中的点点星火。
夏沁玉指着黑夜中问道：“哪儿可是月影的院子？她还没有睡--那儿是林嫲嫲住着的吧--那儿是厨房--”
赵承弦抱着手，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看着她，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女子一起外出，心底却充满着一抹陌生的情绪，似乎看着她笑，就像有一抹火光在心头燃起。
“啊，你看--”看完了人间的烟火，夏沁玉又抬头仰望广阔的星空：“多漂亮呀--”
在月光之下，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惊讶和欢欣，也忍不住抬头看去，璀璨的星光伴着月亮，镶嵌在夜幕之上，烨烨发光。
“看了星星我才真正发现自己的渺小--”她感叹着：“人世淼淼就像这无边的星海，我就像其中一颗尘埃，太难熬了--”
赵承弦也有所感触，点头道：“人世艰难，还是死了好。”
“死了也不好--”她的眼力没有他好，转头看着他模模糊糊的样子，道：“你瞧你死了还有人算计，你是不是--”
她怔了一怔，还是继续问道：“想要认下苏敏钰的孩子，让皇上能放过你--”
他眼眸骤然一紧，脸色一沉，声音严厉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夏沁玉笑了，在星光之下笑得一如既往的清纯无暇：“我是个傻子啊，我什么都是猜的--”
他转头看着她，眼神中的冰霜渐渐褪去，道：“你猜对了，我是想要遂了她的愿，让她当这个靖王妃，但孩子，是不可能留下的。”
夏沁玉若有所思起来，问道：“我呢？我会如同那个孩子般死去，还是像你一样死去--”
“你自然会像我一般，死在尘世之中，又还魂在夜色里--”他想也没有想，答道：“我遂了她的愿，也想遂了你的愿，我知道，你不想当靖王妃。”
夏沁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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