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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知道


不是君子?

        章柔傻愣愣的看着燕齐,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一脚,嘴里冒出一句:“你终于要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燕齐也没想到章柔会这么说,逗弄她的心思一下子泄了气,有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他松开手,重新拿起卷宗,一边看一边说:“本王何时做过遮掩,还真面目,说的本王好像是个妖怪似的。”

        章柔也觉得自己有点傻,她揉揉自己刚刚被捏住的下巴,强行挥去自己心里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干巴巴笑着胡乱说道:“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

        燕齐头也不抬:“再有四天就到了。”刚说完,他想了想又说:“此次我们会在江南王府住一段日子,待到十二月初,才会回京。你在王府要谨言慎行,若有差池,可不像在京都那么简单了。”

        章柔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

        燕齐看她神色,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凤阳,自入了江苏,气候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空气潮湿了很多,且多雾,是以他们早上出发的时辰要比先前晚了很多。

        燕姌儿的心情一天好过一天,越是接近扬州,她便越是开心。途中她曾使唤侍女来叫章柔过去陪她说话,章柔都拒绝了,后来约莫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就不再叫章柔,而是自己跑过来找燕齐,缠着燕齐说话。

        这天是个雨天,看着雨势渐大,燕齐着人在官道旁找了一处歇脚的茶馆,停了车队,歇息休整。

        “前面应该就到扬州了吧?”茶桌前燕姌儿喝了口热茶,捧在手里打了个寒颤。她旁边的侍女见状赶紧给她披上了披风。

        燕齐道:“不错,本来预计明日就可以到了,可看这雨势,估计要往后多拖一天了。”

        燕姌儿笑说:“江浙地界就是这样,冬日里其他地方下雪,这里却是下雨,有时候天上的神仙心情不好了,还能连着下一个月呢。”

        燕齐也跟着笑:“那你岂不是不能出门到处跑着玩了,原以为你这爱玩闹的性子应该会不喜欢下雨。”

        燕姌儿捧着茶碗放在桌上,拢了拢斗篷说道:“下雨的话爹爹娘亲和阿姐们都会少出门,呆在家里陪我,有时候他们忙的厉害了,我还会希望多下点雨呢。”

        “哦?”燕齐挑眉:“皇叔便罢了,婶婶喜静,妘儿婳儿也是不爱闹得性子,怎么她们也经常不在家么?”

        燕姌儿兴致不高得趴在桌子上说:“是啊,两个姐姐年岁到了,整日不是那个府里得小姐请诗会,就是那个府里得太太办酒席,可忙了。”

        燕齐心想还真是门庭若市,嘴上却说:“那你呢,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燕姌儿摇头:“娘说我年纪小,得再等两年。”

        听到这里,燕齐心中大概有数,看来皇叔在江浙官场上笼络人心,少不了婶婶和这两个女儿得助力,只是姌儿年纪小,且性子天真,她们所做得事情没让姌儿沾染一分,所以才会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燕姌儿不欲多说家人得事情,说到这里就开始找章柔:“七哥哥,章若呢,她去哪儿了,我找了她好几次都说有事走不开。”

        章柔正跟着随行得督尉一起在马棚里给自己得马刷毛,刷得浑身潮乎乎得,十分不舒服。

        其实她也想去茶棚里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可燕姌儿和燕齐都在,上次燕齐还因为自己跟燕姌儿有过多来往和她翻脸,有这两个人都在的场合,自己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正想着,雨势渐渐小了,燕齐看了看天,传令立刻出发,争取要在明日中午抵达扬州。

        这次路上天气状况不断,比先前预计的时间多了许多,从怀庆一起出发的庆柳军脚程比他们快,早已过了扬州,若是自己这边拖得太晚,恐怕留下得那两队人马就不知如何接应了。

        众人听令,快速整队后离开了茶棚,茶棚里得小二满脸谄笑得点头哈腰说:“官爷慢走。”转身过去,只见搭在他肩膀上得汗巾上,绣着一个小小得方形纹样。

        车队一路不停,于第二日晌午之前到了扬州江南王府,燕洵鉞一早派了人在扬州城门口等候,自己则和王妃在王府里准备接待燕齐。

        燕姌儿在自家门口下了车,犹如出了笼子的小鸟,长着双臂就扑进了王妃的怀里。她先在王妃的怀里撒了个骄,见自己的爹没在,就问:“娘,爹呢,多日未见,可把女儿想坏了。”

        王妃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以眼神示意让她稍安勿躁,转身对着燕齐说道:“齐儿路上辛苦了,你皇叔病还未好全,身子虚弱,现下天气寒冷,就没让他出来。快,先去里头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再去跟你皇叔说话。”

        燕齐拱手笑说:“多谢婶婶,只是皇叔身体虚弱,齐儿十分担心,还是先去看过皇叔,再歇不迟。”

        王妃颔首道:“也好。”拍了拍燕姌儿的手,引着燕齐和章柔入府了。

        章柔回头看了下燕一,见燕一带着众督尉由王府的管家领着去了侧门,赶紧快走了两步,紧紧跟了上去。

        她悄悄打量四周环境,只觉得自己上次来到这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当时她对自己周边人事一无所知,还在为自己推了郡主而忧心不已,没想到这次来自己竟成了燕齐的贴身侍从,同样是忧心,却是要为自己的性命而忧心了。

        王妃带着燕齐到了内院卧室,燕洵鉞面色蜡白,眼下浮着一层乌青,被下人扶着坐了起来跟众人说话。

        “姌儿回来了,咳咳。”还咳嗽了几声。

        燕姌儿眼圈一下子红了:“爹,你怎么突然病的这么厉害了,先前不是说身子快大好了么,怎么又?”

        燕洵鉞虚弱的笑了笑:“到底不是年轻人了,病情反复,慢慢将养着也就是了。齐儿,你一路护送姌儿辛苦了,快,先去歇歇,回京之前你就在王府里住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燕齐赶紧上前扶住了燕洵鉞的手,面露担忧之色:“七月见皇叔身子还好,怎么……不过不要紧,我这次带了宫里的御医来,有御医照料,皇叔的病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章若,快去把御医叫来。”

        章柔拱手称是,转身便要出门,燕洵鉞道声:“不急,皇叔这病已拖了这许久,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姌儿来信多次提到你身边这个小侍从,说是与她格外投的来,这几日就让她多陪陪姌儿吧。哎可怜姌儿小的时候我和她母亲甚少陪在她身边,两个姐姐性子也静,她从小到大都孤零零的,我这心里……”

        燕齐面色不改的听完,笑说:“这有何难,只要没有公务在身,姌儿想什么时候找章若都无妨,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且姌儿身份尊贵,到时候我派督尉随行保护,也可万无一失。”

        燕洵鉞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两声,说:“还是你想得周全。”

        正说着话,燕一领着宫中的王太医到了门外,王妃身旁的婢女进屋来传话,说道:“王爷,王妃,齐亲王带的太医来了。”

        燕齐忙说:“快让他进来。”

        燕洵鉞还想说些什么,燕齐握住他的手,沉重的说道:“皇叔,不管是侄儿还是在京中的皇上都十分担忧皇叔的身子,皇叔满腹经纶,快快将身子养好,朝中还有很多事指望皇叔呢。”

        听到此处,燕洵鉞只好点头,让旁边下人拿了靠枕放在后背,手搭在床边让太医诊脉。

        王太医上前搭脉,看了燕洵鉞的面色和舌头,拱手说:“王爷是忧思成疾,又兼染了风寒,本也不难调理,只是王爷身子不甚强健,想来平日里饮食起居上也没有刻意修养,是以病情反复,待下臣开几幅方子,再着人精心照料,不出十日,便可好了。”

        燕齐松下肩膀,长出一口气:“如此甚好,燕一,快带王太医下去开方子吧。”

        他转身对燕洵鉞说道:“实在是太好了,皇叔。”

        燕洵鉞面色疲惫的笑说:“齐儿有心了。”话没说完,便捂着嘴咳的直不起腰,王妃见状连忙坐过去轻拂他的后背。

        “齐儿,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等你皇叔身子好些了,你们再一起说话。姌儿,你也去吧。”

        燕齐道:“那就辛苦婶婶,齐儿先行告退。”

        燕姌儿不乐意走,王妃朝她摇了摇头,说:“去吧。”于是只好跟着燕齐一起走了。

        燕齐由门外下人领着,到了自己房内。那下人俯首道:“王爷的行李都已经归置好了,若有吩咐,只管差人来叫即可。”

        燕齐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章柔等那人出去,赶紧关上房门,她回想刚才那一幕,只觉得两人对话好似两个高手过招,看着波澜不惊,实则暗藏危机。若不是自己知道燕齐拿住了燕洵鉞企图谋反的证据,燕洵鉞又对燕齐心存杀机,光看他们二人的对话,还真的以为燕齐跟他是一对感情颇好的叔侄呢。

        真是太可怕了。

        燕齐站在衣架前,听不见章柔的动静,回头叫她:“还不快过来给本王更衣。”

        章柔回过神,说了声:“哦。”便赶紧走了过去,给燕齐换下沾满潮气的衣服,拿了身干净清爽的出来。

        她给燕齐系着腰带,偷偷打量了一下燕齐,心里有许多疑惑,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王爷。”她试探的开口:“那个,你皇叔,为什么要让我跟燕姌儿多亲近啊?”

        燕齐理了理袖子:“这得问你啊,为什么会让姌儿觉得跟你志趣相投,格外投的来呢?”

        章柔一下子被问住:“那,那是郡主她自己误会了,她身份尊贵,我一个下人当然不敢忤逆,只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燕齐道:“燕一也是本王的侍从,怎么不见姌儿与他亲近呢?”

        章柔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道你那侍卫天生一张冰块脸,跟你这个百变星君放在一起堪称黑白双煞,谁敢亲近。可她不敢这么说,只好瞎掰道:“燕侍卫武艺高强,自然不怕。”

        燕齐觉得好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章柔一边把燕齐换下来的衣服归拢到旁边,一边说:“上次刺杀他引走了刺客还能从刺客的包围中逃脱,可见武功了得,尚若是他得罪了郡主,那就算郡主派人来抓他,那也是不怕的。我就不行了,文不成武不就,要是惹恼了郡主,都不用派人抓我,光她身边的那几个婢女就够我受的了。”

        燕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说道:“燕一不怕得罪姌儿,不是因为他武功高,是因为他的身后有本王在。”

        章柔僵住,慢慢放下收拾衣架的手,转过身看燕齐。

        “你是否觉得,如果出事,本王不会保你。”

        章柔垂下眼帘,没有出声。她心里自然是这么想的,自己对于燕齐来说不过是一个追踪仪,一旦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己就难逃或被丢弃,或被关在宫里的命运,况且他骗自己许久,自己怎么可能会再信他。

        燕齐看她神情,追问道:“上次入宫,母妃和你说了什么?”

        章柔下意识抬头看他,否认道:“没有,宁太妃只是让我画花样子,什么都没说。”

        燕齐深深看她一眼,说:“宫中督卫尽是本王的属下,你应该明白宫里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得过本王的。你是要自己说,还是本王来告诉你。”

        章柔心里慌乱,心想难道燕齐已经知道宁太妃的真实身份,还有宁太妃告诉自己九转时空轮的事情了么?可是宁太妃跟自己说过,她的身份是绝密,除了当朝天子,谁都不可能知道,难道燕齐在诈自己?

        她定了定神,僵硬的笑道:“真的没有,你想多了。”

        燕齐见章柔还是不肯松口,脸色冷了下来:“你问了母妃万象仪之事,对么?”

        章柔的心脏狂跳起来:“我,我……”

        “舒太嫔性情温顺,体贴人情,她明知那日是我和母妃的相聚之日,又怎么会专挑那天带着九弟到春华殿找我,想来是有母妃在背后指使,为的就是把我引开,至于将我引开的缘由,就要问问你在我带进宫的那两幅花样子上,做了什么手脚了。”

        章柔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好似落在了冰窟。燕齐紧着又说:“你可知道亲君督尉办案,向来有记录留档的习惯,你猜,本王能不能从你那花样子上,找到什么线索?”

        章柔看着燕齐,不住的往后退,她此时才真正感觉到了燕齐的可怕,也终于明白了她以为的不着痕迹,有多么的可笑。

        “母妃可是告诉你万象仪不在宫中了?”

        章柔抖了抖,艰难的点头。

        燕齐心如铁石,冷声问道:“那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本王一直在骗你的事情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来问,难道你想伺机来报复?”

        章柔被问的手脚发软,靠在了身后的衣架上,她说:“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

        燕齐道:“你救了我,我却骗你,你难道就不恨我么?”

        章柔摇头:“自从我知道时空轮在这个时代的意义,我就明白要想接近它,有多难了。先前你答应帮我,我心里对你除了感激,还有愧疚,我与你非亲非故,虽然救你一命,可后来你也救了我,况且你骗我也是为了找到时空轮,所以,我不恨你。”

        燕齐不料章柔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内心有些动摇:“你就不怕,我找到了万象仪,回头就将你和万象仪一起送入宫中?”

        章柔惨然一笑:“若你真这么做了,也很正常,你是大盛朝的皇子,自然一切要为朝廷着想,我只是心里有个念想,想要找到时空轮,至于能不能真的回家,已经不重要了。”

        燕齐听后陷入沉默。他看着章柔,看她的眉,看她的微微发抖的睫毛,和盈满泪水的眼睛。她的嘴唇抿在一起,从衣领里露出来的脖颈也紧紧的绷着,燕齐想起来初遇她时,自己曾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忍不住心中一软,抬手拂了上去。

        “这里留下疤痕了么?”

        章柔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燕齐在说什么,连忙隔开燕齐的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说:“留了一个浅浅的印子,不是很深。”

        燕齐放下手,恢复平日里的语气道:“去吩咐人打水来吧,本王累了,要洗漱一番。”

        章柔俯首称是,捂着脖子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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