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神仙么

御花园内一行众人在园内观景亭处歇脚，燕阙刚喝了一盏茶，便听太监通传，明王殿下到。

        厅内原本在聊天的众人静了下来，看向亭外。

        燕阙朝燕睿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跟前儿，说：“这几日事多，辛苦四弟了。”

        燕睿抬手行礼，淡然笑道说：“这都是臣弟应当做的，让皇兄挂心了。”

        燕阙挥了下手，站在他身旁的掌事太监窦公公亲自上前，将燕睿推到皇帝身旁的位子上。

        一旁的燕齐向燕睿打招呼：“四哥。”

        燕睿面上多了几分暖意，点了点头。

        南越北戎的使者观燕睿的模样低头议论，交耳不停，戎律耶冲自己的属下瞪了一眼，北戎使者皆是一静。南越似是有些瞧不上戎律耶，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

        那南越乃是云南地带的一个小国，因地理条件实在是好，国家富庶，是以自觉比北戎那蛮荒之地高上几个档次。此次两国来使，燕阙将他们两国来使放在一个等级招待，南越使者其实是很不乐意的。

        燕阙也早看出来南越那点心思，就是懒得计较，这次南越来主要是上供，顺便确认一下两国交好的国书有无变更，直接交由鸿胪寺处理就行。只不过是因为要跟北戎王子相亲，不好区别对待，才捎带上他们，谁料南越居然还不乐意了。

        燕阙不搭理他们，把两国奉上的礼物看过一遍，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带众人一起去了武英殿，重阳宴开席。

        章柔和上次一样，在殿外等候。

        宫乐声起。

        章柔蹲在殿外的石台阶上，从怀里掏出了点心糕饼吃了起来。她就知道这种场合中饭和晚饭肯定是没得吃的，所以一早准备好了点心。不过她旁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宫廷侍卫和站的老老实实的宫内下人，就她一个，蹲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旁若无人的啃裹着帕子的饼，实在是有些嚣张。

        可她身上带着齐王府的腰牌，众人纵然不认识她，也认识她身上的腰牌，是以没人敢上前提醒她不能坐在大殿外吃饼，只一个在武英殿当值的小太监匆匆路过时说了句：“小大人快别吃了，殿前失仪是要掉脑袋的。”

        章柔一下子愣住，心里大感委屈，合着自己当了一天跟班连口水都喝不上，自己带块饼吃也不行。真是万恶的风间主义。但她知道这小太监是好意，于是连忙收了饼，冲他点头道谢，快速的把嘴上的糕饼渣拍干净了，然后站了起来。

        燕姌儿在殿上喝了点酒，告了更衣出殿外散酒气，结果刚出殿门，就看到跟侍卫站在一起的章柔。

        她推开扶着自己的婢女，上前两步，来到章柔跟前。章柔抬眼看到燕姌儿，头大如斗，再左右瞅瞅，真是逃也没地方逃，只好硬着头皮朝燕姌儿行礼：“见过郡主。”

        燕姌儿有些微醺，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拍了下章柔的胳膊，笑说：“行啦免礼啦，你陪本郡主去御花园走走，醒醒酒。”

        章柔起身说道：“郡主，非是小人不愿意，只是男女有别，此时天色已晚，若小人与郡主同行，怕是有损郡主的清誉。”

        燕姌儿迷迷糊糊的皱着眉头：“清誉？”她上下打量一下章柔的模样，大大的“哦——”了一声，捂着嘴笑了笑，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不笑了。

        “上次的事儿还没完呢，你们几个，都给本郡主退下。”

        守护在武英殿外的侍卫岿然不动，燕姌儿旁边的婢女赶紧拽住自家主子：“郡主，这是武英殿。”

        燕姌儿点点头：“哦对，这是宫里。”自然使唤不动殿前侍卫。她看了看章柔，犹豫了片刻便不管不顾的抓着章柔的手腕往御花园处拖。

        章柔叫天不应，燕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此刻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自己也不能在宫墙内把一个郡主推开，只好由着燕姌儿将自己一路拖至御花园，重现那日在齐王府花园的情景。

        “你说，你不喜欢我七哥哥对不对？”

        太液池边廊亭内，燕姌儿双手抓着章柔的肩膀，直勾勾的看着她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七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章柔十分尴尬，她印象里燕齐似乎对女人没啥兴趣，唯一一次见他跟女孩子亲近还跟临香阁的思思姑娘，可那好像也是为了查案子，案子一清，他就直接翻脸不认人了。那总不能把这个告诉给燕姌儿吧。

        她赔笑说道：“那个郡主，你要不要先松开我，这要是被人家看见了，以为咱俩有点什么呢，回头再传出点难听的那多不好。”

        燕姌儿想想也是，于是松开章柔的肩膀，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头发，恢复自己郡主应有的仪态。她说：“那你说吧。”

        章柔道：“郡主，其实我在王爷身边也没多久，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要说了解王爷的喜好这点，你应该去问燕侍卫啊。”

        燕姌儿也知道这点，但是她不敢纠缠那个冷冰冰的侍卫，章柔看着好拿捏多了，她觉得还是纠缠章柔的好。

        “那你就帮本郡主好好打听一下，若是将来我当了齐王府的主母，定会大大的封赏与你，再许你一个官宦子弟做丈夫，你看怎么样？”

        章柔扯着嘴角苦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燕姌儿看她那模样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走到太液池边坐下，她说：“其实我知道，在我七哥哥心里，我就是个小孩子。”

        章柔颇感意外，心想你还知道这点呢？真是不容易。

        “可是七哥哥太好看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章柔听了忍不住道：“那明王殿下呢，你不觉得他更好看么？”

        “四哥哥？”燕姌儿摇头：“不行不行，他身子弱，像个瓷娃娃一样，小时候大姐姐总让我对四哥哥小心些。我都怕碰坏了他。再说了，我喜欢骑马，还喜欢到处跑着玩，四哥哥身体不便，肯定是不喜欢的。”

        章柔趴在太液池边的栏杆上，看着池子里残留的荷花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就喜欢看人玩呢，而且有人在身边一直闹着玩才有意思啊。”

        燕姌儿听这话意思有点不对，歪着头看她：“你是不是喜欢四哥哥？”

        章柔想到下午那张好看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再说我都没见过他，我怎么喜欢他。”

        燕姌儿眯起眼睛，用手指戳章柔小腿：“那你怎么知道四哥哥喜欢热闹？”

        “我瞎猜的，哎痒，别戳，再戳还手了。”章柔被挠的不住后退，燕姌儿玩心大起，翻身站起来追着章柔在太液池边转圈跑了起来。

        廊亭不远处，燕睿看到了这一幕，他看着章柔跟燕姌儿追逐打闹的身影，微微笑了笑，对着身后的侍卫说：“沈烈，你觉得，那章姑娘，说的对么？”

        沈烈站在燕睿身后，抱着胳膊说：“那依王爷的意思，王爷是更喜欢章姑娘说的呢，还是更喜欢平乐郡主说的呢？”

        燕睿没有说话，只在原处又看了会儿，转身离开了。

        武英殿内，皇后行了酒令，中了的人便要下场表演个才艺，说白了就是为了给众位郡主小姐提供个展示的机会，也好让戎律耶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燕妘儿酒令行的好，她看看燕齐和皇上，过了三巡才输了一回，正打算下场跳个舞，谁知皇上大手一挥，说：“夜深了，两国使者想必也乏了，今日就先散了吧。王子，十月秋猎，朕要好好见识一下你的箭术。”

        戎律耶俯首笑道：“是。”

        燕妘儿大感遗憾，看了眼戎律耶，发现他并无特别对哪家小姐在意，心里暗暗松口气。她回头找燕姌儿准备回皇家别院，发现姌儿并不在位子上，便问身旁的侍女：“姌儿呢？”

        那侍女回话：“方才三小姐说要出去散散酒气，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燕妘儿拧紧眉头，赶紧起身出殿去找。

        燕齐出了殿，也找不见了章柔。

        他冷着脸，招来宫内侍卫，问可有看到章柔的去向，那侍卫恭敬回话道：“王爷的侍从被平乐郡主带去御花园了，说是去醒酒。”

        燕齐额角“突突”跳了两下，转身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太液池边章柔被燕姌儿追的不住喘气。章柔以为燕姌儿娇生惯养，又喝了酒，闹一会儿肯定就累了，谁知道这小丫头体力这么好，居然追着自己跑了大半天还不见停歇，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扶着柱子，躲开朝自己扑过来的燕姌儿，摆着手说：“不行了，不来了，跑不动了。”说罢，走两步四仰八叉的躺在花园内的草坪上，大口的喘着气。

        燕姌儿喝了酒又跑了半天，酒劲儿上头，看章柔躺在那里，也记不得自己是个郡主的身份，指着章柔笑了两声，一样也躺了下去，跟章柔看向同一片夜空。

        “你说，天上有神仙么？”燕姌儿揉揉鼻子，问章柔。

        章柔心里略过无数卫星发射，太空漫步的镜头，双手枕在脑后说：“我觉得有。”

        燕姌儿翻身看章柔：“你也觉得有对不对，我先前跟大姐姐说这个，大姐姐都笑话我，可是爹从来就不笑话我，小时候爹跟我说，在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一个世界存在，我听不懂。哎你说，那是不是就是神仙的世界呢？”

        章柔一愣，立马坐了起来：“你刚说，你爹告诉你，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一个世界？”

        燕姌儿点头：“对啊。虽然那时候我很小，爹在那之后也再没有提起过，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你怎么了？”

        章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燕洵钺居然知道这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那他知道九转时空轮的事情么？还是说只是巧合？

        章柔看着燕姌儿的脸，十分犹豫，她想问姌儿为什么燕洵鉞会知道这些，可又想九转时空轮在皇宫内，只有燕齐可以帮自己接近九转时空轮，而燕齐跟江南王府是死对头，她还是不要跟燕姌儿多说什么好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你衣服要脏了，快起来吧。”

        燕姌儿嘟嘴：“不，我就要躺在这里。”

        章柔心里暗笑，冲燕姌儿的侍女说：“快扶你家主子起来吧，若她着凉了就是你的罪过。”

        那侍女点点头，嘴里说着好话，想把燕姌儿扶起来，可惜燕姌儿正是头晕难受的时候，扭着不肯起。

        燕齐赶到太液池边，看到的就是燕姌儿在草地上不停翻滚的状态。

        “我不起，不。”

        章柔在旁边看的好笑，围着燕姌儿防止她翻到太液池里，燕齐抬手叫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告诉清阳郡主，平乐郡主在御花园太液池这儿。还有，叫两个嬷嬷来。”

        然后走上前去，问：“这是怎么了？”

        章柔看燕齐来了，躬身行礼：“王爷，郡主喝醉了。”

        燕齐上下看章柔，章柔心领神会，俯到燕齐耳边说：“王爷放心，我什么也没说。”

        燕齐听得此话，耳朵痒痒的，又回头看到章柔的眼睛，脸有些微红。他清一下嗓子，心想，还好这是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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