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问 十七，道场之战（2）

　　剑鬼身法如鬼，国师身法亦如鬼，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五尺，在经堂内乱转。
　　剑鬼擅长远攻，他的宝剑，是一柄长约两寸的小巧飞剑,  以真气牵引，倏来倏去，令人防不胜防。
　　像眼下这样，对手几乎贴身紧逼自己的情形，从未有过。
　　剑鬼武功虽高，胆子却小,  一边奔跑,  一边尖着嗓子大叫：“啊，不要，不要，不要跟着我！”
　　剑痴大急，在后面紧追，但离前面两人始终有着一丈多的距离。
　　剑鬼心胆俱裂，越跑越怕，连忙以真气牵引飞剑来攻。
　　但他的招式，基本上是远距离操控，向外出剑，召唤飞剑回身攻击，可谓平生第一遭。
　　小小飞剑，薄如蝉翼，直取国师后脑。
　　国师不慌不忙，体内阴阳二气融合为一，猛然迸发激射！
　　数道破体无形真气，从身后发出，正中那柄小飞剑，顿时将其击落。
　　破体无形真气，是圣教百胜神煞的拿手绝技。
　　国师小赤炎随即出手,  刀光一闪，火焰飞扬，火星四散，将剑鬼削为两段。
　　剑痴的宝剑从后而至，劈向国师。他这一剑极强极刚，一剑既出，周围的空气几乎要收缩凝固！
　　这是迹近大宗师境界的一剑，内力磅礴，然而着力点只有极小极小的一点，仿佛将泰山纳入须弥，将沧海收入杯中，从无穷大到无穷小，对方不论怎样招架，都会被吸入他剑气的中心。
　　剑气的中心，意味着死亡。
　　国师没有招架，她将身一闪，隐入一根木柱之中,  好像凭空消失,  这是圣教万化千变神煞金木水火土五遁中的“木遁”！
　　砰的一声巨响,  剑气击中木柱，化为漫天木屑纷飞。
　　一道人影重新飞出，那是国师，木遁乃移形换影之术，引导剑气偏离方向，击向木柱，而本人的真身，却在电光火石间避开剑痴那霸道一剑。
　　她运起无妄火神功，精纯浑厚的内家真火凝集到小赤炎刀身，小赤炎轰的冒出一层青幽幽的火焰，她凌空当头一劈，斩向剑痴！
　　被火焰包裹的小赤炎如同一团天火，天火降临，有人必遭天谴。
　　国师的全身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鲜艳夺目，无比妖异。
　　这一刀不能退，所以剑痴不退，他看似缓慢实则快如擎电发出一剑，堂堂正正，中宫直入。
　　这一剑大道至简，简朴直接，毫无花巧，乃堂皇中正、傲睨万物的王者之剑！
　　天火之威势不可挡，王者之气唯我独尊，两两相碰，静止在半空中。
　　剑痴催动所有内力，与国师内力相搏。
　　刀剑相互纠结，两人的身形凝住不动。
　　此时暗处的剑残动了，他现身两人右侧，伸出左手剩余的两指，右手剩余的三指，张开大嘴，猛地用力一吸，干瘪的肚子像个皮球一般高高鼓起。
　　“咄！”从剑残两手、口中喷射出无数道剑气，挟带着隐约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各式异彩，长的、短的、大的、小的、暴烈的、轻扬的、厉烈的、飘逸的，如同无数道闪电，划破长长的空间，射向国师！
　　剑气从体内发出，剑残的肚皮急剧缩小，连枯瘦的身躯也变得更为瘦小，更为低矮。
　　剑残在云台山的沉剑潭日日饱食剑气，体内积累了不知多少高手残存的气息，月久年深，整个人好似一把盛满宝剑的剑鞘，一旦出鞘，便是雷霆万钧、天地为之色变的一剑！
　　天下谁人能当？国师能吗？
　　小赤炎还在与古剑相交，国师身体急速旋转，长长的红裙曼妙飘飞，像鲜花一样绽放，无数的剑气纵横而来，而后通通卷入红裙的漩涡之中。
　　国师运起长鲸吸水、百气归宗大法，将剑气尽数吸引过来，又以身体为烘炉，阴阳二气为炉火，炼化种种剑气，化为己用。
　　国师的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阴阳二气运转到最强，将所有剑气化为大海一样浩荡的内力，通过小赤炎的刀身源源不断传送过去。
　　那等于把国师和剑残两人的绝顶功力叠加，轰至！
　　剑痴骤然发觉，一股沛沛然莫可抵御的内力扑面而来，对方力道恐怖之极，好像有两座大山上下夹击，顷刻间全身骨骼被压得格格作响。
　　他大惊，收剑，下意识横剑当胸，同时拼命急退。
　　啪！那柄斑驳的古剑四分五裂，碎片乱飞，那股内力余势不减，在剑痴胸前穿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剑痴不容置信瞪大了双眼，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胸前致命的伤口，而是化为碎片的心爱宝剑，所以，他盯着手中剩下的剑柄，嘴角一歪，嚎啕大哭：“我的剑，呜呜，我的剑！”
　　剑痴哭得涕泪横流，惊天动地，他仗着精湛的内力，维持内息不散，歪歪斜斜走了几步，跳了起来，跃出讲经堂。
　　国师跃到剑残跟前，剑残刚才惊艳一剑，几乎耗尽全身内力，而内力被国师吸收，转化，反而一举击败剑痴。
　　现在剑残油尽灯枯，干瘦的身体好似孩童一样虚弱、颤抖。
　　但他仍然榨尽体内仅剩的剑气，举起左手，最后两根手指脱掌而飞，两道雄浑的剑气随着手指，闪电般射向国师。
　　最后一击，剑痴竭尽全部的精气神，依然发挥出平时六七成的功力。
　　国师连环劈出三刀，刀气连贯，后一道刀劲加在前一道刀劲之上，层层叠加，与剑气半空碰撞，卜卜两声，剑痴的手指化为齑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国师这一招，用的是剑心三叠的剑意，那是昔日魔教三司之首——司空跋扈的独门绝技。
　　剑残真气耗尽，瘫软在地，濒临死亡，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想不到啊，咳咳，君无伤之后，天下还有……还有这等人物……”
　　国师眼中放出异彩，弯腰凑近对方耳边，轻轻说道：“因为君无伤，是我的父亲啊。”
　　剑残道：“啊，啊。”眼皮微微颤动，然后慢慢合上。
　　强敌尽灭，国师仿似天神，凛然立于讲经堂正中，脸色先是一白，而后转红，剑痴、剑鬼、剑残堪称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力战之后，她或多或少也受了些内伤。
　　古剑会和黯然销魂楼的两帮人战得如火如荼，双方都有死伤，谁占上风谁占下风难说得很。
　　霍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从道场内传来，声音嘶哑呜咽，像厉鬼夜哭，也像垂死惨叫。
　　“我的剑，那个婆娘……呜呜……打坏了我的剑！”
　　众人毛骨悚然，纷纷停手退开。
　　那人轻功高绝，来得好快，眨眼间冲到跟前，忽然双膝跪倒，大家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苦口苦脸的老头儿。
　　老头儿捂住心口，最后说了几个字：“我的……我的……”双眼一翻，重重扑倒在地。
　　剑痴一路支撑到此，鲜血流尽，终于内力精力溃散，含恨而亡。
　　白圭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剑痴死了，剑鬼、剑残估计凶多吉少，里面那个女人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是她暗中埋有伏兵？
　　他当机立断，喝道：“不打了，大家快撤！”
　　古剑会剑手训练有素，闻言迅速列成剑阵，长剑霍霍对外，白圭、古松仗剑两边护卫，缓缓退走。
　　林枫晚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追，空中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用追啦！”
　　国师红裙翻飞，姿势翩然，大鸟一样飞掠过来，落在黯然销魂楼众人身前。
　　国师的绝代风华、超凡气度，令人不可直视。
　　她朝林枫晚微笑道：“你来啦，很好，小师弟让你来的吧？”
　　林枫晚道：“他心里惦记师姐，知道信王一旦发难，古剑会的人难免会对师姐不利，所以叫我过来看看。”
　　国师道：“小师弟去哪里了？”
　　林枫晚道：“他去了神卫军。”
　　国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说道：“师弟福大命大，总有贵人相助，你也无需担心。”
　　林枫晚道：“古剑会的人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们？”
　　国师道：“嘿，你以为他们走得掉？”
　　这句话她是笑着说的，但林枫晚在国师眼里，分明看到一丝深沉的杀意，心中莫名奇妙地一寒。
　　他们站在广场上等候，然后听见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哀叫声和兵器相击的声音，很快，这些声音就沉寂下去了。
　　古剑会的人遇到了谁？
　　古剑会的人撤退之中，遇到了煞星、恶魔、厉鬼。
　　白圭武功修为最高，首先察觉情形有异，狂喝一声道：“留神，有埋伏！”
　　有人桀桀而笑，数道无形刀气在黑暗中发出，刀气太烈太快太突然，对方内力骇人之极，古剑会内无人可及。
　　白圭使出至强一式：“剑一”！但只施展了半招，剑芒刚刚吐出，刀气已至。叮叮叮，长剑断为几截。
　　白圭不愧剑术宗师，应变极快，瞬间斜飞，随手夺过剑少手中的长铗，来了一招：“剑千”，剑光暴涨，仿佛千百道光芒向四周扩散。
　　剑千属于防御招数，防止对方再施杀手。因为对方的内力比自己的内力更强横，刀气比自己的剑气还凶猛。
　　然而剑少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失了兵器，来人随手一挥，无形刀气将剑少拦腰斩为两段。
　　那人白衣金带，虎背猿腰，雄武不凡，浑身冒出熊熊煞气。
　　古松的剑术堪称超一流，但他的对手更强，手中一根三色铁棒如飞龙在天，盘旋缭绕，牢牢将他困在原地，半步进退不得。
　　古峰、剑老、剑狂挺身来救，使三色铁棒的那个家伙口中低喝一声“咄！”铁棒一分为三，好像三条小青龙，旋转急飞，其中两条突的一下从剑老、剑狂胸前穿过，背后穿出。
　　古峰狂乱出剑，也是他命不该绝，居然误打误撞，击中其中一条青龙，所以仅仅在腰间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三条青龙飞回来者手中，锵的一声，重新合为一体。
　　古峰大骇，叫道：“大家快散开，分头走啊！”
　　可惜来不及了，除了那两名武功惊世骇俗的高手，四周影影绰绰出现不少人影。
　　敌人早早布下埋伏，将古剑会所有人团团围住。
　　白圭、古松、古峰几个毫无斗志，只想脱身，其余的剑手心惊胆战，更是乱作一团，连剑阵也忘了摆。
　　不过，摆出剑阵也无济于事。
　　因为对方比他们人数更多，实力更恐怖。
　　很快，古剑会就败了，败得很惨很彻底。除了白圭和四五人拼死突围而去，余者死伤遍地。
　　古松抱着重伤的儿子古峰，坐在地上，惨笑道：“我懂了，你们是圣教的高手，故意引我等入局，好来个一网打尽。国师好毒的心机啊！”
　　手持三色铁棒的人同样是白衣金带的打扮，转头问另一人道：“嘿嘿，老石你说，该怎么处置吧？”
　　另一人悠悠道：“何必废话？都杀了，干干净净。”
　　黯然销魂楼的人在广场上等了一阵，见到远远来了一伙人马，为首的两个白衣人顾盼有神，散发出的气场内息惊人。
　　林枫晚一惊，这两人的内力修为，竟然比白圭还高出一大截，哪里来的无名高手？
　　那两名白衣人却一起向国师行礼，说道：“参见教主！”原来是圣教的人马！
　　国师微笑道：“免礼，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名白衣人说道：“古松、古峰死了，除了白圭重伤逃走，古剑会上上下下，几乎全军覆没。”
　　另一名白衣人邪笑道：“以后类似这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痛快生意，教主不妨交给我等去做，我们魔教的人嘛，手段卑鄙下作惯了的，不怕被人指点笑话。”
　　魔教改称圣教已久，不过他依然自称为“魔”。
　　黯然销魂楼谢老、鬼面将、双戟将、赤脚将、射雕将相顾失色，古剑会威震江湖，名震京师，想不到一战便被清除干净。
　　真可谓报应不爽。
　　魔教，不，圣教果然神通广大，实力强横。
　　国师道：“这两位乃是本教七绝神煞、百胜神煞。”
　　林枫晚心想：难怪，三十六煞当年横行天下的时候，自己只怕尚未出世，国师暗中布置高手护卫，古剑会难免一败涂地。
　　国师又说道：“劳烦两位神煞，送这些朋友返回黯然销魂楼。”
　　林枫晚忍不住问道：“国师还要去哪里？”
　　国师抬起右手，纤纤玉指指向皇宫的方向，笑道：“今晚所有的关键人物都在那边，我要是不去，这出戏怎么往下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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