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七章教导

“天璇！天璇你给我出来！”

        殿门外传来喊声，月老正起身前去查看，走了一半就碰到那人已经自己进来了，言语形态间怒意昭然。

        月老连忙上前询问，“司命星君所为何事？”该不是上次用水源窥视生平的事儿被发现了吧！

        看到出来的人，司命止住叫喊，皱眉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止住怒火，维系自己南斗之首的稳重形象。

        冷静之后，他抬手指向月老身后，“天璇在不在里边儿。”

        月老不明所以，只知道眼前这尊神得罪不得，“天璇星君今日未曾来过。”

        “行。”司命点着头心想，算他运气好。“我知月老与天璇交情不浅，劳烦月老替我转告他一声，占星事关人神两界，让他莫要在最后一世插手星主命格，横生枝节。若是坏了气运，他是多大的能耐也圆不回来。”说完便挥袖而去。

        别问司命怎么知道的，就如月老说的，“各有专长”。他们南斗六星主天子寿命，宰相爵禄之位。这些选定的星主，亦在他们管辖之内。生平要经历多少磨难，经几世轮回方可功德圆满飞升成神，都记录在册。

        命格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为北斗星君，天璇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司命能放任吗？

        虽然他没什么证据，但天璇坐下的星主平白无故多了好几页的气运，天璇身为星君，定是脱不了干系。

        眼下他要下凡历劫，不得不先来警示一番。

        于是，他怒气冲冲来了月老阁。

        月老很高兴，劫后余生大抵就是他现在如此吧。本以为今日跑不掉了，结果压根就没他事儿！真好！

        往回走的路上，月老回想着司命的话。

        原来天璇的星主已经快飞升了，难怪司命如此气急。星主飞升，最后一世才是关键。如此一想，他好像也能原谅天璇之前做的事了。估计是第一次，有点激动又紧张不安，所以想多做准备，以保万无一失。

        “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司命寻遍整个天宫也没找着的人，此刻正坐在山脚一处小屋外，饮茶观景，好不自在。

        “想来便来了，怎么，要赶我走？”

        天权当然不是这意思，“哪有啊，我留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呢。”他就喜欢热闹，来了客人自然欢迎。

        天璇了然一笑，环顾四周美景，又看向一边的山顶，“你和怜音，一个住山脚，一个住山顶，倒把这一处洞天福地占了个干净。”

        天权这个屋子靠着的一处断崖，像是被天神的斧头对半劈了一般，十分险峻壮观。

        现在是午时，日光没了清晨雾气的遮挡，肆无忌惮的投落下来，将他们融进了光里。

        然而，这里不只有美景。

        处于三界之交，世外之地，所谓神仙都管不着的地儿。在这里，无论是人神，还是妖魔，亦或是鬼怪，都会被隐去踪迹。

        “这不还有地儿嘛。”天权笑着指了指周围的树，“你要是想要，马上给你清出来。”

        “不必，我住你这儿，你上去住。”

        说的容易，天权摇头道：“不行啊，去了也得被踹下来。”

        天璇揶揄道：“你不是都习惯了嘛。”

        “你这话说的，谁没事儿找踹啊。”

        天璇嘴角带笑，伸长手臂给天权添茶，随口问道：“怜音最近好些了吧。”

        “好多了。但……”天权叹气，“怕是回不了神位了。”

        “如今这样已是不易，随缘就好。何况，回不回神位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的对！”天权转手拿出两壶酒，一人面前放一个，“好久没喝酒了，来，陪我喝一个。”

        天璇无情道：“不喝。”他从来不喝酒。

        天权看他眼睛，笃定道，“你能来这儿找我，不就是想清净一会儿嘛。不管你躲什么，烦什么，”他伸手倒掉两人杯子里的茶，添上酒，一手端起一杯，“酒能忘忧，亦能解愁。”

        天璇不信。所谓忘忧解愁，不过是世人逃避困境的无用之举。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改变。

        何况，他是神，他又有什么忧愁呢？

        接过天权手中的茶盏，仰头饮尽，入口辛辣。

        原来这就是酒。

        门框上趴上了双纤细白皙的手，紧接着缓缓冒出了一个头，眼睛看了看周围。此时四下无人，守卫空虚，正是难得的时机。

        那人悄声潜入屋内，尽力压低脚下的响动，一边缓慢前行，一边四处找寻着什么。

        绕过一处屏风，其后的木架上正放着一杆银白长/枪。枪杆好似排列着无数细小的鳞片，枪头盘旋着一条银龙，枪刃明亮似镜，映照出前方的琥珀瞳眸。细长的手指顺枪尖抚摸而下，铁器的冰冷，随指腹的薄茧传至全身。堪堪握全枪杆的手使力上提，将银枪取下。

        就是它了。

        东西到手，那人正往外走着，眼见到了门口，却突然拐进来一人。来不及躲闪，被迎面撞退了几步。

        那人抬头正想理论，“谁……父、父亲，您不是在练兵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看着眼前突然嬉笑的脸，赵戍差点被逗笑了，严肃地盯着人身后的东西，问道：“藏什么呢。”

        楚洛心里没底，说话也结巴，“没、没有啊，我就是、就是来给父亲请安。”

        赵戍往前走，楚洛就往后退，“咱们家什么时候开始请午安了？”

        “我……”

        “拿着魄想干嘛。”赵戍直接问她。这丫头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量还是低估了魄的长度，横放竖放也是遮不住的，还藏什么啊。

        不过……楚洛拿得动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偷不走也没办法，楚洛也不强撑了，“我想练枪。”

        枪矛一类的长兵器楚洛一向不擅长，甚至推拒。赵戍之前多少次想教她，都没了下文。现下估计是进了铁骑营，以前轻骑的马刀不好使，改练长/枪也是无法避免的。

        “普通的枪都没练明白，还想使魄。”赵戍伸手，命令道：“拿来。”

        楚洛不想给，但也知道这枪对赵戍的重要，扭捏一会儿还是交回去了。

        这杆名为魄的银枪，是当年赵戍出征之时，楚昭帝亲手赠与的。从那以后，这么多年沙场征战，赵戍从未再换过枪，不只是因为魄本身就是难得的好兵器，更是因为其蕴含楚昭帝对他的信任与厚爱。

        楚洛本以为会挨训，却只是被摸了摸头。

        “你想学枪，父亲可以教你，一点一点教你，不用躲着。”赵戍并不想训她，只是想好好教她，最好能将他苦练多年的枪法造诣通通教给她，难得她主动想学。

        “你常年使短兵，一时间用不惯长/枪也正常。”

        赵戍一手揽过她的肩往外走，一手轻松拿着魄，“魄现下还不适合你。长度也好，重量也好，都不适合。对于你而言，学枪不似你以往学的兵器。如果你真的想学，就要从头开始。”

        “父亲……我自己能练，我以前学的东西也能用上。我能以剑形化刀形，那也能以剑形化枪形，您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也用不着这么长篇大论。她学过的兵器一半以上都是自己悟出来的，不就是枪吗，她照样能靠自己练出来。

        “好，父亲信你。”赵戍拍拍她的肩，“但是今天，父亲还是要给你上一课。来。”

        赵戍站在楚洛的身后，与她一起握住魄的枪杆，“持枪之势，贵为四平。根不离腰，三尖相对……直出直入，快而不乱。枪扎一线，圈不过斗……”

        楚洛记不清是多久了，没有像今日这般受赵戍教导。

        刚平定北境的时候，赵戍经常三年五载不回家。偶尔一次回来，也只来得及吃一顿饭。算起来，楚洛习武的启蒙老师并不是赵戍，而是楚昭帝。但是，赵戍却给了她坚持下来的唯一信念。

        让她即使手磨破了皮，依旧日日不间断，即使失败无数次，依旧愿意重来。

        “都记住了吗？”赵戍收回手道。

        楚洛点点头，“记住了。”

        “那你先自己练着，有什么疑难随时再问。”

        楚洛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人，举着手里的长/枪示意，“父亲不拿回去吗？”

        赵戍从一开始就没说要拿回去啊，此刻闻言笑着道：“你若是喜欢，便拿着练吧。记着给我放回去。父亲还是那句话，魄现在不适合你。”

        “将军，郡主。”莫九从一旁走近，朝两人行礼。

        楚洛看了看莫九，知道是有军报来了。也就不再打扰了，“女儿告退。”

        莫九看着离去的背影，转身跟着赵戍进屋，边走边问：“郡主今日怎么想起练枪了？”

        “我也觉着稀罕。”赵戍笑着道，“随她去吧，练不练也得看她自己。”

        “那这、将军这就把魄给郡主啦？”往常不是宝贝的都不让人碰嘛，怎么现在好像随便给楚洛玩儿似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说正事儿。”

        “行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莫九连忙应和着。接着从袖中拿出密信，递给赵戍，再开口已不是先前玩笑的语气，“赤影来报，蛮沙新一任狼主格丹，已统一蛮沙十二部。”

        赵戍打开密信，看过以后又递给了莫九，沉声道：“这个格丹……不容小觑啊。阿拉坦用了一辈子，都没能成功统一蛮沙，而他，只用了两年。”

        “但他似乎无意南下。”莫九看完了信，转头就用烛火将信烧了个精光。

        “不好说啊。他能在两年时间内一统十二部，说明这个人并非没有野心。而且，”赵戍起身，缓缓走向沙盘，“他的谋略，远超阿拉坦。”

        阿拉坦也有野心，不然也不会频繁骚扰边境，企图再度南侵，只是他的野心终究没有助力。这样的野心，不过是空有皮相。

        如若阿拉坦当年统一了蛮沙，赵戍不会一年时间就收回北境数城，大楚这么多年的安宁，也更不会有。

        而这个格丹，无论他统一十二部是不是为南下做准备，都是北境安定的大患。赵戍无意掀起战火，但若是他们靠近边界半步，他也不是吃素的。

        莫九跟着他的步伐上前，“是否需要加派人手驻守边界？”

        “不必。到了冬天，再凶狠的狼，也得寻找庇护。”赵戍默然拿过一支黑色的旗子，插在了边界之外，那里此时应当堆积了厚厚的白雪。

        “传令下去，边界巡视增强，有任何异动，即刻汇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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