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第158章 不像一张人类的脸

过了十字路口，路程已经过半。

        吴瑕从回忆里缓过神来，把脸靠在聂冰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爸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他爱错了吴曼珍，一辈子折在了她手上，一个丢了命，一个坐了牢……”

        身前的聂冰并没有回应，吴瑕又问：“你看没看过吴曼珍被杀案的卷宗，有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要不是已经和聂冰确立了亲密关系，吴瑕绝不会草率地抛出这个问题，他期待聂冰给自己肯定的答案，可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句：“我想听你说。”

        酒精又在体内开始叫嚣，搅动着吴瑕的心绪和思维，让他一开口就失了方寸，成了反问：“当初，警方在河堤下游找到了一把尖头菜刀，就是割下吴曼珍胸口皮肤的那一把，他们在刀柄上提取到了我爸的指纹，又在江堤附近发现了他的足迹，另外还有一些别的证据，整条线索链看似都很完整，但那不可能啊！吴曼珍死的时候，我爸明明就在黄江一中，怎么可能再分身去杀人呢？”

        如果没有酒精的催化，吴瑕绝不会省去庞杂的经过，直截了当地说出心底的疑问。终于，身前那人回话了，聂冰问他：“你说王常林当时人在黄江一中，有人证吗？”

        一道夜风袭来，吹得吴瑕的太阳穴突突直疼，眼前陡然晃过了多年前一组画面——

        在黄江一中的礼堂内，被评为了市三好学生的他正在舞台中央脱稿演讲，动员全校学生一起遨游学海，冲刺高考。他侃侃而谈，游刃有余，引得整场演讲掌声频频。

        少年吴瑕的目光扫到了家长席上的王常林，只见父亲衣着朴素、风尘仆仆，是刚从上班的地方匆匆赶来，但他面带笑意、精神抖擞，朝着台上的自己远远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到了家长发言的阶段，主持人一连喊了两遍，却不见吴瑕的家长有所响应。站在舞台中央的吴瑕不禁又朝父亲的方向望了过去，可不知何时起，那张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本坐在那里的王常林也不知所踪……

        “轰隆隆——”

        吴瑕的思绪被一阵强烈的轰鸣给拉回了现实，几辆重型集卡正从他和聂冰身边飞快驶过，巨大的噪音如暴雨雷电，震得他猝然耳鸣，脑后的一根神经也登时抽痛了起来。

        那一瞬间，吴瑕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在这样一个不太恰当的时机，以不太恰当的状态道出了一件长期压在心底，沉重如山的旧事。而那持续发出的噪音混和着愈加上头的酒劲，也让他在恍惚间仿佛又置身于那个诡秘的雨夜……

        雷声滚滚，闪电裂天。

        袭击了卢泓琴的男人如鬼魅一般，将一泼石灰朝着他迎面洒来，刹时灼伤了他的双睛；许久过后，当他垂着血泪踉跄站起时，面前又出现了另一道可怕的身影，他猛地伸手去摸那个神秘人的半边面颊……

        霍然之间，记忆里的天空开始电闪雷鸣，吴瑕的回忆也顿时戛然而止。

        时间重归当下，聂冰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异样，那是吴瑕难以自抑地不住发抖，他低声在说：“十一年前，彼岸花的凶手一共有两个人，他们一个残暴，一个狡猾，我给他们起了两个代号，一个叫暴雨，一个叫雷电。暴雨留下了DNA，而雷电有明显的外貌特殊，他的脸……”

        说到这里时，吴瑕顿了一顿才道：“那就不像一张人类的脸，他的额头上有个大窟窿，几乎缺了1\/4的头骨……”

        “缺了1\/4的头骨？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头部残缺的具体特征？”聂冰问道。数十年来，在他经手的各种刑案之中，确实接触过个别头部受伤严重的被害人，有的人经历了治疗之后，甚至在外貌上像被挪掉了小半边的头颅。如要搜寻这一类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明晰对方头部的缺陷特征。

        背上的吴瑕没再回答，哪里是他不想记得，而是当时的他已被石灰伤了双眼，根本看不到神秘人的具体样貌。

        聂冰觉察到背后的颤栗正愈发激烈，连忙扭头吻了吴瑕一下，耐心安抚：“不怕，我在呢，没事了。”

        “4.11案绝不会那么简单……”吴瑕轻声说着，随即脑袋向下一沉，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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