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婆过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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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恒进屋前,荆白一直在思考白玉的行为模式。
在洋娃娃那个试炼副本里,白玉除了安抚他的烦躁以外,还在他没有舞伴的时候发热催促,现在想来,是为了让他遵守副本规则活下来。
但这次的规则要求两个人一间,即使荆白甩脱小恒,也可以和余悦组队。白玉却阻止了他摆脱小恒,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污染值最低?
荆白摸不准白玉的用意,是出于对它的信任,才选择了小恒。
小恒比荆白晚一步进门,荆白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臂,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小恒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看上去是个懂事的孩子,进来之后便乖乖去关门,还不忘要插上木门的门闩。
只是他毕竟还小,个头比门闩还矮一截,踮着脚插门闩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费力。荆白却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直到小恒关好门,回身与他四目相对。
平心而论,小恒是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小男孩。
面容很精致,葡萄似的两个眼睛又大又黑,鼻梁又很高,中和了一点萌感。即便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他看起来也是很可爱的,但是这苹果似的小脸蛋完全打动不了荆白。
他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凉的微笑。
“为什么非要和我住?”
小恒黑溜溜的大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终于开口道:“你很危险。”
“这算什么理由?”荆白的笑容幅度变大了,目光却变得更冷。换个胆小的孩子在这里,恐怕已经吓得哇哇大哭,小恒却连眼神都没变过,看起来天真又平静。
他用稚嫩的嗓音回答:“我喜欢危险的人。”
荆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小恒面前。
荆白固然是俊秀非常,却从来不是那种惹人亲近的气质。在他向着小恒走过来时,他背后的烛灯,便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逆光走来的荆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再收敛身上那种令人敬而远之的煞气,整个人看起来冷漠得可怕,小恒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荆白就这样走了过来,伸出手,越过男孩的头顶,轻描淡写地插上了方才没插好的门闩。
小孩儿用黑葡萄似的两个眼睛漆漆地凝视着他。
荆白已经发现了,这孩子喜欢看着人不说话。这不是个好习惯,再可爱的小孩,这样也难免显得有些瘆人。
荆白对这倒是毫不在意,蹲下身拧了一把他软乎乎的脸颊,冷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兴味的神色:“你挺有意思的。我喜欢有意思的人。”
他说完便走过去关窗,留下小恒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神色莫名地摸了摸被捏过的脸。
进门不久,天就黑了。这里晚上似乎风很大,哪怕荆白把窗户关严了,也能听见窗外凄厉的风声。
客卧只有一张床,小恒早早便爬了上去。荆白也不介意和小孩睡,正要脱掉外衣,便听见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大半夜的,难道还有人串门?
荆白没有作声,走到门边,细听外面的动静。
敲门的人见没人应门,又“笃笃笃”敲了三下。这次的敲门声变重了,也更急促,厚重的红木门板都开始颤抖起来。
荆白余光瞥见,早已睡下的小恒,竟然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荆白的手放到了门闩上。
他回头看了小恒一眼,小恒紧紧盯着门口,先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荆白心中一动,没有等到外面再次敲门,便取下门闩,把门拉开了。
每间房门前,只有两个灯笼照明,晚间更显昏暗。在这发红的灯光下,门外站着的身材干瘦的老太太便显得更不起眼了。
老太太个子不高,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整洁的棉衣,耳环首饰一应齐全,头上还戴了个黑色的绣花抹额。
她的脸有些长,眉毛却很淡;眼睛细长,颧骨高耸,配上一张薄薄的阔嘴,长相堪称刻薄,脸上却带着与这长相十分违和的亲热笑容。
她咧着嘴,笑眯眯地递上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白底青花的茶盏。
“客人远道而来,都辛苦了,我特意让秀凤熬了冬瓜汤,请用吧。”
荆白的手按在门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他们隔壁的几扇客房都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息。
等他收回目光,老太太仍旧殷切地端着托盘:“贵客,请用吧,这冬瓜汤生津止渴,清热润燥……”
荆白不为所动,还转头问小恒:“我不喝,你要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
老太太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荆白仿佛看不明白似的,径直道:“他也不喝,不用了,谢谢。”
老太太听到他拒绝,神情就变得可怖起来。她深凹的眼窝里,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眼白里全是血丝,嘴角虽还挂着笑,声音也变得嘶哑:“喝点吧!喝点吧!我家的冬瓜汤可好喝了!”
她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两只鸡爪般的手牢牢抓着托盘,头却拼命往里伸,竟是一副硬要往门里挤的样子!
荆白本就警觉,门开得不大,见状便要立即关门。这腰背佝偻的老人竟把托盘抵在木门上,以荆白的气力,一时竟然关不上。
在这角力间,老太太逐渐变得不像人了,她周身发出瘆人的肉类融化的滋滋声,皮肤发青,面部也开始萎缩,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喝点吧,喝点吧!不要浪费,这是上好的冬瓜汤呀!”
荆白心道谁要喝这脏东西,他怒从心头起,用肩膀抵住门,全力对抗这股推门的巨力。小恒竟然也哒哒从床上跑过来,和他一起用力推门。
他人小,力气却很大,加入之后,荆白顿时感觉轻松不少,老太太很快落到下风。门闩插上的那一刻,荆白听到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嘶嚎,随后,门外又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松了口气。荆白看着小恒,探究地道:“你力气挺大的。”不像是一般男童会有的力气。
小恒仰起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你也是。”
荆白失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小恒第一个副本,但是他既然活过了试炼副本,又能作为污染值最低的人出现在这里,想必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想起开门前他对自己的提示,即便是荆白这样的人,心里也不禁升起了一丝好奇。
“来聊聊吧,”荆白突然道:“那个冬瓜茶,你为什么知道不能喝?”
小恒没有回应,似乎没听懂他的寓意。荆白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耸了耸肩,笑了一下:“不想说就算了,今晚的事,我会记住的。”
小恒脸上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沉默了片刻,他终于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是你自己看懂的。”
开门之前,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有出声提醒,只用动作暗示。无论荆白看没看懂,都是互不相欠。
荆白根本不在意他的回应,摆了摆手,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这时,他背后的男孩轻声道:“我进屋之前,秀凤对我说……”
当时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小恒原本要进屋,秀凤却突然弯下身来,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是乖小孩,晚上不要乱吃东西噢。”
小恒初时不解,随口应了下来,走进房间之后,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食物。直到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才猜到秀凤话中的真意。
联想起秀凤带他们去房间之前的事情,不难猜测她口中“家婆”,就是这个来敲门的老太婆。“家婆”显然已经不是活人了,死人又为什么要过七十大寿?
熬冬瓜汤的秀凤,又还是活人吗?
这里面谜团重重,也不是一晚上便能摸清楚的,荆白索性吹熄了房内用来照明的油灯,道:“睡吧,明天再说。”
小恒应了一声,两人不再多话,在床上各自睡下。
荆白原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和人同床共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恒年纪小,呼吸也很轻,睡在他身边几乎没有存在感。房中一片漆黑,他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隐隐约约地,荆白觉得他听到了一种撞击声。
那声音时远时近,却很有规律,近的时候,好像就在耳边他笃笃作响。这一次,荆白终于睁开眼睛,确信不是幻觉。
离天亮还早,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看不到。荆白压住呼吸声,细细分辨。
咚、咚、咚。
好像不是撞击声,而是在……切割什么的声音。
这会是谁呢?秀凤?她的家婆?或者是这个家里没有出现过的两个男人?
几个可能性在荆白脑中反复滚动,过了一会儿,幽幽的歌声响了起来,让他确定了这声音的来源。
这是个年轻女人的歌声,声音也很熟悉,是秀凤。
她的曲调哀婉凄凉,歌声如泣如诉,十分飘忽,歌词似乎是某种方言,荆白听得不太分明。他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词,却不清楚她究竟在唱着什么。
“鸡公……弯弯,做……妇甚艰难。早早……都话……眼……干入下间……”
笃、笃、笃。
越听越像是剁案板的声音,也许是秀凤在准备第二天的餐食?
之前和老太婆僵持耗费荆白不少力气,疲惫之下,他几乎又要重新睡过去。但在意识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刻,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划过荆白的脑海,让他猛然惊醒。
他们这个院落只有几间客房,根本没有单独的厨房!
秀凤如果是在厨房做菜,剁案板的声音怎么会传到这里来?
如果不是在剁案板,那笃笃的声音……切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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