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谈心

国博的北9展厅，一块块画像砖静静地等在这里。它们被古人刻上对天地的想像，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的向往，然后被埋葬在地下陪伴逝者度过漫长岁月。如今它们在博物馆的陈列厅里，等待迎接现代人的欣赏。

        蒋笑笑到的时候，凌迹奇已经逛到了展览的第二单元。龛柜里来自魏晋时期的画像砖再现着当时人们的生活，凌迹奇在其中一块前驻足观赏，一位男子似乎将他拥有的所有牲畜都刻在了砖上。

        “嘿！”蒋笑笑原本想吓唬他一下，顾及到是在博物馆，改成拍他的肩轻声打招呼，“在看什么？”

        凌迹奇扭头看她一眼无奈地说：“在玻璃上早就看到你了。”

        蒋笑笑耸耸肩，像凌迹奇一样微微弯腰研究起眼前的砖块来。

        看着看着，蒋笑笑说道：“你说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把狗当宠物的？”

        “科学家早就研究过了，狗被人类驯化是在一万年前。”

        “那是为了打猎或者看家吧？不能算是宠物。”

        “但是也能提供接触性安慰不是吗？”

        “好吧，这么说也算，但是功能性还是大于情感需要，我认为在人类提出‘接触性安慰’这个概念并在意识到动物可以填补这个心灵空缺之后，‘宠物’这个概念才明晰。”

        “那已经到了上世纪50年代了，在那之前欧洲宫廷养的狗还有古代人的遛鸟斗蛐蛐又该怎么说？”

        “蛐蛐儿能提供接触性安慰吗？”蒋笑笑试着想像主人抚摸蛐蛐儿的画面，却发现自己想不起蛐蛐儿什么样了，出现在她脑海的是南方那些大蟑螂的样子，顿时脸都皱了起来。

        “这么一说，那时候称为‘玩物’可能更合适。”凌迹奇转头一看蒋笑笑的表情，有点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蒋笑笑深呼吸将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我们赶快去看下一个。”

        两人一起走到馆内中心一处独立柜前，一幅“羌女送行”刻在砖上。一男子骑于白马上，一女子长发披肩，面露愁容，作依依惜别状。

        凌迹奇仔细看完中英文说明，这是他逛博物馆必做的功课。他并不识得很多的中文字，虽然听他说普通话会以为他就是在国内长大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蒋笑笑背了几句木心的诗，笑着问凌迹奇：“你说以前的人一生真的只爱一个人吗？”

        凌迹奇听了这话有点笑她傻的样子说：“你刚背的诗里不是说了吗，‘只够爱一个人’，以前他们没时间去多爱几个。”

        “虽然确实是客观原因，但是被动地选择只够爱一个，这么说真让人消极。”

        “怎么？”凌迹奇打趣她，“你这个嫁给了爱情的人也会对爱情消极？”

        蒋笑笑哼的一声，“我是为这世上像你一样的单身狗感到消极~”

        “切！”凌迹奇不理她，继续慢慢看着。

        等二人将第三单元也看完了，凌迹奇正打算按照动线设计走出展馆，蒋笑笑拉住了他，“诶，我第一单元还没看呢。”

        “那你从哪进来的？”

        “门口啊，只是你说在第二单元，我就先来找你了。”

        凌迹奇一脸的无语，“我赶时间呢……”

        蒋笑笑不听他的，拉着他往回走，“就没见过赶时间还约人逛博物馆的。”

        “我真的赶时间，诶，这位大姐诶……”凌迹奇试图抽回自己的胳膊，无奈身处博物馆不能弄出什么大响动，最终还是被蒋笑笑扯着去了第一单元。

        再次回到展览的起始点，这一次展厅里的人比刚才多了许多，凌迹奇下意识地拉低了帽檐，不希望被人认出来。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外形条件，即使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1米88的身高加上俊朗的外表也足以让路过的人多看他一眼。就是这第二眼让在场的不少人认出了他是谁。

        几位女生捂着嘴暗自欢呼，纷纷掏出手机偷偷拍凌迹奇，还将站在他身边的蒋笑笑一并框进了摄像头传到社交网站上面，很快就有营销号开始转发有关他新恋情的消息。

        刚跟凌迹奇在博物馆的咖啡厅坐下，蒋笑笑就收到了陶东驰充满怨念的微信，“扎心了老婆~”，她回过去一个问号，陶东驰接着发过来写道：“你看微博。”

        蒋笑笑打开微博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手机举到凌迹奇面前晃了晃，说道：“诶，大明星，你能不能管管？”

        凌迹奇抬头定睛一看，嘴角一撇，一副不想理的语气说道：“懒得管。”

        蒋笑笑收回手，发信息给陶东驰让他别闹，嘴上同时说：“你的公关呢？这是我今年看到你的第五六七八条绯闻了吧？”

        “我破罐子破摔。”凌迹奇靠向椅背坐着，右手正了正戴着的帽子。

        蒋笑笑给手机锁了屏放到桌面上，手臂交叉摆在桌面，身体倾斜靠近桌沿，一副八卦的语气问凌迹奇：“跟我透露透露呗，跟英国那个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啊？”

        “谁？”凌迹奇一愣。

        “跳水那个。”

        “那是个男生。”凌迹奇从眼神到嘴角都充满了无语。

        “就是男生才跟你求证啊，女生跟你的八卦我才不好奇，”蒋笑笑也很理直气壮，“快说说嘛~”

        “嗯……”凌迹奇思考了一下怎么说，“他跟我有点暗示过吧，我说了我不是之后就没了。”

        “啊！他真是啊？”蒋笑笑有点激动。

        “姐姐，他在国外早就出柜了好吗？”凌迹奇对她的信息滞后表示惊讶。

        “唉，我也不会翻墙啊。”

        不像跟叶菁菁她们疏于联系，凌迹奇与蒋笑笑一直都保持联络。其实他俩本就认识在先，凌迹奇第一次与陶西子见面的那家餐厅，就是当天跟蒋笑笑约好了在那吃饭。

        自从陶屿笑出生，凌迹奇每次回国都会带礼物给他，有全英的儿童书，也有他世界各地去比赛时买的小玩意儿，特别是《哈利·波特》的全彩绘本，每出一本蒋笑笑就叮嘱他人肉带回国，虽然说是送给小朋友的礼物，其实是满足了蒋笑笑的愿望，身为哈迷的她立志要从小培养陶屿笑跟她一起喜欢魔法世界。

        等服务员将餐品端上来，蒋笑笑终于把心思从八卦里调整回来，不追着凌迹奇问细节了。只见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尝了尝甜品，然后说道：“是不是博物馆的餐厅手艺都挺不错的？”

        凌迹奇回想了一下自己去过的博物馆，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很多都挺好，有的还能配合展览主题做菜品设计。”

        蒋笑笑想了想刚才看过的画像砖，一块块的感觉用橙子蛋糕模拟应该挺有食欲的，接着她看向凌迹奇那边空空荡荡只有一杯水，顿时打消了自己回家实验甜品的心，可不能再胖了，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这次待多久？”蒋笑笑找了个话题。

        “待到出结果吧。”

        蒋笑笑咽下刚从甜品上挖来的草莓，“不回去封闭训练了？那比赛怎么办？”

        凌迹奇犹豫了一下，选择先不透露自己的决定，只是简单说道：“本来状态也不好，这次澳网也没抱希望，练多练少就那样吧。”

        “这可不像你。”蒋笑笑示意他手中的柠檬水，“在外面只喝柠檬水，饮食管理地狱级别的人，在口腹之欲上都付出这么多竟然会消极比赛。”

        凌迹奇耸耸肩回应她的调侃，嘴上说道：“我也是人啊，也有求胜心不那么重的时候。”

        “那这次呢？”蒋笑笑表情有了一丝严肃，“这次你也在比不是吗？”

        “你想多了，这有什么好比的。”凌迹奇没想到蒋笑笑能联系上这次的事，他也真的从来没当过这是一场比赛。

        “比谁更狠心，nic，你的求胜欲超出你对自己的认知，”蒋笑笑有些语重心长，“这不是你跟叶家的比赛，西子才是你隔着球网看到的对手，而且是你亲手将她送过去的。”

        “什么啊……我只是跟叶家提一个让他们难办的要求而已。”

        凌迹奇感到一阵难过，却不想被动摇，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他也不禁思考起来。

        “你想从叶家那里得到什么吗？你从来不想。”蒋笑笑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你只是抓住这次机会，利用叶家跟西子再联系上，但是你选错了方式，用小彩虹的健康跟西子作交换，比谁更狠得下心，难道真的不怕西子彻底地跟你对立吗？”

        凌迹奇回避蒋笑笑的控诉，沉默地喝了一口水，看着杯子里浮在水面上的柠檬摇摇晃晃。

        “如果西子坚决地选择站在网的那边，你又要如何才能再次得到她的芳心？”

        凌迹奇在见过蒋笑笑后取消了之后的行程，他纷乱的思绪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理一理。

        入夜，他看着酒店在房间备好的威士忌，很久一段时间以来再次想要放纵地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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