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护短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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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霂望着薛灵祈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下巴,复又看了看已痛昏过去的夏明远,叹了口气。
“惹谁不好,偏去惹他,他可是最护短的,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喽。”楚霂颇有些幸灾乐祸。
他招呼金羽卫把夏明远绑起来,连夜回去叫人来查处这院子了。
————
直至回了侯府,暖融融的羊绒毯子裹上了身子,宁晓芸仍是神情木木地呆坐着,像是被吓坏了。
小满坐在她身边,擦拭她手腕上的伤口。温水刺激,疼得她回过神来。
“幸好只是皮外伤,夫人吓坏了吧?”小满小声道:“侯爷动了好大的气,必定会为您做主的。”
说着,递上了缠枝纹青玉茶碗,“您先喝点热茶,压压惊。”
宁晓芸微抖的手接过茶碗,暖意从指尖流散,驱走了浑身冷意,总算平静了些。
说不怕死是假的,她今夜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薛灵祈不想管她死活故意拖延,若是夏明远彻底失了理智杀了她……
她不能深想,唯有庆幸自己赌对了。
宁晓芸垂着眼帘,看着茶碗里清亮暖黄的茶汤,莫名想起那小院里一盏盏灭下去的烛光。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纯善之人,但今夜如果能让那些烛光得以重见天日,倒也算做了桩好事。
薛灵祈回到屋里的时候,就见宁晓芸端着茶碗,呆愣愣坐在月影纱窗下,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坐到她身边,拿走了她手里的茶碗,旋即将一个白玉瓷碗放进那软嫩的小手里。
是一碗桂花红糖酒酿圆子。
宁晓芸抬起眼眸,露出惊愕神色。
薛灵祈缓咳了几声,才道:“本侯记得你上回爱吃这个。”
宁晓芸舀起一勺圆子,轻尝了一口。桂花的清甜和着红糖的温润,甜而不腻,让她得到了心底的安宁。
“多谢侯爷。”
她低下头去,轻声低喃,有些哽咽。以往在外面受了委屈,薛老伯也会给她煮一碗酒酿圆子。
宁晓芸只尝了两口,手腕疼得厉害,抬手有些力不从心。
薛灵祈忽而伸手接过了碗。
他慢慢吹了吹瓷勺,递到她唇边。
“还是妾身自己来吧……”宁晓芸秀眉轻蹙,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说个不字试试?
宁晓芸只得温顺张嘴,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
起初她还觉得有些诡异,担忧薛灵祈是不是受了刺激抽风,吃着吃着又觉得,抽风多来几次也挺好,至少这酒酿圆子很合她的口味。
一旁的小满已是傻了眼。
若是以往有人告诉她侯爷会给人喂饭,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摔坏了脑子。
她打小跟在侯爷身边,甭说哄着人喂吃的,便是多看别的女子几眼也是稀奇。
先前她还觉得侯爷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现下却觉得……不过是以前没人能让他上心罢了。
小满尚在惊愕,忽而听得薛灵祈开口问道:“鸡蛋呢?”
薛灵祈微皱眉头,“给夫人拿鸡蛋来滚滚脸。”
小满回过神来惊愕不已。
他、他刚才喊什么!
侯爷竟然喊了一声夫人?
“奴婢这就去取。”小满忙出去了。
薛灵祈见宁晓芸吃得很乖,心里莫名生出极大的满足感。
他问道:“口味可还合适?”
虽是语调淡淡,细听却会察觉出里面藏着一分紧张。
“侯府厨娘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宁晓芸眨了眨眼,笑起来。
她眼眸干净透澈,含着浅浅的光芒,薛灵祈蓦地心头一跳。
他移开目光,将吃得见底的碗放在一旁。
宁晓芸抿了抿唇,拢紧了身上的毯子。
“时候不早了,侯爷也早些歇息。”她垂下眼帘,羽睫覆着湿润的眸子,越发显得人可怜兮兮的。
半晌,也没听到薛灵祈的动静。
宁晓芸正欲说话,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的手落在她眼前。
“起来,去里面睡。”薛灵祈站着,神色淡淡。
宁晓芸“啊”了一声,不敢置信般。
薛灵祈长腿一迈,不容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榻上,俯身拉过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盖在她身上。
“不许乱动。”他冷声道。
小满把鸡蛋拿进来时,就瞧见侯爷将夫人压在身下,险些瞪出眼珠子。
她慌忙转过头去,将鸡蛋放在桌上,一溜烟地钻出门去了。
守在廊下的燕小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小满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今夜不管屋子里出了什么动静,若是侯爷不喊你,你可千万别进去。”
————
宁晓芸缩在喜被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榻边的男人宽衣解带,心中无奈。
……说了让她睡床上,可没说他也要上床啊!
早知还不如睡榻上。
宁晓芸腹诽着,动了动手腕,疼得蹙起眉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嘶——”
“怎么了?”薛灵祈脱下靴子,麻利地上了床。
宁晓芸浑身僵硬地挪了挪位置,轻声道:“无妨,只是皮外伤有些疼罢了。”
薛灵祈微微掀开被子,看向那锦被中笔挺的身影。
他唇边勾起,淡笑了一下。
“你睡觉向来如此?穿这么多?”他看着被窝里只差穿外裳的小人儿,颇有些好笑。
原本是担忧她受伤又受冷,再睡榻上难免着凉。他也不是那等委屈自己的人,左右只是将就几夜,并未多想。
可现下,薛灵祈忽而知道了她顾忌什么,心底蓦地升起一缕火气,渐扩散来,引得胸腔里蛊虫蠢蠢欲动。
他指尖掐了掐手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不适。
“你且放心,本侯不会碰你。”他躺进被窝里,嗓音低沉。
宁晓芸已是困极了,这娇养的身子着实弱了些,今夜一番折腾,累得全身被碾过一遍似的。
故而,她懒得应付这位大爷,难得放飞自我一次。
“姑娘家本来就怕冷呀,歪想什么呢……”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薛灵祈耳力过人,听清了她的话。
许是她困得很了,说话软软糯糯的,含着几分撒娇一般。
薛灵祈唇角不由自主扬起极浅的弧度,他喉头滚了滚,体内躁动似乎又卷土重来。
他适才平缓了气息,又听得宁晓芸柔柔地问道:“侯爷,楚大人会查封那处院子吗?”
薛灵祈神色顿了顿,“放心吧,他虽看着混账,却是最怜惜弱小的。”
宁晓芸便收回了强撑着的一丝意识,将心放进肚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身边的人睡颜娇憨,薛灵祈心绪却有点复杂。
即便是她自己提议以身犯险,也知道计划会有纰漏,但他生出了后怕。
若今夜他来晚一点,若他没有听到那些动静,若她没有弄出来声响……
他眼底情绪渐渐浓烈,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愤怒。
手指蓦地被人拉住,滑腻软嫩的指腹虚虚地勾住了他粗粝的五指。
薛灵祈登时全身紧绷,脊背僵直,向来淡薄的眸子在黑夜中却尤为灿亮。
他正想侧过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得轻软的话语落在耳中。
“侯爷……你可得护住我呀。”她双目紧闭,轻声呓语。
随即又扁了扁嘴角,不复出声了。
薛灵祈只觉得胸中猛然传来刺痛,他紧咬牙关,才能勉强压制住体内窜动的蛊虫。
静默半晌,他最终将那纤细手指放在唇边,音色哑然道:“……好,本侯会护住你。”
————
夏明远的恶行东窗事发。
楚霂派人去搜查院子,竟搜出来七八个女孩子,还有一个不足三岁的奶娃娃。
那些姑娘,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岁。
夏明远起初辩解称她们是别院侍女,可仍有四五个人拿不出卖身契。与此同时,这些失踪已久的姑娘家人们忽然都上衙门来寻人,都是清白人家,女子户籍在册,断然不是奴籍。
楚霂何等精明,略微使了些手段,夏明远便全招了。
京中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夏太师更是惊怒交加,直接托病不上朝了。众臣也闻到了不对劲的苗头。
这日临近下朝,御史陈平毓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殿内肃然寂静,满朝文武皆垂首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似是初次听闻般,讶然地转向太后。
“母后可知此事?”
太后居座于垂帘之后,满头青丝溢满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面容无人胆敢直视。
太后神色微顿,朱唇慢启,“哀家也是初次听闻。子不教父之过,夏太师管教不严,确有不妥。”
陈平毓却正色道:“太后仁善,然夏侍郎犯下如此罪孽,民意已是沸反盈天。若不严惩,恐难以服众。”
冀南三省总督李尧冷哼了一声,“真相尚未大白,陈御史却言之凿凿嚷着要严惩,本是宅院之事,陈御史非要上纲上线。”
陈平毓冷眼瞥了下李尧,“夏侍郎强占民女五人,奸/杀两人,囚/禁良民长达半年之久。据大齐律法,理应数罪并罚。”
“总督大人却轻飘飘一句宅院之事,二者岂能相提并论?”他声音骤然扬起。
太后面色一沉,掩嘴咳了一声。
“若他果真有罪,大理寺自有定夺,众卿不必赘言。”
一直静默不语的内阁首辅张正阳忽然上前一步,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乃国之根本,夏侍郎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影响尤为恶劣,应予严肃处理。”
皇帝命人忙将张正阳搀扶起来。他俊秀的面容上,现出一丝愁色。
“夏太师为朝廷鞠躬尽瘁,他儿子出事,朕甚为心痛。太师年事已高,朕不便苛责他。王公公,去传朕的口谕,让太师留府先好生歇息吧。”
太后眉目微微松弛两分,却又听得皇帝开口了。
“只是……先帝再三申令律法治国,夏侍郎身为朝廷命官,非但不以身作则,还明知故犯,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他沉思片刻,道:“此案交由金卫司全权办理,务必审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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