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篇·故事

故事回到最初。

        杜壹住进宋铭呈家的那年是2007年。

        也是一个夏天。

        很热,下车后拖着行李箱走了一路，体恤衫都被汗湿的不成样。

        书包在背上背着，倒是不重,就单单放了文具盒和一些练习册。因为过来这边还要发新书，她之前的旧书因为太重就都没带。

        “一一，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杜梅走在前面,也是提着很重的包袱，杜壹后面跟着。

        城际公交上面有空调,坐着还好,突然这么一下车，寒热交替，烈日炎炎的夏日,三四十度的高温,愈发让人受不了。

        杜壹脸都是透红的。

        汗直往下落。

        两人又拐了一个胡同口,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李嫂。

        “是杜女士吧？婕妤让我在这等你们，你们也不让接，这么热的天。”李嫂说着上前提过杜壹手里的拉杆箱，帮忙拉着。

        “没事，我们也没走几步路,坐车过来的。”杜梅笑着。

        听到声音的梁婕妤也从大门处走了出来,“来啦,快回家里坐。外边太热。”

        杜梅戳了下杜壹的胳膊，让她喊人,她被这么一提点，顿时明白，这就是梁阿姨了,“梁阿姨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乖。”杜壹虽然年纪小，但看上去干干净净，纯纯的可爱，就是颇为瘦小。个头也不高。

        宋成国和刘叔出去办事都不在家，几人寒暄后往里进。

        到了屋内的客厅，一阵凉爽的空调风迎面而来，杜壹被烈日晒的嗡嗡嗡的脑仁，瞬间清醒了不少。

        周身也舒服了不少。

        几人落坐，李嫂从里屋端了一个果盘出来招呼着杜壹跟杜梅吃。

        削好的苹果和西瓜切成丁拌在一起，红白相间，旁边放着牙签。

        “吃点水果，解解渴。”

        “谢谢啊。”

        “谢谢阿姨。”杜壹刚来不认识人，管李嫂也只管喊着阿姨。

        坐了一会儿，汗落了不少，杜壹的脸也没刚刚红了，反倒是粉扑扑的，白色透了出来。

        “不是跟你说了，这边什么都有，不用带这么多行李。”梁婕妤看了眼杜梅身边的大包小包。

        杜梅笑笑，“也没有很多，有些是我的东西。”

        杜壹咬了一块苹果在嘴里，鼓着脸颊刚将苹果块在齿间压出点汁，屋外说说笑笑几个青年簇拥推搡着就进了屋。

        声音最高的一个冲里边个子最高最惹眼穿着白色汗衫的那个哟了一声：“宋铭呈，你家来亲戚了。”

        少年单手抄兜，觑了眼里边，浓黑的瞳仁平静无波，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转而他舌尖顶了顶右脸廓，收回目光斜看了眼说话的那个：“就你话多！”

        “这、这就是铭呈了吧？”

        宋铭呈对来人不认识，礼貌稍点了下头，“阿姨好。”然后引着几人就说笑着准备楼上走，但是被梁婕妤给喊住了：“铭呈，你等等，先过来。”

        彼时几人已经拥着笑着挪到了楼梯台阶处。

        宋铭呈也一脚刚好踩在了台阶上。

        “阿姨喊你呢！”旁边一穿运动服的扯了他一把。

        宋铭呈从台阶上退下一步，然后冲几人往楼上偏了偏脸，使了下眼色，让他们先上去，他转而往梁婕妤这边走。另外几人说笑着继续上了楼。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杜梅阿姨。”

        宋铭呈几步走近，沙发跟前长身而立，“杜阿姨好。”他再次冲人礼貌的问好。

        “好好好。”杜梅看着人笑吟吟的，心里想着这孩子生的真好。

        梁婕妤手又搭过旁边的一个小小身板，然后冲他介绍说：“这是你杜梅阿姨的女儿，叫杜壹，以后就住咱们家了，你们认识一下。”

        宋铭呈目光往旁边移，这才注意到沙发里的小身板，头发戳肩，倒是白净，只是有点怯生，目光对上他的那一瞬，怯怯的，又躲开了。

        其实杜壹认生倒也不至于，就是慢热。

        “杜壹，喊人呐，这是你铭呈哥。”杜梅旁边着急，伸手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

        “铭呈哥好。”杜壹说着准备起身打这个招呼，被梁婕妤压下了。

        “没事，别不自在，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熟悉。”

        “宋铭呈！”楼上他的好友探了头出来喊人。

        宋铭呈往上看了一眼，回应了句“知道了！”就转身往楼上去了。

        留楼下她们几人话一些琐碎。

        杜梅因为另一边催促着上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给杜壹交代了一些话，安顿好就坐车去了松阜。

        梁婕妤这边倒是对杜壹照顾有加，让李嫂将一间空置的客房给腾了出来，收拾摆置了下，加了个书桌，换了个新的窗帘，还有新床单新被褥，然后把人给安顿了进去。

        杜壹将自己的东西，多多少少的都拖了进去，衣物闲杂的小东西等等从皮箱里一样一样的掏出来，摆置好地方后，已经快过去了一个下午。

        期间楼上腾腾腾会传来一些若远若近的嬉笑和打闹的动静，之后又听见门外陆续的脚步声出去。

        再之后，就很安静了。

        当天晚上吃饭，她才又一次见到了宋铭呈。这次是穿着一身黑蓝相间的球服，因为刚好是星期天，多半是刚从外边打球回来，浑身的，头发滴着水，不知到底是汗湿的，还是水龙头下刚洗后冲的水。

        “铭呈，擦一下吧。”李嫂从里边拿了条毛巾给他。

        宋铭呈拿过三两下抹了把脸，擦了下头发，就转而做到了饭桌上。抬眼，便看见正对面坐着一位默默低头吃饭的小姑娘。

        说实话，与他，多少有点不习惯。

        十五六年这么过来，他吃饭时候对面还从未坐过小女生。

        伸手夹个菜都能看到。

        “一一，不用拘束，想吃什么夹什么，啊。”梁婕妤旁边照应。

        宋成国坐在最上边，一般家里的事情他不太管，只是听梁婕妤给他说起过这么一档子事儿。况且多一个小姑娘而已，他自然是知道梁婕妤那个样子。

        因为身体不好，怀宋铭呈的时候都是好不容易怀上的，没有条件再添个妹妹，看见旁人家的小姑娘都是稀罕的。如今住进家里个，倒是省心了。

        “明天让铭呈带着你过去学校报个道，还不知道学校在哪儿吧？离家里不远，过去一个十字路口，再拐道弯就到了，很近。放学后周边好多孩子都要回家的，害怕迷路，也可以跟你铭呈哥一块回来。”梁婕妤细心交代。

        “嗯，好，谢谢阿姨。”杜壹谢完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宋铭呈，他没看她，扒着一口米饭，不过硬着头皮，还是开口小声的说了句：“麻烦铭呈哥了。”

        宋铭呈嚼着饭的动作停顿了下，闷嗯应了声，转而继续吃饭，依旧没看人。

        因为来了新地方，杜壹第一个晚上，便失眠了。

        她睡不着。

        虽然新的床单，新的被褥，床也软的一塌糊涂，躺上去舒服的不行，床头的小夜灯也暖暖的看上去很安眠，但就是睡不着。

        然后第一天一早吃过饭，跟着宋铭呈过去学校报到，虽然一路强打着精神，但依旧迷迷糊糊的，大脑里像是揣了团雾，不怎么清醒。

        还一度跟错了人。

        那是刚进去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清一色的校服背影，宋铭呈腿长，走在前面走的也快，她原本后边跟着就已经有点吃力，然后拐个弯她就跟错了人，跟在另一个男生后边走了。

        “记住，初中部在北边，这里就是北边，从北边的大门进。你的班级是七年三班，过去这条路走到对面的那栋楼，在一楼右拐第三个教室，班主任叫董燕，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你实在记不住现在可以找个笔和本记下来，听见没？”

        宋铭呈单手拎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他没有背书包的习惯，除非放长假，或者考试之前，才会把书包拎回家。

        他边走边说，但没人应他。

        他此刻方才觉察到不对劲儿，长腿停住，回了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然后就看见去往另一条路的几乎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穿着一身蓝白条相间运动服的杜壹跟着另一个男生后边，跟的还挺紧。

        宋铭呈：“”

        宋铭呈之所以这么快这么精准的能看见人，因为她是第一天报道，没穿校服，算的上好找，所以他回头立在那没两眼就看见了。

        杜壹最后是被学校广播吆喝着进去董燕办公室的，整个校园的广播口播报了将近十分钟。将她的姓名，班级，楼栋，楼层，应该走的路线，左拐还是右拐，周边的标志性建筑物，播报的一清一楚。

        然后她呼哧呼哧终于上了楼，进门就见到了大剌剌坐在那里吹着老师办公室里电风扇的宋铭呈。

        说来也是托自己的福，开学第一天就被校园广播将大名昭告了天下。不怪别人，怪她自己。跟错了人，直到人上楼进了班级，班里人喊他大名的时候她才恍然。她私下只想着宋铭呈一直是向前走的，他话本来就少，不会怎么搭理她，所以多半是到老师办公室才发现她人没了。

        “是杜壹吧？”班主任董燕伸手往上推了推她的眼镜，手上是一份入学资料，她瞄了一眼，然后继续：“成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宋铭呈：“”

        杜壹：“”

        “老师，我会努力的。”杜壹觉得丢脸，她成绩的确不好，这是事实。然后她就看见宋铭呈往那张成绩单看了眼，顺便挑了挑眉，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难堪的要命。

        交代了下入学资料，进去班级安顿了下，宋铭呈就走了，走之前给她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高一五班，然后给她说：“觉得自己可能会找不到回去的路的话，就过去等我放学。”这是他从见面起，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高中课程紧，他放学晚。

        不过杜壹其他的不说，记性还是很好的，如梁婕妤梁阿姨所说，学校的确不算远，她来学校的路上就记了不下三个标志性区域，如出去校大门往左拐角是个小卖铺，沿着小卖部方向一路向前拐进第三个胡同，然后就到了大街上，向右手边的一个建设银行方向继续走，直到看见一颗很大的槐树。

        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归根结底，她起先就想着尽量不去麻烦人。

        不过应还是要应的。

        之后董燕给杜壹安排了一个座位，因为杜壹入学晚，开学将近半个月方才入学，所以位置就比较靠后，视野也算不上好。不过她不近视，坐在哪里其实都可以，她都看得见。

        而且学校条件明显比她之前的学校好太多了，她心里隐隐带着些许兴奋。

        同桌是一位自来熟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剪着齐刘海，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她刚坐下就被拉着问东问西：“诶，你是刚转学过来吧？”

        “怎么入学这么晚？”

        “新书领了吗？”

        “校服发没？”

        杜壹冲人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问：“这些需要去哪儿领？”

        “课本等下老董估计会发给你，”她口中的老董就是董燕，他们的班主任，刚刚开学半个月，他们后排一众给人私下的称呼，“校服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要去教务处申领，报一下你的身高体重，大概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到你手上。”说着抬了抬下巴让她看过去前排的一位正俯首写字的男生，“喏，他是上个星期来的，也算是中途转学，今天刚拿到校服。”

        “这样，谢谢你啊。”

        “不用！咱俩同桌，互相照应一下应该的。我叫刘倩，你呢，叫什么？”

        “我叫杜壹，大写的那个壹字。”

        于是上午的课程，杜壹是看同桌刘倩的课本度过的，到下午的时候董燕进教室发给了她一套书，还交代她过去教务处报一下身高体重，然后又问她知不知道教务处在哪儿的时候，刘倩举手说她知道，她会带她去。

        下午时间刘倩陪着她一起过去教务处报了下身高体重，然后到了放学，她选择了自己回去。

        高中部那边听说晚自习时间就很长，而且，她迟早都要自己来走这条路。

        的确。

        之后这条路，她一走，就是三年。

        但是下课出了校园北边的大门，抬眼就不期然的看见宋铭呈跟着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靠在墙边说笑。勾着唇角，目光不经意瞟过这边刚巧跟她来了个对视。

        鉴于她一早的荒唐，宋铭呈今天特意下了个早课。

        原因就是，怕人丢了。

        宋铭呈大步流星的走近，觑了她一眼，往前面的路偏了偏脸，示意她跟着走。

        杜壹指尖扣了扣书包带，往上挎了挎，跟上。

        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随着落去的日头光晕在沿途渐渐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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