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微痒的嗓子

还有谁现在能够进宫呢？

        顾溪鱼将自己认识的人在心中过了几遍，有个名字一次次出现，却又一次次被否定。

        只是新识，身份又那般高高在上，这么唐突的寻了去，他会愿意帮忙么？

        正在为难之间，门外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顾溪鱼急忙起身，可是父亲见到太子，让人来知会一声？

        方才迎他们进来的小童一进了门，却见顾溪鱼站在门边，一脸殷切，心中暗叹倒是个孝顺的。

        “姑娘还是喝口茶，歇会吧。这太子爷一时半会也不得醒。”说着换走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听到小童的回答还是很失落，方才想到的人倒成了唯一能行得通的方法了。可顾溪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小童倒是被问的愣住了，还是头次有人称呼自己是阁下呢，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恭敬的答道：“姑娘称呼我小易便可。”

        “小易…有个事”顾溪鱼咬了咬嘴唇，停住了。

        “姑娘有什么但说无妨。”小童看她一脸难为，莫不是要解手？看来过会得喊个婢女来。

        “小易，我方才听柳管家说，容华殿下也住在府上。可方便带我去见一见他”顾溪鱼双手扭着衣摆，也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哼，方才还以为是个孝女呢，原来只是想借这名头到太子府见贵人，小易收了脸上的笑容，语气疏离的答道：“小的可以带姑娘去容华殿下的住处，只是殿下愿不愿意见您，小的就不知道了。”

        “不妨事的。烦请小易带路了。”顾溪鱼急忙开口，生怕失了机会。说到底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叶容华会不会帮忙，但去了便是多了一线希望。

        “还请姑娘跟小的来。”小易见话说的这么明白，她还执意如此，便不再阻拦。转身出门走了几步，回头望着顾溪鱼，等她跟来。

        顾溪鱼只觉得好像连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腿脚酸的几乎迈不开，只是凭着坚持，跟着小易到了一处侧殿。

        殿门敞着，里头不见人，却点了许多火烛，在深夜中格外醒目。

        小易领着顾溪鱼进了门，指着右侧的椅子，对顾溪鱼说：“顾姑娘先做着歇息片刻，小的前去通报。”

        屋里的明亮似乎驱走方才的困顿和心中的不安，这小童跟着忙了半宿，顾溪鱼露出了进府以来头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恳切道：“有劳小易了。”

        小易只觉得满屋的烛光忽然间黯淡了，他撇开眼睛，心里嘀咕着:奇怪的女人，冲我笑什么，要笑也等到爷来了，再使劲笑。心里虽这么想着，脸色倒也不像方才那么冰冷，忍不住又瞅了两眼，转身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

        顾溪鱼倒是被小易阴晴忽变的样子弄糊涂了，到底是太子府上的，连待客表情都这般高深。

        小易这一去就是一盏茶功夫，夜还长着呢，顾溪鱼手托着腮，抵在茶几上，心里惦念着母亲的安危，不愿朝坏处想，一味在心中安慰自己肯定没事，却又忍不住担忧，这般矛盾反复着，倒眯了过去。

        “殿下，顾姑娘在这儿等着呢，离你的寝殿近，你要见她也方便。”小易一面叽叽喳喳的卖着乖，一面在心里庆幸着，还好不曾把那姑娘一个人扔在待客的前厅。方才那婢女梳头慢了些，也被容华殿下斥了几句。

        “哼，你倒是个机灵的，爷有赏，”叶容华笑的格外亲切，可一摸腰边，坏了，方才着装急了些，竟什么也没带，只得先打个马虎：“额…下次，下次一并给。”

        小易听着有赏，两眼都冒精光，可劲冲着容华傻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忽然听见这赏赐又改成下次了，傻笑变成了苦笑，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盘算着这下次到底是哪次呢?正想开口问一问，一直快步走在前头的殿下猛地停住，让跟在后头的他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不会是人不见了吧？小易急慌慌歪了半个身子，看向屋内。屋内的佳人枕着胳膊睡着了！居然睡着了？这姑娘也是个人物，她不是深夜来幽会的么，就算天冷不能少穿些，也应该保持个柔美的造型吧。

        小易翻眼向上，偷偷瞧瞧殿下脸色。啧啧啧，这什么表情，比柳管家看他媳妇还肉麻。唉，主子们的世界到底难懂了些。

        这丫头真是被累坏了，醒着的时候跟刺猬一般，睡着了居然还跟刺猬似缩得紧紧。叶容华怕惊醒了屋里的人，手一挥示意小易跟过来，走开几步，才压低嗓子说道：“你且去门口守着，一会长公主府的马车回来经过时，你立刻来通报一声。”

        说完，看小易一脸委屈的表情，不觉好笑，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放心，奖赏一会我让柳管家给你。小财迷！”

        小易一听这飞了的赏赐又回来了，不敢发出声音，两手捂着嘴，双眼瞪得滴溜圆，猛点了几下头，一溜烟跑走了。

        皇兄府上尽出些小人精，叶容华望着手舞足蹈跑远的背影越跑越远，慢慢敛起笑容，凤目微眯，若有所思。

        “咳咳…”顾溪鱼咳嗽着醒了过来，揉了揉不透气的鼻子，捶了两下酸涩的胳膊，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会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愿意见我。这个猜想让顾溪鱼有些失落，可这失落还未来得及沉淀，她便呆呆的立在殿门口。

        几步之外，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自暗处走来，殿里的光一点一点，染上他的墨靴、衣摆、腰带、衣襟，一点一点，吻亮他的下颌、菱唇、凤目、额头。夜风轻轻带起衣袍的一角，舒卷之间挠痒了她的心。

        “咳咳…”顾溪鱼嗓子仿佛也被挠痒了，清了清嗓子，慌张的撇开视线，掩饰方才的失态。

        鹤氅落在顾溪鱼的肩头，还带着些许体温。一抬眼，便撞入那关切的目光中。

        “……”

        “……”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说的字不一样，却透着相同默契。相视一笑，方才的尴尬悄悄融入了夜色，不见了踪影。

        “睡前还在担心，下次遇到会是什么时候呢？谁知此刻便见到了，若不是夜风着实有些凉，还以为此刻是在梦中呢。”叶容华闻着顺风而来淡淡的香气，脸上笑容更甚。

        顾溪鱼没有接话，目光在叶容华莲青的衣襟和身上同色的大氅之间徘徊着，贝齿咬着原本粉白的下唇带上了几分艳色。

        “我想…请殿下帮个忙。”

        “殿下？”叶容华像是笨拙的鹦哥，怪声怪气的学了句中两个字。

        “不是殿下…”顾溪鱼急急的改口，改完却又发现这话没法接着往下说。

        “不是殿下？”叶容华的语气越发怪异。

        “我是想说，我想请你帮个忙…而不是请殿下帮忙。不对，我…”顾溪鱼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自个也说不下去了。

        “恩…”叶容华低低的应了声，声音哑哑的，带着几分诱人的味道。

        “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先进屋子，别着凉了。”看着小刺猬的窘迫的样子，叶容华怕她急了眼一会又不理人，又担心她牵挂着骆夫人，不好意思开口，心里干着急。

        一面往里走着，叶容华一面解释道：“我听说你原本是想请周太医的，可骆夫人是外伤，周太医不擅此道，只怕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顾溪鱼瞬间有些发懵，竟是连周太医也不行么？

        眼瞧着顾溪鱼瞬间白了脸，叶容华懊恼不该这么吓她的，握住她笼在袖子的双手，摇了摇，道：“你别急，我已经让木太医过去了，这会子只怕已经到了顾府了。”

        这前后悲喜交替，顾溪鱼却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却红了眼眶。

        这可急坏了叶容华，以为她不熟悉木太医，解释道：“木太医精通外伤之术，以前曾陪着先帝上过战场，前些天长公主摔伤了腿，才把他请到府里，这几日便要好了。正巧遇到你这事情，我才让人送他去了顾府的。”

        顾溪鱼知道他这是再解释给自己听，对症看医这道理在平常不过的道理，自己慌乱之间却忽略了，难为他想的这般周全。

        可就是心里知道，却止不住眼角落下的泪，也许顾溪鱼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看着叶容华关切而焦急的脸，就觉得格外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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