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空的

顾溪鱼的手轻轻抚上了盒盖，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移开，拿起上层的一把木梳，梳通湿发。

        这时，屋外传来交谈声。

        “秋姑，这些琐事我来吧。夫人那儿还缺不得人，您先忙去。”秀祺讨好的语气中夹杂着方才受训留下的不安。

        秋姑大概是在思考，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这样也好，你去吧。擦头的绢布、替换的衣裳都在这儿了。仔细些。”

        “是。”秀祺咬字很重，听得出她回答的谨慎。

        顾溪鱼拿着梳子，有下没一下的梳着。身后，秀祺已经端着东西进来了，门一响，便听到她低声喊了句：“小姐。”

        顾溪鱼回头冲她一笑，说：“拿过来吧。”

        秀祺也回应了个笑脸，把托盘搁在桌上，拎出件碧青色的夹袄抖了抖，道：“小姐，这件衣服颜色倒还素净。”

        顾溪鱼放了梳子，回头望了眼袄子，点了点头，说：“把这湿衣服给换了，在这坐了会，还真有些凉了。”说完站起身，一一解着衣服上的扣子。

        秀祺上前想要搭把手，眼光飘过桌上的梳妆盒，轻轻“咦"了一声。

        顾溪鱼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了过去，有些诧异的问：“怎么了？”

        秀祺凑近了又仔仔细细将那盒子看了一遍，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回答道：“这盒子咱院里也有一个。”

        顾溪鱼有些不以为意，这个盒子很普通，偶有重复也不奇怪，但很快又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秀祺方才说的不是谁有，而是院子里有一个。于是转回头，看着秀祺认真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祺把那一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补充说那盒子里放的东西，还没有打开看过。

        顾溪鱼有些想不通了，这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两个一样的盒子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呢？一连串的问题让她终于决定了，要打开盒子看一眼。扭身想打开盒盖，却被秀祺伸来的手拦住了，正想询问，秀祺却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小姐，这衣服还挺合身的。”秀祺有些紧张，至少面色不是那么自然，她动作有些僵硬的把顾溪鱼身上已经解开的湿衣服脱了下来，一面冲她眨眨眼，示意她朝外看。

        顾溪鱼侧脸一望，门旁的窗纸上正印着个淡淡的人影，那人侧着身子，头上的发髻变成了一个圆球出现在窗纸上。是秋姑？她伸手接过夹袄，披在身上，顺着秀祺的话试探道：“是呀。也亏得秋姑细心，这些年了，我穿多大的衣服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窗户上的人影晃了晃，渐渐淡去了。这让顾溪鱼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秋姑。闷不吭声，侧身贴在窗户那儿，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为了听屋里的动静。她到底要听什么？顾溪鱼狐疑的望了一眼秀祺。

        秀祺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你放心我们说的事情她没听到。我方才一直留意着门口这边，方才看到人影就提醒你了。”

        顾溪鱼微微松了口气，道：“你赶紧去打盆水来，留意看着，这院子里，什么人离这屋子最近，或者有谁面色比较慌张。回来告诉我。”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秀祺点了点头，就朝外走去。

        门一打开，顾溪鱼便清楚的看到，秋姑跟个婆子正撑伞站在院中说着什么，见秀祺从这屋出去，两人一起朝这边望过来。那婆子看着秀祺，热络的打着招呼，而秋姑却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门匆匆一开，就被秀祺合上了。秋姑的眼神隔着雨帘被关在外头，顾溪鱼坐回桌前，望着那梳妆盒，慢慢思索起来。秋姑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一直以来做事细致又忠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溪鱼想到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秋姑曾经说过母亲魔愣了，后来却绝口不提。刺伤母亲的庆瑞媳妇被秋姑打过，母亲被刺之后，秋姑进来的很迟，而且是和留声一道进来的。

        越想她心里的疑惑越深，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那这个结果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她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往下想去，这事一定要告诉母亲。

        在此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看看这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顾溪鱼留了个心眼，没有拿起这个盒子，只是轻轻掀开盒盖一角。

        盒子是空的。

        顾溪鱼愣住了，直到叩门声响起，秀祺端着水盆进了屋。

        “小姐，热水来了。”秀祺把水放在桌上，绞了个帕子递给她，望了眼窗外，才轻声说道：“院子里只有秋姑和厨房来送午膳的朱大娘，前几日夫人换了厨房的采买，顶替位置的就是这个朱大娘，她感激夫人赏识，自己包揽了给天红院送膳的活。朱大娘应该不会来听我们说话？”

        秀祺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不是朱大娘，那便是秋姑了。顾溪鱼早已经有了怀疑，却还是开口警告道：“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院子里下人这么多，有个把鬼祟的也不稀奇。秋姑忙着照顾母亲，难免有疏忽，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要乱说。”

        “其实…”秀祺以为顾溪鱼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焦急的想说清楚。

        顾溪鱼没法跟她解释自己的想法，只能先打断说：“好了，这事回去再说吧。你把这儿收拾一下，我先去看母亲。”

        秀祺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弄的有些迷糊，只能顺从的答道：“是。”响起方才引出事端的盒子，又问了句：“这盒子，小姐还看么？”

        顾溪鱼瞟了眼青色的盒子，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看了，就是个普通的盒子有什么好看的。咱院子那个可能是哪个粗心的丫头遗漏在那儿，回头我看一下再处理。”

        说完顾溪鱼起身，朝外头走去。

        秀祺利落的收拾好屋里的衣服，最后才走到桌前，那青色的盒盖的一角微微有些翘起。她用力按了按，把木梳放回首饰盒中，盖上盒盖，将顾溪鱼梳头时落在桌上的发丝捡起攥在手心，轻轻吹了吹桌面。环顾四周，整洁如常，才放心端着东西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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