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游刃

蕙兰含泪转身去取镜子，萧渐玄身后立刻有个黑影跟上。

        顾雪贞：“莫吓着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王爷应该不会计较吧。”

        萧渐玄仿佛没听见，只是轻叹：“若贞贞也能对本王仁厚些，便不会有今日了。”

        顾雪贞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个笑来：“种因得果，你我就不必说这个了吧？”

        “贞儿，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让你嫁给太子，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这是萧渐玄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但这一回，她回答了——

        “不会。你现在可能会觉得我稍微有那么点可爱。那是因为我算计你，反抗你，唾弃你。这让你觉得我够聪明，价值够大。但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背叛我呀。若你不做那个决定，就不会有今日的我。如果只是原来那个我，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就算选顾雨浓，也不会选我。”

        萧渐玄笑出声：“这么通透，我都要舍不得死了。”

        顾雪贞也笑：“那您可舍不得地有点晚，若是十里亭出掌之前也舍不得就好啦。现如今我五内俱损，您来不来，我都是要死的。”

        这时蕙兰取镜子和妆盒回来了，顾雪贞就歪头问：“介意我梳妆敷粉，簪花描眉吗？”

        萧渐玄冷笑：“顾雪贞，你现在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思？柳文翰不会来了，他现在忙着在太子府杀‘端王’，顾奇峰和顾清桓一个时辰前领了圣旨出京抚军，你觉得，你还能盼什么援兵？”

        他其实根本不相信顾雪贞刚刚说自己快要死了的说辞。这女人狡诈的很。

        虽然十里亭他出手是重，但她身边跟着药王谷的人，怎么可能治不了那伤？

        “王爷多虑了，我就是纯粹地想死的好看些。”她哀哀怨怨地抬眸看向他，眼底泪意朦胧，“难道王爷竟忌惮我至此，连梳妆的时间也不肯给吗？”

        “激我？”

        “求你。”

        “去马车上照样能梳妆。”萧渐玄冷漠道。

        顾雪贞却还是讨价还价：“可我不打算带蕙兰，去马车上的话，谁给我扶镜？王爷吗？你好凶，我怕对着你的脸时会手抖，画不好眉。”

        萧渐玄都快笑了，“顾雪贞，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无忧堂堂主的最后一封信，是给你的，但只有我看过。你若放了蕙兰，我就一字不差写给你。你若不放，我可不记得了。”顾雪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气定神闲样，“当然，或许我说的是真的，或许是假的，赌吗？端王爷。”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雨声里，缥缈地像个幽灵，萧渐玄要很努力捕捉才能听清她说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错过。

        而就如她的人，毫无生机却缥缈空灵，还该死地迷人。

        引着人去捕捉，去征服，去拥抱……

        “贞儿，你是妖吧？专门蛊惑人心的那种。”他低头掐住了她的下巴。

        “那你赌吗？”她澄澈的眼眸直视他的眼睛，这一次，她的眼里没有怨恨、算计、狡黠，只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的，只是他这个人。

        半柱香后，蕙兰被打晕丢在雨里，而装着顾雪贞的马车碌碌远去。

        马车上，顾雪贞对镜描眉，巧理云鬓，又拿出蕙兰给的那盒胭脂，细细地往脸上匀。

        萧渐玄坐在她对面，单手支着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另一只手则稳稳地端着一面铜镜。

        胭脂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极为高级的软香，萧渐玄曾在某位花魁那闻到过。

        但此时顾雪贞用的，似乎又跟那花魁用的味道上有细微的不同。

        这味道冷淡骄矜又带点诱惑，连带着让车内的气氛都暧昧起来。

        “贞儿，你是故意的吗？”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顾雪贞却仿佛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端稳了。晃得人都出重影了，我还怎么照？”

        她脸色苍白，时不时还要咳两声，但细细匀上胭脂后，脸色便红润起来，整个人都艳光四射。

        萧渐玄忽然“啪”地扣下了铜镜，猛地抓住她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顾雪贞惊呼一声，手中胭脂盒便不小心打翻在了他身上，殷红染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似血色一般触目惊心。

        “这可是一盒五十金的悦容！”顾雪贞一脸心疼地看着打翻的胭脂。

        萧渐玄看着她，手指却沾了衣襟上的胭脂捻了捻，又放在鼻尖细嗅：“悦容，女为悦己者容？你果然是在勾引我！”

        他挑起她下巴，用笃定的语气说。

        顾雪贞心中掐算着时间，发现还差一点点。便强忍住了将他一把拍开的冲动，软声道：“倒也不是勾引，只是给你点美色养养眼罢了，就当是弥补吧。”

        “弥补？”萧渐玄警惕起来。

        这时候，顾雪贞慢条斯理道：“因为我根本没看过无忧堂堂主的信，那是我说来哄你放过蕙兰的。王爷，你输了哦。”

        他竟然又被涮了！

        萧渐玄眼底的怒火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烧了起来。

        “贞儿，你可真是太不乖了！”

        萧渐玄掐着她的脖子，就把人狠狠摁到了地板上，“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雪贞被砸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挪位般的疼，喉头更是一阵阵腥甜，但她强行将血咽了下去。艰难道：“看你因为我情绪波动，我很有成就感。”

        “疯子，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渐玄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顾雪贞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周围四面是墙，墙上还挂着各种刑具，潮湿幽暗的地面上时不时有鼠蚁爬过。

        这是端王府的地牢。

        前世临了之前，萧渐玄曾把她囚在此地折磨了很久很久。

        “醒了？”

        有人从黑暗中走出，面色沉冷。

        “萧渐玄，皇子私设地牢，可是犯法的。”她嘴角牵起了一丝嘲弄。

        萧渐玄却被她这个气定神闲的态度再度激怒：“进来的人，能说出去的走不出去，走出去的说不出去，谁会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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