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事无常

这日，顾雪贞正在给萧渐鸿写信。

        信中，她义正言辞地与他阐述让柳文翰入京的重要性，分别列了一二三四五六点，又将柳文翰入京的好处列了七八九十点，末了，再言辞恳切地说，大概您贵人多忘事，忘了之前的许诺。并表示她并没有为此生气，只要他现在立刻把人接来就行。

        说完了公事，她觉得私事也有必要谈谈，便又另取一张纸写：

        【与君成婚之初便曾约做一对表面夫妻，虽说后来种种因由，也曾试过弄假成真，但大抵是哪里不太合适，以至日渐疏远。所幸君已觅得良人，珍之爱之，吾虽心有怅然却也为君欣喜。

        纳妾之事未询君意，乃吾之失。但事已至此，唯许诺护依云院周全，望能弥补一二，请君见谅。

        往事前尘皆已矣，君可愿与吾重归旧约，做一对不谈风月，只谈前程的表面夫妻？

        若君实在觉得见吾生厌，吾也愿下堂求去，也好过在这咫尺之间避如天涯之远。

        盼君回函，切切。】

        写完这最后一句，写完之后，她将两张纸装在同一个信封中，让蕙兰去送。

        飞琰苑那边，眼下她栖凤园里也就蕙兰能送东西进去了，靠的还是她与李翎的私交。

        顾雪贞深深叹了口气：看了那么多或重生，或夺舍，或时光逆流的话本，主角们个个都因占先机而一路逆袭，姻缘美满，前程似锦。如她这般混到要靠贴身丫鬟的私交才能与丈夫说话的，一个也没有。

        可见故事就是故事。

        世事无常，便是占得先机又能如何呢？不如意的事照样不如意，换个人换种花样不如意而已。

        蕙兰也知顾雪贞近来因为与太子闹别扭而心情不愉，所以拿了信之后就飞快去了飞琰苑。

        以往，她都是能送到萧渐鸿面前去的，萧渐鸿偶尔也会当场看看，再直接回复。每每这种时候，顾雪贞便能高兴一会儿。

        但今日，她被李翎拦下了。“殿下有事，你且交给我吧。一会儿主子忙完了，我替你送。”

        “那我在此等候。”蕙兰总归还是想让顾雪贞高兴一些的。

        李翎说：“你先回去，殿下正为政事烦恼呢，不知何时才会得空。太子妃那边还需要你照顾。”

        李翎这么说了，蕙兰便也不能再赖着了，只好说：“那就麻烦你了。”

        而飞琰苑中，传说中正为政务苦恼的萧渐鸿果然面色阴沉，但让他苦恼的却不是政务。

        下首，李鲸跪在地上：“自顾家庶女断手传闻后，坊间也多了很多对殿下歌功颂德的传闻，说您俊美无双，亲切温和，还传闻京中贵女人心浮动，皆是想嫁入太子府。圣上听到此传闻，便与皇后商议为您纳妾，后来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所以，这次事情的真正起因，是坊间传闻？”萧渐鸿脸色难看得要命。

        李鲸：“确实如此，而且消息来源很杂，一时很难排查具体来源。但可以肯定，幕后肯定有人推动。属下已找到了几个传这些言论的说书先生，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

        “说书先生？”萧渐鸿眉心一跳，“真缘茶楼也有参与此事的说书先生吗？”

        李鲸沉吟了一下，道：“有。”

        “呵。”

        这就说明，此事她至少在这一阶段是知情的。

        “继续查，孤要背后的具体之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萧渐鸿的心已沉了下去。

        当初他被污蔑后，顾雪贞也是打算找一堆说书先生去散播别人家的秘事来转移视线，后来虽被他提前阻止了，可若说她是此次坊间传闻的幕后缔造者，确也能逻辑自洽。

        彼时李翎送信入内，可萧渐鸿半点想看的意思也没有，随手就把信丢在了一边，与乱糟糟的奏报混在了一处。

        …

        栖凤园中，顾雪贞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翘首盼回信。

        她觉得自己已经几乎放下所有的尊严和架子，毫无避忌地与他开诚布公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无论如何，他应该有回应。

        然而，她没盼到回信，倒等来了一个访客。

        李良媛袅袅婷婷而来，说要给太子妃请安。

        紫鸢黑着一张脸，不放人：“你们入府的时候，太子妃就说了，免了你们的请安。没事就回吧。”

        “自是有事的。还烦紫鸢姑娘通报一声。”说着就往紫鸢手里塞东西。

        紫鸢反应快，一下弹走好远，“有事说事，不必如此。”

        李良媛又说是家里送了一些绢花来，觉得好看，所以给太子妃也送。

        紫鸢想着顾雪贞近来心情不佳，有人送礼可能会让她高兴，就放人进去了。

        这李良媛吧，人美嘴甜，最厉害的是，哪怕顾雪贞全程只是点头微笑，偶尔出一个“嗯”字，她也能泰然自若地将话题继续下去。

        然后，说着说着，就夸起顾雪贞是菩萨心肠来了。

        顾雪贞自诩是个恶人，和菩萨没有半点关系，李良媛这么一夸她就好奇地挑眉看她。

        李良媛就笑：“自我们入府后，姐姐就免了我们请安，我们未曾侍寝，姐姐也未怪罪，一应吃穿用度也都是上好的。如此菩萨般的主母，妹妹可真是第一次见。”

        顾雪贞浅浅一笑，这次连“嗯”都没给。原来是因为没睡到萧渐鸿，心里不平衡了呀。

        李良媛却似被这一笑鼓励了一般，继续道：“姐姐心善，可有些人不懂分寸，得寸进尺，姐姐您可要好好管管。”

        “哦？”这次，顾雪贞又给了个字。

        李良媛就更起劲了，当即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柳婷婷专宠之事。“我们倒没什么，可太子爷一入后院便只去她那儿，又置您这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于何地呢？”

        这回顾雪贞明白了，原来不止是想让她帮她们睡到萧渐鸿，还要帮她们惩罚一下专宠的柳婷婷呢。

        顾雪贞低头拿起她送的那朵绢花把玩。

        李良媛以为她没听见，就又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柳婷婷过分，希望太子妃能拿出威严来整顿家门之类的。

        终于，顾雪贞说了李良媛进门后最长的一句话。

        “我并没聋。但是，你们想睡萧渐鸿，得靠自己的本事，跟我说没用。这花你拿回去吧，太贵重了，跟太子爷的一夜一样贵重，我可受不起。”

        顾雪贞只说一两个字的时候，还听不出什么，但说这么长一段话，就嘶哑的很明显了。

        李良媛心中奇怪，但更多的还是被说中心思的心虚，她脸都白了，“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送客。”

        顾雪贞下了逐客令，李良媛还不动，就被紫鸢扛起来直接丢出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李良媛被太子妃丢出栖凤园，哭着回去的消息就传遍了太子府，给深院寂寞的女人们送去了笑料。

        同时，也让她们对太子妃的战斗力稍微了解了点——原先她们见柳侧妃专宠，太子妃一声不吭，就满心以为太子妃软弱可欺。如今才知，太子妃只是不屑于计较而已。

        顾雪贞自然无所谓女人们怎么想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嗓子难受，乃拜萧渐玄这个王八蛋所赐，此处该狠狠记仇一笔。而李良媛在这时候来招她说话，也不是好东西，活该被丢出去！

        紫鸢见她实在难受，便招了府医过来看。

        府医开了药方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饮食清淡，且近日尽量少开口，最好别开口，如此方能好得快。

        顾雪贞嗯嗯嗯答应了，晚上却想吃麻辣鸡丝，红烧鱼，蕙兰紫鸢怎么劝都劝不住。

        结果布膳的时候，有小丫鬟忽然说漏嘴似地提了句，太子爷去梨香院陪李良媛吃饭了，彻底倒尽了顾雪贞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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