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

老人顺着官道缓缓走出，回想起昨夜所听之人，回想着昨日那个旧友口中的徒弟。昨日挥别后，久久未能平复。从旧友那也得知了此人的身份，再听他讲起他那个徒弟昨日下午所做之事，便猜出了原来此人便是下午襄助他之人。少年如此，可称英才。他随即想到在他的他筹谋中，那个能让这个国家出现活力的那颗棋子也许出现了，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让他豁然开朗。

        随即早晨便仍在那个路口等待，也确实等到了想见之人。

        但随后年轻人的种种言辞，令他心怀激荡。他也知朝廷之弊端，可前朝之殇，让他无法做出抉择，无法放任武人步步登天。在朝堂争斗中却忘记了那些最基层的士兵，那些青壮年们。

        他们也会是家里的宝，也会是家庭的顶梁柱吧。他们却在那做着最艰难最艰苦的事。

        他羞愧，他羞愧至极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从一届贫苦书生，步步高升至此处。

        他望着那个年轻人，看到了太多人年轻时的模样。

        “盛长兴，盛长兴“书塾先生在那叫着这个今日晃神的弟子。

        却久久未得到回应，盛长兴仍旧在白日的事情内无法自拔。老人那举动，让他未曾想到，众人的举动也让他深深触动

        ”长兴，你想什么呢，先生喊你呢“隔壁的陈寅压低声音喊着他，看着他仍是未回过神来，便拿起桌上的毛笔捅了捅他。方才使他如梦初醒

        盛长兴看向陈寅，投出迷茫的眼神。

        陈寅转头点了两下，示意是先生喊他。他便急忙站起身，对先生连声致歉。

        先生倒也并未生气，倒是走下讲台，走到众人中间的那个过道中。将他之前听到的那个故事重新讲了一遍给众人听。

        这个故事便是早上盛长兴在馄饨摊所说出的故事。

        盛长兴诧异了，但他却没有向众人表达这是他所说的故事。

        “你们觉得朝廷该如何做，方能解此忧患”先生走到了房间内的最远端，看向众人，他希望能听到一些真正的答案

        众人纷纷发言，但终究也是大同小异。无非是站在高处去说些大话，许给士兵多些银钱之类。他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公子，真真算是有学识的其实不多，大多人读书基本就是为了应付先生，和家里那高管老爹，要不然零花钱会变得捉襟见肘，还怎么去酒肆日日笙歌。

        先生听着众人之言语未曾多言反倒是走到了一直未曾说话的盛长兴边上

        ”你怎么看“

        ”大家说的都对，这些都应做，可他们最需要的，我们站在京城中，或者站在这书塾内。是不知的。我想先知道他们要什么，才能给他们什么。或是解决户籍，或是其他的什么。总是得要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方才能在前线一往无前。“

        ”好，明日开始你们便不用再来学堂了，开始准备准备科考，希望你们都能高中一甲，给我老头子争争面子“老人转身离去

        众人欢呼雀跃，闹成一团，等着一会儿便可以去诗语楼好好庆祝。

        ”终于不用再起早贪黑的来了，解放了。本公子要玩他个三天三夜，今天赵毅生辰做东，明日便由我来，我们在诗语楼玩个他三天三夜”户部张尚书的公子在房内开始规划起了众人的行程

        众人连声称是，只有盛长兴一人，仍是无精打采之状。他今日一天都是如此。

        ”怎么想着晚上要去诗语楼昨夜便没休息好吗？上午便迟到了“赵毅和陈寅走近开始打趣他

        ”什么跟什么啊，走走走走，我都饿死了“说罢推着二人往外走。待走到门口时大喊道

        ”兄弟们，晚上专挑贵的点昂，千万别给我们赵公子省钱，宰他“

        众人嬉笑一堂，便结伴向着诗语楼行去

        盛初盘完店铺账目，正出门向马车走去。前方晃晃悠悠走来一人，竟生生的倒在了盛初面前，一头栽倒。

        吓的盛初花容失色，店铺小厮闻声跑出来，询问小姐发生何事，看到前方倒地那人，以为是恶人上门。

        便吆喝一声，店铺内的人都冲了出来，在盛初身后排成一排，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看不出是谁上门来找事。

        盛初示意众人没事，便叫小厮将前方那人扶起。看看是何人，竟会好端端的栽倒在这儿。

        此人被扶起，众人才算看清此人。面黄肌瘦这个词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瘦，很瘦。这是众人对他第一眼的印象，随后看到的是他的五官生的倒是极好看，坯子很好，再看看此人的背包和打扮。便不难看出，这是外地来京城参加科考之人。往年也是常常有这样的情景，外地穷苦书生山高路远跨越而来，往往半路便将盘缠用去一半，便只能风餐露宿的来到京城参加科考。出发百人，可最终能到往京城的也就十之八九了。

        盛初示意小厮将此人搀扶进去，差人拿来了水和一些饭食，顺便让他们掐人中，让他醒来。

        好一会儿此人才醒来，迷迷糊糊的看着众人，他已经没有气力去询问众人。盛初便让小厮先喂他吃点东西。

        他渐渐有了力气，面色有像个正常人的面色，虽然仍是很黄。但他已经能看清众人了，他看到了此生中他可能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一个人。便是眼前之人，他搓了搓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他便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盛初。。

        盛初感受着他的目光，竟是发现自己的脸颊烫的发热，随即转过头，不再看他。

        “你这个登徒子，好不要脸，我们小姐好心好意救你，你还盯着我们小姐看，看我打你”盛初的随性丫鬟作势便要上去打他，只是被盛初拉住，示意她不可如此无礼。

        他渐渐的恢复了气力，也能感受到外界。将小桃这番话听的清楚，用力撑起身体作揖向初赔礼。

        “你是来京城赶考的吗？”盛初问

        “小生张安，绍兴人氏。确是来京城赶考”他倒是一股子把自己交代清楚了

        “我们小姐只是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这傻小子怎么一下说这么多”说罢小桃便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你若是没地方住，可以在这住到科考之后，吃食的话，他们也会有人给你安排”

        “谢小姐好意，可是生与小姐素昧平生，刚才已受小姐一饭之恩，便无理由再接受此等好意，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张安摇头道

        “你这小子好不给脸，我家小姐好心好意，你这就是狼心狗肺，还读书人，我呸”小桃作势便又想上来打他

        盛初伸手拉住了小桃，示意她不可，小桃也撇撇嘴，索性将头转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便做些活来抵吧，让他们给你找些活，抵你的饭钱房钱，不够的你考完试以后再接着帮做工便可以”盛初提议

        “小生。。。。”张安不知该如何回应

        “兄弟，差不多得了，小姐的好意，你该心领了，你这别给脸不要脸啊是不，你放心，哥几个一定会让你好好干活，不让你吃白食的”刚才扶她进来的小厮也对张安说道

        “那小生定会好好做工，不让各位吃亏”说罢要起来给大家作揖道谢

        倒是被众人按着不给作揖，都是一群底层的普通百姓，何时受过这种繁礼，平时那些书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对他们这些底层小厮基本是没什么好脸色。也许读书人口中的风骨，只是针对这跟他同样的或者高于他们的人吧。

        盛初看此事已然安顿好，便向众人道别，在小桃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在经过门外拐角之时，她望向了他，恰巧此时他的目光也正投印在她的身上，二人目光相交，随即又互相撇开。

        皆是红了脸，也许情意的诞生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一次相遇。

        二人都不知道这一刻的相遇相识，给他们的余生带来了多少羁绊。

        盛长兴几人很快便到了诗语楼前。就这几位的模样打扮，门口伶俐的小二自然是直接上来将几位迎了进去。摆着一幅谄媚的笑容陪同几人进去，交给了正在大堂四处吆喝的女管事。

        这女管事从这几位被迎进大堂开始，便注意到了他们，看着小二将几人带了过来，她更是笑的愈发的浓烈，那一股妩媚之意浑然挡不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年岁都能当这几位公子的娘亲了。

        “几位公子，咱们楼上去坐。我给几位挑上上好的位置，几位可真是幸运，今天还能见到师师姑娘演奏，咱这就带你们去个好厢房，保准让各位能从最好的角度看到师师姑娘”说罢不经意的往站在前排的公子身上靠了靠，让他对自己一览无余

        这位同窗倒也是花丛老手，竟顺势在众人不好看到的角度在女人的胸前狠狠捏了一把。

        倒让这位管事的笑容中再多出了一份女人味。

        突然看到这种年纪女子如此笑时，盛长兴忍不住恶心起来，转身便不再看了

        众人来到一个极为雅致的厢房中，此房间正好可以看到舞台的最中央，算是极为不错的位置。吩咐小二上了些上好的酒菜，几人便开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楼下嘈杂之声渐渐的低了下去。四周灯光开始黯淡，不知是何处射出的光线，竟照的舞台上显得透亮。

        众人也停下，一个个开始望向舞台上。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个名动京城的花魁，会以何种方式出来，会以何种姿态艳压群芳。

        终于在舞台的侧方，大家看到了一个身影。

        穿着一身素裙，头发就是简单的用一根玉簪扎着，她就这么一步步的走着。每一步像是固定的，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跳上，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了舞台上。

        她戴着一个薄面纱，大家用力的看，似乎有一点能看清，可是又看不清。就这么朦胧之间，却再也没能从他身上把视线移开。

        她上台施了一礼，便转身坐在了琴前。点起了一支向，在烟雾开始弥漫之际，她也便开始弹奏。

        盛长兴就这么看着她，听着她弹奏的琴声，他听不出好坏，他就是觉得好听，他就是觉得他愿意听这琴声，愿意一直听，一直听，听多久都不愿意停。

        时间就像暂停一般，但他很清楚，他的心在跳动，随着舞台上的这个人在跳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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