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粉墨登场

第二日一早，春晓差了丫鬟唤丝萝去那院儿说说话，说是想请教丝萝学习刺绣，丝萝欣然应下，准备教她绣荷包，一来寓意阖家欢乐，听着吉祥，二来也相对容易些，她对这个嫂嫂还是颇有好感的。

        何府里处处郁郁蓊蓊，好不俏丽。路过浣初池的时候，见池里的荷花开的正浓，主仆三人便立在池旁，欣赏这令人心旷神怡的人间美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丝萝陶醉其中，“这样好的景色要有人观赏才不白白盛开一次。”

        “小姐，你又文绉绉的了。这荷花逢时便开，过时便落，你就不要伤春悲秋了。”巧凝笑嘻嘻地说着，没有读懂丝萝眼中的情绪。

        “巧凝，就你嘴厉。”丝萝佯装生气地轻捶了下巧凝：“如此好的兴致都被你熄了。”

        巧凝嘻嘻地笑着，躲着丝萝的追打，晴柔跟在二人身后，如此嘻嘻闹闹，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玲珑院明显比自己那里热闹，还未进院，便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仿佛有一台留声机，将这欢声笑语刻录下来，时时播放。特别是婉贞银铃般的笑声，好似长了翅膀般，直直地把人勾了进去。

        主仆二人踏过月亮门，瞧见了院中景致。这院儿花虽少，但多水，一条小河由南墙流入，分成无数分支，再从西墙墙洞缓缓流出府外，名曰：“活水渠”，想必是取自：“为有源头活水来。”

        林春晓的贴身丫鬟抚琴和默言早就立在门侧，见二人进院儿。忙笑盈盈地迎上来：“二少奶奶，二位少奶奶已经在屋内等着您啦。”又瞧见巧凝手中的酒坛：“您真是客气，这么远还拿酒来。”转而对巧凝道：“好姐姐，你歇歇，我来拿吧。”

        平日没有注意，今日一看，这两个小丫鬟长得标志的很，就是有些太过单薄，穿的也很普通，完全不像是当家少奶奶的贴身丫鬟。那默言看起来很老实，抚琴眼睛滴溜溜的转，倒是个机灵的样子。

        “何事如此高兴？”丝萝瞧着屋内，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夏日的纱窗，屋内正中央放着冰缸，传来丝丝凉气，沁人心脾，暑气立时消了不少。再看案几上放着大大小小十几类糕点，芙蓉饼、杏花糕、红豆豌、桃花苏…香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欲将屋内的熏香盖过去

        婉贞见到丝萝，笑声突兀地戛然而止，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中透着戒备。

        丝萝对她的态度早已习惯，毕竟在家的时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丝萝，你来的正好，正有大喜事呢。”春晓起身走过来拉住丝萝，“如今真是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丝萝倒是没听说这府里有什么喜事，就着巧凝的手坐在楼空雕花楠木椅上，亲昵地讨问：“嫂嫂说来听听，丝萝愚钝，可猜不准呢。”

        “这喜事嘛，无外乎娶妻生子，我和大姐两个人肚子都还没动静，你自己呢，心里有数，你说还能有什么？”婉贞可谓是拿足了嫂嫂的架势，本想趁机挖苦丝萝不得丈夫宠爱，却没注意到春晓眼中一瞬即逝的寒意。

        如此说来，是有人要娶妻了？如若是大哥娶妻，两个嫂子定然不会如此欢天喜地，而铭恩虽多日未见，却也没听说择良而栖的想法……莫非是？何老爷又要纳妾？

        丝萝征询地望着春晓，春晓知道丝萝明白了，便点点头道：“不过几日，咱家就要有五姨太了，也就是我们的五娘。”

        如此确实是喜事，只不过，丝萝在心中暗暗思量，何老爷虽看着意气风发，却也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又要娶第五房妾

        春晓仿佛看透了丝萝的心事般，趴在耳边耳语道：“听说是个进步女学生呢，被家里人卖了。”语气无不惋惜。

        丝萝一惊，不禁想起白居易的“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两句词来，当初读到这句词时，不免为那些如花年纪的女子惋惜，同时也对此类男人暗暗生恨，一把年纪，为何要去糟蹋那些如花美眷呢？

        一时间，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婉贞倒是抢了先，她含着一块海棠酥含糊不清地说道：“这男人嘛，都是如此，对一个不满意，就着急找下一个，弟妹可要好好表现，别叫如意郎君被人抢了去。”

        “谢嫂嫂关心。”丝萝倒是大方，她听着婉贞随心所欲地表达着内心的想法，登时觉得她也没那么可恶了，甚至，有点可怜。

        林春晓脸上的阴翳加深了几分，却不着边际，旋即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二弟近日收心了没有？你们可要争取为我们家开枝散叶。”

        丝萝闻言，只能避重就轻答道：“嫂嫂可是故意羞我，这样我可走了。”

        春晓见状赶忙笑道：“怎能说走就走？弟妹说好了今日教我绣荷包的，可别反悔呢。”

        丝萝闻言，赶忙叫巧凝呈上挑好的布，以躲避过这个话题，她哪里敢说自己差点被休了。

        布料是很低调的暗红色，细细的纹路，指尖抚摸过有轻微的刺痛感，但却莫名的叫人安心。春晓接过来：“弟妹真是懂我的心，要是男人，可就被你拐跑了。”

        丝萝做惊恐状：“嫂嫂莫要唬我，被大哥听见怕要将我赶出家门呢。”丝萝很少与人开玩笑，如此俏皮倒是很可爱，春晓见状又笑了她几句，如此一来，便热热闹闹地学起来了。

        婉贞在一旁装作不屑一顾状，她自幼对这些女红功夫没兴趣，此刻却也偷偷地竖着耳朵听着，心里想着，何时自己也绣一个给忆侬

        丝萝从玲珑院出来的时候日头正盛，便觉得有些眩晕，欲赶快回去小憩一会儿。

        刚踏入院中，李强便殷勤迎上来：“嫂子回来啦。”语气中透着隐藏不住的慌张。丝萝认得他，他是何铭恩的贴身小厮，经常跟在何铭恩身后鬼混。

        “你喊什么？别吓到我家少奶奶。”巧凝不知道李强鬼叫什么，翻了个白眼道。

        李强虽着急，但也只能嘿嘿地赔笑，转而对着房门方向大声喊：“少奶奶您慢点。”

        丝萝不理会他们二人，径直进了屋子，谁知打开房门，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何铭恩斜倚在软塌上，韵菊则趴在何铭恩的身上，身上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因着常年练习舞蹈，凹凸有致，身段极好。

        丝萝震惊，一时间立在了门口。巧凝看着呆住的丝萝，也迎上来，一看到屋内的景象，简直要惊地喊出来。李强见状，赶快转过身去，嘴中念叨着:“今日天气不错啊。”

        听到门口的响声，趴在铭恩身上的韵菊转了转头，见几人立在门口，只不慌不忙地起了身，兀自扣着身上的扣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惧怕。

        “你真是大胆，敢在少奶奶面前做这种事！”巧凝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就要打韵菊。“新式做派就是这么不要脸皮么。”

        “住手！是我喜欢她。怎么，你也要打吗？”何铭恩依然斜倚在软塌上，转而看着丝萝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叫我回来吗？这下满意了？”

        相顾无言

        就算知道铭恩厌弃自己，但丝萝万万没有想到，铭恩能做到这个份上。

        要发火吗？以什么身份？一个没有感情、随时都会被休的妻子？还是一个为了一时意气、宁可被扫地出门的女人？丝萝脑海中不禁想起上次铭恩说的那句“信不信我休了你？”

        是啊，她又能怎么办呢？丝萝依然站在原地，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半晌，她微微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转而进了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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