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祸

　　白羽醒来的时候，叶莲娜正坐在床边，趴在被子上睡熟了。那厚厚的白色棉被被她的身体冻住，已经寒冷无比，透到白羽的身体上仍然使人有些难以忍受。

　　他睁开双眼，朝黑色的天花板处望了望，看见顶上的白色大灯正洒下柔和的光。这儿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叶莲娜的帐篷，因为叶莲娜的帐篷上面没有灯，照明只能靠台灯。

　　这里是某一栋建筑，白羽仿佛有些熟悉。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意外的，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尽管他猜测自己可能是昏迷了很久，但是他全身上下并没有酸痛之感，甚至有一些爽快，好像身体内部的某些东西被释放了出来，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不过，任何活动他手指的尝试依然失败了。

　　他抬手，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微微叹了口气。

　　门被推开了，而叶莲娜依然在睡着。进门的，是披着黑色斗篷的W。她进门之后，白羽扭头望了她一眼，W也看见了他。

　　然后，W深吸一口气，转身又立刻离开了这儿，还将门“砰”的一声摔上了。

　　叶莲娜被摔门的声音惊醒。她从床边直起了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动作却停在半途。她的目光与白羽的视线相撞，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已凝固。

　　叶莲娜又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随后脸上荡出欣喜的笑容。

　　“白羽！你醒了！太好了！”

　　叶莲娜兴奋到失了态，扑倒了刚想坐下来的白羽，白色的长发有几根甚至揉进了他的鼻孔。白羽艰难地抬头，打了一个喷嚏，同时又被叶莲娜身体极低的体温冻得直打哆嗦。

　　“是我，是我……叶莲娜，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哦！对不起……”叶莲娜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住情绪，端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朝白羽投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白羽，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甚至觉得还挺好……”白羽抹了抹发痒的鼻子，“叶莲娜，我是昏迷了吗？”

　　“嗯，白羽，你不知道，那天下午，阿萨兹勒这儿发生了规模很大的示威游行。他们大喊着赶走萨卡兹并杀掉你的口号，局势一度非常紧张。”叶莲娜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本来场面都要被我稳定了下来，但那时突然就发生了一场未知的法术风暴，一瞬间就杀掉了上千名示威者，差一点波及到我们……”

　　“法术风暴？”白羽揉揉脑袋，“我怎么不记得了？不对……那天我不是在逃跑吗，那之后……之后发生了……”

　　“我们在那片法术风暴的中心发现了你，白羽，你那时周围是一片焦土，衣服全部被撕碎了，可你却倒在地上毫发无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毫发无伤？叶莲娜，你的意思是说，我那时正昏迷在一场可以一瞬间杀死上千人的法术风暴的中央？这么说……”白羽故作深沉的点点头，“嗯，摊牌了，我是神，那风暴是我造的……”

　　“我没有开玩笑，白羽，这真的是事实。”叶莲娜面带担忧之色，“那场风暴撕碎了无数人，制造出了一个极度恐怖的巨型坑洞。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你。你不记得那场风暴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待会我还可以带你去那儿看一看，但是，我想知道你那时到底在干什么？”

　　“我那时……”白羽回想起刚才忽然出现的W，“我原本是和W一起回营地的，但那时你们都不在。W发现了那场示威游行，可是我跟丢了她，她很快就不在我的身旁了。但是，我那天也没有想着回去，而是想绕路前往你那里，穿过游行队……”

　　“什么？你跟丢了W还想穿过那群暴徒？”叶莲娜有些生气，“你手用不了，W走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够保护你，可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示威针对的对象就有你吗？你还敢一个人去阿撒兹勒？”

　　“那里不是有你吗？”白羽撇撇嘴，“叶莲娜，你被围在那些家伙的中间，难不成我还要扭头就跑？”

　　“你……你……”

　　叶莲娜伸出来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接着又使劲敲了敲被子，把头扭了过去。

　　“不过你说的也对，身旁少了W，意味着毫无自保能力的我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也的确是这样——没过多久，我就被那群示威者发现了，于是他们就跟疯了一样追杀我。”

　　“被压迫久了，他们很仇恨你这样的非感染者——甚至你是那种不会感染之人。”叶莲娜低声说，“白羽，然后呢？”

　　“然后我记得……我闯进了一片帐篷区内，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她……她拦住了我的腿，但我必须逃脱，否则后面的人一旦追上来，我就肯定会死……”白羽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记得……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我好像精疲力竭，因为我感觉我那时候已跑不动……他们追上了我……”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白羽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了，叶莲娜，好像我失去了意识，那个时候我仿佛倒在了血泊之中……不……我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见了，反正我终归是看见了……我好像瞧见了另一个白羽……那个白羽的双眼是纯白的，纯白之中好像又有一个金色的轮子在转……”

　　白羽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呻吟了一声。

　　“白羽！你怎么了？”叶莲娜隔着被子抱住白羽的腰。

　　“头……头好痛……”白羽咬紧了牙门，“突然好痛……之后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一醒来就来到了这里，然后看见了你……我睡了多久？”

　　叶莲娜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说话，另一道声音突然又从门外传来。

　　“一天一夜，白羽，没了我的保护，你竟然还能从那样的示威和暴乱之中活了下来，你可真是命大。”

　　W双手抱胸，靠在门栏上，一脸嘲讽的笑容。她的身后还站着浮士德、赫德雷和伊内丝。

　　“W，你又回来了？我刚刚看见你推门而入，但怎么……”

　　“看见我？你是昏迷把眼给昏花了吧？我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看你？”W伸手放到鼻子面前挥了挥，“这儿真难闻，一股药和病人的味道，叶莲娜是怎么睡得着的？”

　　“霜星小姐，我们是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才赶过来查看的，小姐您没事吧？”赫德雷平静地询问道。

　　叶莲娜摇摇头。“我当然没什么事，倒是白羽，他适才才从昏迷当中醒来，又于那场风暴之中幸存，你们应当关心他。”

　　“我真的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太记得你所说的那个法术风暴的事情了。”白羽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除了手不能动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不过，这么说来，我半年之内连着昏迷了三次，身体怕是吃不消……”

　　“三次？”叶莲娜吃了一惊，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可不行，你睡了一天一夜，不能不休息恢复能量。我现在去喊炊事班为你熬一碗补汤，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叶莲娜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现在在哪里？”白羽问了一句。

　　“在阿撒兹勒，塔露拉为你让了一个房间。”浮士德回了他一句，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像他这样的人能够主动答别人的话已经算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W冷笑了一声，也跟着浮士德离开了这里。赫德雷与伊内丝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可两个人一直都在注视着白羽的一举一动。白羽恍惚中觉得，他们两位好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一言未发。

　　门关上了，灯也关了，白羽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太阳昏昏沉沉，只露出一个小部分卡在地平线上不愿意沉下来。四周是寂静的。窗外除了那红色的晚霞之外，什么也没有，可白羽知道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塔露拉。

　　他想先开口和那个一直看着他的塔露拉说话，但这时，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W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进门之后径直走到白羽的身边，捧起他的脸，咬住他的唇，把手伸进他的头发里，好像搂着一个稀世珍宝。W一直闭着眼，仿佛沉醉在里面。

　　吻完之后，她俯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对不起……”

　　W又长久地凝视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第三次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家伙……”白羽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好像有点甜啊……只可惜我对她一直没什么感觉……”

　　“她在每一次见你之前，都会先在嘴中含一颗糖，目的就是为了在吻你的时候保持良好的形象。”

　　白羽耸拉的手垂在半空中。他顿了片刻，把手放了下去。

　　“塔露拉，你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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