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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鸳鸯苦


“听起来有点意思啊!”人群中有人起哄道。

        “不亏是我们刘总啊,会玩。”

        “快快快,我们都按照请柬上的数字坐好!!!”

        窦榆:“陛下,我们…………”

        “嗯……”

        江白渚深深看了窦榆一眼,拉住了窦榆的手,照着手心捏了一把,道:“那我们也各自就位吧,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在。”

        窦榆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

        江白渚笑着抬手扯扯窦榆耷拉的嘴角,道:“别犯愁,我会一直陪着你。”

        窦榆笑起来,道:“好,好。”

        他倒不是怕没有伴侣陪伴,他怕的是在不清楚四恶白蛾在哪儿的情况下,张利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那个小子,从大学期间窦榆就很躲避着他,不想和他多牵扯,因为他最擅长伪装,而且极其善嫉爱玩,能够用几不可闻的速度,变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他的“避役”血统可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当初,窦榆能被他单纯无害的模样儿在视觉上蒙骗,就是仗着他变换模样的高超技艺。

        走一步看一步吧。

        窦榆坐在数字16的座位上,闭目养神,静静等待节目的开始。

        一股浓稠的空气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和方才在花树林里的感触很像,皮肤细痒痒的,有种三伏天被烘过的感觉,非人类的“异域空间”架设起来了。

        窦榆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片白蒙蒙的雾气,浩浩汤汤,不见周围来宾。

        “嗯?”

        窦榆奇怪地抚开眼前的雾絮,那东西又穷追不舍的盖上来。

        我的场景怎么是这样的?

        “真假新娘”难道是指所有人的配偶都被调换了吗?

        而且,不光调换了配偶,还各自匹配了不同的场景?

        “各位来宾,不要喧哗!不要恐慌!你们都是安全的,只是被黑暗带入了虚拟的数据空间中!”

        空间外,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收音机磁带般的机械质感。

        “我们的小节目采用了刘总最新开发的科技,为大家回溯了各对佳人最初相遇的时间点,本着圣洁纯真的白玫瑰的婚礼主题,各位在时间点遇到的人,可能是你们的真正的配偶,也可能是刘总夫人假扮的对象,也可能只是一段记忆的虚影……

        “至于是哪一种,需要大家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去判断,这都是电脑根据你们的脑波数据计算出来的,大家所有的隐私数据我们都会为大家保密,请大家放心体验!就当是提前享受一把刘总的新app技术,来贡献一份力量了!

        ……

        ……

        “最后!需要提醒大家的一点,空间里的全息人物都是虚假的,他们可能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或者要求你就在幻境永远陪ta,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否则,后果自负,各位在进入酒庄后就已经签字画押了,不容反悔哦!

        “好啦,我要说的就这些,祝大家体验愉快!感受真爱,感受回忆!我们稍后再见!”

        滋滋————滋————

        白茫茫的雾霭再次蒙上来。

        “…………”

        窦榆整个人无语住了,还回忆呢,我都失忆了,还有什么真爱可以回忆的。

        他在雾里走了好久,没找着出口,累了,只好席地而坐。

        不知道江白渚的空间里在回忆什么,大概是他最爱最爱的道法仙尊吧。

        窦榆不由得羡慕起江白渚来,果然,谈恋爱的人永远不会感到寂寞,他们的脑袋里总能充满另一半的身影,就算闲逛在路上,也能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又岂是他一个世纪光棍能懂得的?

        但是,磕cp,还是磕别人的比较爽,他自己打算好好谈的那一段,差点没给他恶心死,彻底让他对人间情ii爱没兴趣了。

        清心寡欲养生道,不求鸳鸯自在身。

        偶尔琢磨书中侣,想代哪个都随心。

        窦榆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看狗血文中的旧情复燃、强取豪夺、破镜重圆这样的桥段了。

        有趣,有意思,酸酸甜甜辣辣苦,只要平常和享受就好,不用管后续的刷锅、洗碗、收拾灶台这些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感官极致的刺激就完事了。

        狗血文,非人类也能看的津津有味,有何况史前的非人类呢?

        窦榆在脑内胡思乱想着,搜索着比较近的一些年份里看过的几本网文,打算把自己带入进去,过一遍跌宕起伏的情节,打发打发这个脑残小节目的时间。

        想必那些进不了“异域空间”的低等npc们,也和他一样觉得无聊透顶吧。

        然后,窦榆真的如愿以偿陷入了“思考”。

        可是,这个“思考”和他预想的大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事先想了江白渚现在的处境,他竟然怎么也不能将江白渚从脑海里挥去了,江白渚长发低低扎起的样子,江白渚凑过来给他喷头发的样子,江白渚一口把他雪糕内心吃掉一角的样子……

        感觉,感觉江白渚今天穿西装真好看,感觉每一个衣服褶子都叫嚣着性感,他以前应该都是穿宽袍大袖,黄金十二鎏的吧,江白渚有没有被自己帅到?

        窦榆突然发现,自己这根实际老木头还真的是有色心的,而且色胆还真的不小。

        罪恶啊…………

        越活越倒出了。

        一定是那天晚上的“妖气”没清理干净,体内有残留,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欲求不满?

        肯定是这样!!!

        窦榆坚定地得出结论,调整坐姿,盘腿打坐,挺直腰背,合掌内托,气沉丹田。

        窦榆:“呼———”

        那么这段时间,就借着早上吃的那支乐巧兹的能量再好好清清妖气吧。

        他屏息凝神,调解呼吸,将意识沉浸于心海。

        然而,还没等他好好的观测清楚心海里有无残留的“污垢”,一阵稚嫩的童声,伴着清脆的银铃声,传进他的耳朵。

        “阿——鱼——”

        窦榆:“???”

        何人?错觉?

        “阿鱼———”

        那不知在哪里的孩子继续叫道,换了一个字继续拖着长调,肺活量不要钱般的臭显摆。

        窦榆一度怀疑是这几天被江白渚叫“阿鱼”,叫出心魔来了。

        “阿鱼!!阿鱼!!阿鱼!!我在叫你呢!”

        那孩子好像不叫醒窦榆不罢休般,扯着嗓子呼喊着,窦榆忍无可忍,但还是想等他再叫完一次,然后睁开眼。

        那孩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尊——师尊——我错了———”

        窦榆:“!?”

        什么什么?!

        师尊!?

        窦榆睁开眼,叮的一声,万丈白雾遽然消散,变成青山白瀑的一处山涧,耳畔有潺潺流水声,飞鸟落英,碧落香氛,他坐在山峭的一块巨石之上,长水从他的身侧娟然而下,哗哗,嗤嗤,身下是万丈深渊,落水掷地无声。

        “何人叫我?哪里来的小崽儿?”窦榆万般疑惑地问道。

        “嘿嘿,师尊,是我呀。”

        窦榆身后不知道藏了多久的小孩子,用两条细细的手臂环住了窦榆的腰,埋进窦榆的衣服里狠狠蹭了蹭脸蛋。

        窦榆奇怪的看着腰间的一双死死握在一起的小手,问道:“你是谁啊?”

        “嗯?”小孩子声音低沉下来,倏而松开手,哒哒走到窦榆跟前,低腰看着他,手背在身后,道:“师尊,你又失忆啦?我是小渚啊?是你唯一的弟子。”

        小……渚?

        窦榆看着眼前的孩子,肩膀尚且瘦小,一张圆润匀称、但可以看出来今后能长出深邃眼窝和秀丽下颌线的小脸,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一身素白的广袖校服宽大非常,用一根素带扎在腰际。

        这个孩子的一切都很陌生,唯独那双乌黑的眸子让窦榆十分的熟悉。

        窦榆问:“你是……江白渚吗?”

        小孩子的乌沉的黑眼珠瞬间亮了起来,笑道:“是的师尊!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忘记的!”

        我竟然在虚拟的“异域空间”里遇到了小时候的江白渚?

        这个时候的他应该还在道法师尊的庇护下开开心心的生活着吧,还没有被驱逐下山,还没有经历过九子夺嫡的皇室斗争,还没有惨失所爱。

        “师尊师尊,你这次去哪里神游去了?你每次神游都有好几个月不醒,而且每次醒来都会忘记好多事情……”

        小江白渚絮絮叨叨道,从来的方向拖了一只麻袋到窦榆面前。

        窦榆指着麻袋,问道:“这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是一些土豆、番茄、小青菜、还有野兔子!”

        小江白渚道,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窦榆的脸,好像在寻求夸奖般道:“都是我亲手种的呢!我和山下的农民伯伯探讨过,他们都说咱们这座山风水极好,最适合种些蔬果,吃了能延年益寿!这只兔子也是我逮的,用的师尊之前教我的擒拿术!嘿嘿。”

        窦榆惊讶道:“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这也太厉害了!”

        这是什么师尊啊,狠心扔下一个七八岁的娃娃独守空山,然后自个去神游?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这样恶劣的角色,值得江白渚没头脑地爱了九九八十一个轮回吗?

        窦榆:“那个……我忘记了,师尊上一次神游之前,没有给你生活用的银饷吗?”

        小江白渚道:“有呢,师尊虽然生活简朴,但还是给了我好多金银细软让我去山下换东西吃,但是我是师尊的好孩子,不能一直靠着师尊坐吃山空,还是要自力更生的!

        “师尊给我的,我一件也没浪费,都好好保存了下来!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做一个独立而强大的人,能不至于饿死,又能有足够富余护师尊周全,这是我的追求!”

        窦榆被这个胸脯不大,但是度量海涵的小家伙感动到了,这个孩子的人格,简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有这么个品性,下山去,为国为民为天下,必然有一番流芳千古、一番功成名就,不至于陷入九九八十一道杀障和情障中,千世百世,不能自拔。

        “师尊不需要你保护。”窦榆发自肺腑地道。

        你这个垃圾师尊,他不配。

        小江白渚道:“我不管,师尊需不需要是你的事,而我想不想保护,那是我的事,师尊不要觉得耽误了我,我的追求很俗套,但是我的追求。师尊每次神游,都承担着巨大的痛苦,剥魂离魄,吐血染襟,弟子真的于心不忍,弟子见不得最为爱戴的师尊受苦………”

        虽然不知道这个师尊的是个什么专虐主角的设定,窦榆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导开导这个专情固执的小孩子,他的未来本可以无线光明璀璨,又何必专守着这位老弱病残的神游师尊,而耽误了大好人生。

        窦榆道:“既然你仅仅是爱戴我敬重我,我大可给你画一幅惟妙惟肖的恩师肖像,让你随身携带,日日瞻仰,又何必让你不眠不休守在我跟前,忽视了自己的前程?小渚,不值得啊。”

        他现在还仅仅是敬爱师长,还有救!快救他!

        窦榆在内心呼喊。

        “不。”

        谁知,那小孩目光一转,变得阴鸷和诡谲,让窦榆遽然回想起梦里江白渚乍现的竖目妖瞳。

        小江白渚两只小手很有力道地托起窦榆的脸,道:“不,师尊,小渚不仅仅爱戴你,还想要你,自从小渚在留民营的乱葬岗里,见你的第一眼,小渚就知道,小渚要娶你为妻,而且非你不娶,小渚要师尊永远陪着我,你的身,你的魂,永远。”

        “而在此之前……师尊的神游之症要好好治治。”

        小江白渚的手像游鱼一样,顺着窦榆的下颈滑到胸前,解开了窦榆的衬衫扣子,窦榆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黑西装,竟然不是和小江白渚同样的宽袍大袖。

        主持人的话倏而在窦榆的心中响起。

        ————“空间里的全息人物都是虚假的,他们可能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或者要求你就在幻境永远陪ta,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不行!!!”

        窦榆叫道,一把推开小江白渚。

        小江白渚缓缓地爬起,从麻袋低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浑圆鲜红的药丸,阴沉沉地看着窦榆道:“师尊,神游是病,生病吃药才好得快………”

        说罢,坚强地再次爬起,要把药丸往窦榆嘴里塞,窦榆忙揪住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

        小江白渚像头凶狠地小兽般呲牙咧嘴、横冲直撞,意识到自己体量太小根本不是窦榆的对手时,神色这才软下来,低着头,豆大的泪水打在地面上,呜咽道:“我错了师尊,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抽泣,让窦榆的心儿瞬间柔了,蹲下身体,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哎,你是小孩子,为师不怪你。”

        谁知,窦榆又被小江白渚下了套,那小子一把摁住了窦榆的脑袋,恨愤地吻上了窦榆的嘴,也不管尊师重道这一套虚礼,直接用尖牙磨开了窦榆的牙关,那个药丸竟然就在他的嘴里。

        完了!窦榆大惊。

        “白火!!!”他道。

        一簇凶怒的火焰倏地窜起,隔开了两人。

        “江白渚!你不要冥顽不灵!”窦榆怒道,一挥掌把那孩子扒拉开。

        然而,这最后一手却过了头,那孩子消失了!

        不,是坠崖了!!!

        那么小的孩子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还没触底,就有可能粉身碎骨了。

        “不!江白渚!!”

        窦榆看过去,早已不见小江白渚的身影,只见两颗晶莹的泪珠被谷风吹起,刮到窦榆的脸上,刺骨而冰凉。

        那些讨人厌的白雾又从四面八方席卷。

        这个空间要结束了。

        “啧。”

        窦榆厌烦地一摆手,甩出了一记雄浑的能量,那股能量像一只白羽的鸾鸟,展翅而下,顺着落九天的瀑布,发出阵阵碎玉裂帛的啼叫,声势如神势,足以托起一个下落的童儿。

        空间逐渐瓦解。

        窦榆望着那白羽鸾鸟,心道:好孩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这“杀千刀”的空间一阵翻转腾挪,须臾,几番光景变换,变成了满目的红帘罗帐。

        凛风乍起,那些红色的、不知挂在何处的轻纱翻涌而起,极似那新婚红房里的喜帐床帏,喜庆似春色,春红满园。

        这又是哪里?

        窦榆撩开一尾,面前又竖着一尾红纱,绵绵不尽,煞是恼人。

        “阿鱼……”

        红纱之中,窦榆猛然听到了江白渚的克制的声音,正欲提嗓接话,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续道:“…………我在。”

        这声音,不是别人,就是窦榆的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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