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那天过后，他们两个几乎默契地没有提那件事，依旧像之前那般相处，不是没有变化，变化只是被藏在了心里。

        沐念原以为他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这样的关系，至少在莫寅毕业之前，他们还可以逃避家庭的问题。

        他们就这样相互陪伴着又度过了大半年，莫寅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沐念送饭过去也见不到他的身影，她只能把饭放到他的办公室，给他发个消息，然后离开。

        很多时候，莫寅都是半夜才来得及回复她，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比起他们失去联系的那四年，沐念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

        平淡中的幸福，她这时候能真切地感受到，在他发消息说她做的饭好吃时，在他和她分享他在学习工作上的进步以及受到的夸奖时，在他说下次放长假带她去旅游时……

        但幸福戛然而止，开始于一个明媚的艳阳天。

        那天，她如往常一样去医院给莫寅送饭，知道还是见不到他，她径直带着饭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如果可以重来，她好希望那天她的脚没有真正走进去，也没有看到莫寅父母那震惊到半天没有动静的脸。

        “你怎么还有脸来，你还嫌害得阿寅不够吗？”

        沐念的脚像是被冻住了，她无法往前，也无法后退。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到来，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莫寅的父母。

        “哎，沐念来了，今天又给莫寅带了什么好吃的啊？他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

        莫寅的同事和沐念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此刻外面是35度的炎热，沐念的心却一下子冰冷下来。

        “什么女朋友？他刚才说什么，你是莫寅女朋友？”

        “阿姨，那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话，也不想在阿寅的医院闹，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沐念觉得她没办法独自面对他的父母，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离开。她想等莫寅有空的时候，再和他商量怎么办。

        “那我先走了。”

        她把饭放在了莫寅的桌上，转身的时候就听到饭盒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莫寅母亲那毫不客气的声音：

        “把你的盒子拿回去，我们阿寅不吃这种垃圾东西。”

        沐念很庆幸，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在，她弯腰去把饭盒捡起来，也没有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那天晚上，莫寅给她打了电话，代替他的母亲向她道歉，并且让他不要担心他们之间的事，他说他会想办法劝说他的父母。

        很长一段时间，沐念都没再去医院，因为莫寅说他母亲怕他再联系她，准备在医院附近住上几个月。虽然见不到莫寅，但好歹他吃饭的事情没有问题，现在他母亲每天都按时给他做饭送饭。

        后来，莫寅母亲见沐念再没去医院，便放心回去了。快过年的时候，沐念想给莫寅父母买点礼物去向他们正式道歉，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谅解，但莫寅一直阻止她这样做的态度让她开始有些不安。

        为了消除沐念心里的疑虑，莫寅说他会打电话让周朝正回去的时候有时间帮他劝劝，毕竟周朝正同他一起长大，和他的父母也熟悉。

        今年过年莫寅没有长假，沐念却每年都要回去看望家里的老人，所以莫寅特地调了一天的假期回出租屋来陪她。

        沐念不想让他在休息时还要忙碌，便自己一个人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习惯性打开了莫寅那边的门走了进去，她想问他买的茄子是想烤着吃还是炒着吃。

        “现在我还不想和她分手，至少等到毕业的时候吧。”

        莫寅正在和别人打电话，沐念原本要继续前进的脚步停滞了，她楞在原地，反复想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赌是我赢了，而且我承认我还没什么损失，她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倒还有点可爱，现在照顾我比我妈还细心，之前的所有努力也算是值了。”

        莫寅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话。

        “反正你就帮我这个忙呗，成不成功的先不说，到时候等我回来请你大餐一顿，怎么样？”

        沐念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无力地丢下手中的袋子，跑了出去。电梯门开了，她走进去迅速按了关闭的按钮，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跑出来的身影。

        她的眼泪总会在无人的时候肆意，这一次她已经忘了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的心痛到让她失去了理智。

        想起这两年多的时间，那些事情竟然都是他的戏，他怎么做到忍耐这么久，怎么可以演得那样深情，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心。她可笑地，在他的家人面前低声下气，在他面前被愧疚感折磨，每天都在担心他是不是太累，时时刻刻想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为什么？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残忍，以前她暗恋他的时候，就算内心受着可望不可及的煎熬，她也从不忍心打扰他，难道仅仅因为她主动加了他？

        过去无数的细节在她脑海里开始清晰地浮现：高中聚会那晚他越过她去向林雅芸敬酒、刚来g市时骗她说没地方去、让她在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富家子弟面前丢脸、在游乐场与林雅芸的偶遇……原来不是他演得太好，只是因为爱他，让她自动忽略了这些，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点恋爱脑的属性。

        她记起来了，她和她大学室友们说了她和他在一起的经过，她们曾经劝过她慎重，那时她只当她们习惯这样事事都考虑得很多，一笑了之。

        那么，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吗？

        她以为，世界上很少有人会喜欢她那种个性的人，但到底还是有那样一个人，不在乎这些，只爱她这个人。原来，不是说很少，是根本没有，她冷漠自卑，永远无法成为别人眼里的星星，怎么可能会有寻星的人向她而来。

        她终于从梦境回到现实了，现实是痛苦的，但痛苦能让人清醒。

        沐念毫无目的地往前跑，莫寅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但她听不见了，她只听到见自己的声音。

        人行道上面往来匆匆的脚步，车辆飞驰而过车轮滚动，紧接着急促急促的鸣笛声逐渐接近她，她向旁边看过去，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的声音，还有别的声音存在。

        她看着奔向她的那辆黑色轿车，脸上浮现了一抹灿烂的笑：谁说这个世界没有人向她而来，至少现在她面前，死神正迫切地想要来到她的身边，带走她已腐朽的灵魂。

        闭上眼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白色的烟雾，像水被蒸发，向天上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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