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从来都不担心起超。她担心的是琪瑶。

　　想起这个，她把琪瑶让自己转交的狼牙玉项链给起超。

　　起超一看这个乐开了怀，赶紧拿纸巾擦了擦手，拿着那狼牙玉就往自己脖子上戴，边戴边开心地问道：“琪瑶终于想开把这个送给我了，以前怎么问，她都不给，现在终于想开了。”

　　刘宇昕无奈地看着喜笑颜开的弟弟。

　　“起超，这几天你也没在家。我想知道琪瑶和张鹏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他们两个，因为闹闹吧。闹闹确诊以后，他们两个好像就这样了。以前不这样，以前两个人看着挺恩爱的。刚结婚的时候，琪瑶大着肚子还没生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刚回来的时候，琪瑶还跟着张鹏回他的家里，看张鹏的妈妈。后来生下来也还不错。两个人一起照顾闹闹。直到闹闹一岁多确诊了，他们好像就开始吵架了，半夜三更我都听见过琪瑶喊。”

　　“就因为闹闹才这样吗？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啊。”

　　“是可以再生。但是再生一个也不能让闹闹变成正常的小孩子。张鹏挺好的，就是琪瑶一直跟他闹，跟他耍脾气。有段时间琪瑶还经常不在家，甚至带过男性朋友回来。”

　　刘宇昕完全不能置信。

　　善良乖巧的妹妹不回家，还公然把男性朋友带回家来？

　　白起超看姐姐一脸不置信地样子，无所谓地说道：“带过不止一个。张鹏好像也没有闹过。张鹏心思全在闹闹身上。”

　　“那他们怎么不离婚呢？”

　　“离婚了闹闹怎么办？张鹏放不下闹闹。而且没必要离婚啊，各过各的就好了。我们家人都这样。”白起超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你和赵子灵也这样？”刘宇昕不经意问道。

　　“我们很好啊。子灵特别了解我。感觉就像另一个我。”

　　刘宇昕噗嗤笑出来：“我的傻弟弟，你真是热恋当中。这世上就一个你，哪有另一个你。那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们现在就和结婚一样，住在一起，一起吃早饭，回家一起干家务。何必在乎那一张废纸。”

　　“那赵子灵在意这张废纸吗？”刘宇昕看着弟弟的眼睛问道。

　　“她不在意。她说和我在一起特别幸福，没有必要为了一张纸改变。而且她好像有她的顾虑。”

　　“什么顾虑？”

　　“其实我想过和她尽快结婚的。毕竟好多人盯着她。但是她说我们家里人太多。而且似乎对她都不怎么喜欢。”

　　“不喜欢？她感觉出来的？”

　　“唉，我这么迟钝，我都感觉出来了。她每次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去我家，但是我爸和奶奶现在还记不清她到底叫什么名字。琪瑶倒是记得，但是基本也从来不和子灵说话。我上次看见她手上拎着三大包东西去我家，张姐、阿红还有李至花就在大门口站着聊天，她们三个眼睛都没抬一下，没人伸手帮着她一下。换我们家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家里来的普通客人，她们都比这个热情。我当时正在接电话，腾不出手。后来还是张鹏一手抱着闹闹，一手帮她拎着东西。”

　　“你们家佣人看着都很实在，怎么待人的区别那么大吗？”刘宇昕每次去白家，白家的佣人都是面带微笑，热情周到。

　　“她们，素质也就那样。要不一辈子是佣人呢。尤其那个李至花，居然说我们闹闹是个智障。谁给她的脸。上次我就该直接让奶奶开除她，让她直接滚蛋。看着就烦。”

　　别人这么说闹闹，刘宇昕心里也不爽，尽管说的是事实。

　　“闹闹是我们一家人的心尖上的肉，她还敢直接这么说出来。段菲整体用鼻孔看人，也不敢这么说闹闹。要不第一个我奶奶就不放过她。佳佳那个孩子，随段菲心眼多，随白友恩假，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有一个周日，佳佳趁阿红去楼下给闹闹拿干净衣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欺负闹闹了，惹得闹闹大哭，结果她也装哭，还说闹闹咬她。明明是闹闹被她推到在地上，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嚎啕大哭。白友恩是非不分，还让佳佳不要和一个傻子计较。那次张鹏直接黑脸了。”

　　刘宇昕知道张鹏特别护着闹闹，其他事都好说，只要闹闹受委屈，他肯定不干。

　　“难怪赵子灵说你们家人都不是很喜欢她，连佣人都这个态度。”

　　白起超现在想起当时赵子灵两只手拎那么多东西没人理她的吃力模样，还是很生气。

　　“管他们喜欢不喜欢。我喜欢就行。结婚后我们就不在那里住了，自己搬出来。奶奶不喜欢我也搬出来住。”

　　“你们奶奶肯定不喜欢你们搬出来的。你奶奶以不是说过不管是谁搬出去了就不算是白家的人了吗？”

　　“咳，”白起超一脸门清地说道：“我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到时候我要是真的走了，还能真把我踢出去，让我饿死在外面？现在白家我爸爸这一脉就剩下我了。”

　　“不还有琪瑶吗？”

　　白起超愣了一下：“琪瑶是女孩子。不算。”

　　“所以你觉得你爸爸和奶奶会重男轻女，将来东西都是你的？”

　　“我奶奶一直重男轻女啊。你看，东西都给了我爸爸，我姑姑啥也没捞着。我爸爸很多事都是听我奶奶的。”

　　刘宇昕眼神复杂地看着弟弟。这些年，似乎跟弟弟的交流越来越少。都有点不认识弟弟了。

　　“姐，你别误会。不是说东西我都要，不给琪瑶。我跟你说过，我死了我爸爸都不一定死。所以很大程度上，我和琪瑶基本什么都没有的。你看琪瑶一天天当神仙，饭也不吃，话也不怎么说。我呢，各种作贱自己的身体。我们两啊，搞不好都活不过我奶奶。我爸我敢肯定，百分之九十是要比我和琪瑶长寿了。所以我这么说就是顺着我们白家的一直以来为人处世的逻辑。”

　　“其实琪瑶什么都不会要。你看妈妈给咱们三个的东西她就什么都不要。她早就说过，白家的家产她不要。她只要她和张鹏两个人名下的早教机构。”刘宇昕再一次跟弟弟强调。

　　“我知道。琪瑶是要做神仙，什么都不要。”白起超吃完了手里的面包，又点了一堆吃的。这胃口，就好像一个月没吃饭一样。

　　“起超，你打算啥时候回家？”

　　“等我奶奶大寿那天吧。快了，马上了。”他狼吞虎咽，桌上盘子里的东西马上光了。

　　“你能不能早点回家多看着点琪瑶？”刘宇昕总觉得琪瑶的状态不太对，很是担心。

　　“琪瑶怎么了？”白起超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

　　“我总感觉她最近状态不太对。”

　　“姐，其实琪瑶一直这样。闹闹确诊后她有点抑郁。我们劝过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是她不愿意去。”

　　“可是...”

　　白起超打断她：“姐，说实话，我回家也看不了她。我住在三楼，咱妈去世后，琪瑶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个房间。还不如让张鹏看着点。你放心，我一会儿就给张鹏打电话，让他看着点琪瑶。”

　　“现在琪瑶和张鹏到底什么情况？我听琪瑶那意思，她和张鹏日常根本就没有交流。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两夫妻有什么事不能摊开说。不能好好过了就离婚啊。现在离婚是很普遍的一件事。”

　　“离婚了闹闹跟谁？琪瑶根本不会照顾闹闹。爸爸和奶奶舍得让闹闹走吗？姐，我跟你说，夫妻两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咱们外人操不了心。”

　　“我知道。只是每次看一次琪瑶，就发觉她又瘦一点我就觉得难过。我挺想问问张鹏到底怎么回事。”

　　“你以为是张鹏的问题？是张鹏欺负琪瑶？”白起超摇了摇头。

　　“我客观公正地说，我觉得是琪瑶自己出问题的面大。生下闹闹后，她就有点不正常。出了月子就跟张鹏吵架。我住他们楼上，有好几次我都听见琪瑶威胁张鹏说要出去找别的男人，让他不要后悔。闹闹确诊后，琪瑶直接抑郁了，这你也知道。张鹏其实很关心琪瑶。月子里都是他前前后后伺候，请来的金牌月嫂从头到尾只用照顾闹闹。琪瑶抑郁后不怎么吃饭。有次胃疼得难受，晕倒了，直接被120拉走。当时张鹏都吓坏了。我和张鹏一起上的救护车。救护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回头无意间发现张鹏把琪瑶抱在怀里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张鹏哭。闹闹2岁多的时候，有天琪瑶喝醉了好像，双手紧紧抓住闹闹的肩膀不停地用力摇晃，逼着闹闹喊妈妈，闹闹当时吓得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鼻涕一起，糊了一脸，下巴脖子都湿了。谁都拉不开琪瑶。后来还是张鹏来了，用力把琪瑶甩开，还冲琪瑶生气地大喊了一句。后来我想去安慰安慰他，找半天没找到他。还是阿红告诉我，张鹏带着闹闹在外面公共区域的小花园里一起看日落。我走过去的时候，闹闹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咯咯咯地乐。把闹闹抱在怀里的张鹏正在用手背擦眼泪。”

　　刘宇昕听得心如刀割。

　　为什么会这样。

　　闹闹是个健康的小女孩该多么好。不求她多出色，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丑点笨点都没有关系。只要健健康康的，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可以了。

　　“琪瑶可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帆风顺，没遇见什么挫折。从小就是大家的小公主，喜欢荡秋千，那个秋千别人便碰不得；喜欢海棠花，你们家前前后后便都种上；出国留学是她最大的挑战，结果遇上了张鹏，连毕业论文都是张鹏帮她搞定。生下闹闹，可能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接受不了，不知道怎么处理。”

　　“唉。她和张鹏两个人的相遇，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要是换个其他不怎么样的男人，我就直接劝他们离婚了，直接一脚踹出白家。可是张鹏真的人不错。对琪瑶也是真正疼惜。”

　　“疼惜有什么用呢？你看琪瑶都瘦成什么样了。瘦成这样，脸色这么差，肯定日子不顺心。要不干脆离婚算了。闹闹放在白家，张鹏可以随时回来看。两个人找其他人重新开始。”刘宇昕处理问题一直很果断。

　　“琪瑶不愿意离婚。”白起超简单说道。

　　“为什么？她不是在外面都找其他男人了吗？她告诉你的？”刘宇昕不理解。

　　“奶奶告诉我的。奶奶也劝过琪瑶，要是和张鹏过得不开心，就分开好了。琪瑶自己不愿意。她说要和张鹏一起。”

　　刘宇昕很不理解。为什么不开心还要坚持在一起。

　　妹妹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什么事情都消极抵抗，最后等到没有退路了就逆来顺受吗？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只有两条出路。要不张鹏坚持离婚，把闹闹留在白家；要不两个人再生一个孩子。”

　　“我还是支持直接离婚。”修复倒不如从头开始。

　　“等过段时间吧。等家里这些事过去了。看看他们两个人怎么样。要还是这样，咱们两个人就一起劝劝琪瑶或者直接劝张鹏。”

　　回到家的白琪瑶思维混乱，本来想在泳池边的秋千上坐坐，无奈林大厨一直在那里弄那些花花草草，秀儿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大厨一直没有怎么搭理。

　　白琪瑶注意到秀儿的手上还端着一个碗，里面应该是盛的吃的。

　　她只得进屋。

　　她走进一楼妈妈的房间。

　　这些天她一直睡在这里。

　　床铺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那张报纸。

　　报纸下面压着的是从张姐那里要来的这些年的照片。

　　她一张一张，仔仔细细一遍一遍地检查，就怕漏过一张。

　　那张被她找出来的照片已经被她撕毁并且烧掉了。

　　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那张照片。

　　她确认了一下，应该没有漏掉任何一张照片。

　　这些事应该画一个句号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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