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是白明月的房间。

　　白老太太赶紧起身，并且大声喊着张姐，让张姐扶着她过去看看。

　　帅教授怕出事，提前赶到了传出声音的房间。

　　比他先到房间的是一直在隔壁屋的白琪瑶。

　　推开门，里面传来一股都是呕吐物的恶臭，还混合着刺鼻的香水味和酒精味道。

　　他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青天白日的，白明月的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完全不见一丝阳光。

　　只见白琪瑶一个箭步跨到窗户那里，一双瘦弱的胳膊用力的拉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外面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白明月此时正躺在床边的一堆酒瓶子下面。

　　胳膊和侧脸隐隐可见血迹。

　　帅教授赶紧走过去，探了下白明月鼻息，只见她呼吸均匀，方放下心来。

　　他把白明月抱起，放在床上。

　　一旁的白琪瑶帮他铺好床，把床上的杂物酒瓶都拿走。

　　看见白明月嘴角还有胸前都是呕吐物，她赶忙从厕所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打湿，细细地替她擦拭掉。

　　抱起白明月才发现她的侧脸和右胳膊都有酒瓶的玻璃碎片插进去，不停地流血。

　　张姐扶着白老太太赶了过来。

　　白老太太一见白明月这个样子，顿时心疼地大哭到：“儿啊，你怎么这么折腾你自己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张姐赶紧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白老太太看了下四处的酒瓶还有呕吐物，让张姐找人来收拾干净。

　　当下她拜托帅教授把白明月抱到她自己的房间。

　　自己跟在身后，一路不停地叹气。

　　到了老太太房间后，白琪瑶与张姐一起给白明月换衣服，擦拭身体，帅教授见状便立刻退了出来。

　　他回到客厅，在西侧偏厅看着五颜六色游来游去的小鱼。

　　不到一刻钟，看见一个上岁数的女医生，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急匆匆地进来了。进来后只奔白老太太的卧室。

　　医生护士进去后，不一会儿，白琪瑶便出来了。

　　看见帅教授正在观鱼，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过来，坐在鱼缸面前的沙发上面。

　　帅教授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了，鱼缸也反射出来了身后的白琪瑶。

　　他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

　　这几天，他和白琪瑶零交流。

　　白琪瑶这两天都不知道躲在白家哪个角落。

　　每天没有人知道她在不在家里。

　　就像刚才，她要是不出来，都没有人知道她在家。

　　昨天晚上他、白老太太、还有张鹏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快吃完了，三个人都在聊天了。白琪瑶突然下楼了。看见自己了又转头离开，径直走到了刘佟萌的房间。

　　家里人似乎都习惯她这样了。

　　不过，除佣人和张鹏、白老太太外，帅教授和其他所有人都是零交流。

　　段菲和佳佳回家就回自己房间，碰见了也不会打招呼。

　　佳佳和他二女儿一样大。

　　如果他二女儿和佳佳一样没有礼貌，他会很不高兴。

　　白明月的房间门总是锁着。

　　白老太太敲过一次门，白明月只是说睡着了，拒绝开门。

　　白克贤早出晚归基本碰不到。

　　白起超更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从鱼缸的反射来看，白琪瑶坐在那里发呆发了五分钟。

　　帅教授一直观看着她的表情。

　　突然，白琪瑶问道：“帅教授，你还要在我家住多久？”

　　帅教授很高兴她终于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住下来。”帅教授转过身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不是说为了写论文还有家里装修吗？”白琪瑶看着自己手指，不屑地回复到。

　　她的手指就剩几根骨头，真的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

　　这段时间她的体重持续下降。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瘦下去。

　　“这的确是我住下来的一个原因。”帅教授大方承认。

　　白琪瑶抬眼扫了一眼帅教授，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要住多久。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周。”

　　“就是不找出凶手来，你不会离开？”

　　帅教授没有回复。

　　“那每天和佣人们聊天还有陪我奶奶聊天就能找出凶手吗？这是你破案的方式吗？”白琪瑶语带不屑。

　　帅教授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温和地说道：“我没有说我是一个优秀的侦查人员。我来白家没有说一定要一个结果，论文是必须要写的，家里装修也是事实。更何况我发现你们家林大厨的厨艺的确不错。”

　　白琪瑶不可置否。

　　帅教授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不怎么说话。

　　“刚才一直是你问我问题，现在我可不可以问你问题？”

　　白琪瑶抬眼看了下帅教授，没有反应，没有点头，也没有抬头。

　　“白友恩遇害那个晚上，你一直都和闹闹、孙鹏待一起吗？”

　　“为什么问这个？”白琪瑶看着帅教授。

　　帅教授坦白：“这两天我发现你似乎不怎么照顾闹闹，每天晚上闹闹八点多就睡了，平时也都是张鹏照顾闹闹，你很少一起。所以白友恩遇害那个晚上，你突然开始和张鹏一起照顾闹闹？”

　　白琪瑶一直认真听着帅教授说话。

　　帅教授说完后，她突然轻笑一下：“原来是这个。看来你在我们家待两天得到不少信息。那天晚上是我妈的七七。我奶奶说晚上我妈妈可能会回来，怕她吓着闹闹，那晚特意嘱咐我和张鹏一起看着闹闹。平时我是不怎们管闹闹的。都是她爸爸管。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怎么管。我一直在我的房间玩手机。就是主卧旁边有个小次卧。我一直开着门玩手机。但是视线没有离开过闹闹。所以那天晚上都是张鹏在陪着闹闹玩和睡觉，我在旁边玩手机看着。字面意义上的看。闹闹那天九点多才睡着，可能那天晚上我妈妈真的回来看我们了吧。闹闹睡了之后她爸爸和我才洗澡休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可以一次性都回答你。”

　　帅教授想了想，问道：“大前天上午，你去隆洲干什么？”

　　“这个问题啊，这个问题警察也问过。”白琪瑶抬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妈去世前告诉我，她打算去趟隆洲。还没出发，就酒驾去世了。所以我也想去隆洲看看。”

　　“那你为什么特意去那个养老院呢？”

　　“这个没有为什么。我从小就特立独行，想起啥干啥。我到达隆洲后才发现我对隆洲一无所知。所以我让出租车带我去隆洲最美的地方。这样我才走进那个风景区，进去以后才发现有个养老院。我看养老院的环境很不错，以后我老了也许也是来养老院，就多考察了下。”

　　“据我所知，你不是特立独行的性格。”帅教授对于她刚才所说的话不太相信。

　　“所以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帅教授不表态。

　　“我看你这两天总在储藏室里找东西。我听张姐说你是要找之前的合照。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我每天闲着也是闲着。”

　　白琪瑶气定神闲地看着帅教授，轻蔑地笑了下：“Nice  try！不过不需要你费心了。我们家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过两周就是我奶奶86岁大寿了。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妈妈在操持，现在家里没其他人了，我姑姑又这样，所以只能我上了。我想为我奶奶准备一个特殊温馨的生日派对，只邀请亲近的朋友和亲戚参加。到时候估计你还在。希望你也能参加。”

　　“我如果还住在这里的话，肯定参加。”

　　“帅教授，白友恩是在白家外面被杀的。当时除了段菲，我们白家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时间动手。段菲是不是凶手或者是外来人动的手，我相信警察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阿红更是在热闹的菜市场遇害，这跟我们白家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真的觉得住在我们家对于你们破案有帮助吗？”

　　“那你妈妈刘佟萌呢？”帅教授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妈妈？我妈妈酒驾去世，跟所有的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白琪瑶冷冷说道。

　　帅教授注意到她的双手突然紧紧握拳，身体有点僵硬。

　　他没有说话。

　　“帅教授，我们白家人跟这两个案件完全没有关系。你们也不能把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扯在一起。你在我们家住多久我都欢迎。但是你真的觉得在我们家住下来对破案有帮助吗？”

　　不等帅教授回答，白琪瑶起身，还是走向一楼她妈妈的房间。

　　白琪瑶对他似乎很有敌意，不希望他住下来。

　　在他得到的消息里，白琪瑶是白家最善良，性格最好的一个人。

　　可是这股敌意是哪里来的呢？

　　帅教授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鱼缸里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鱼正成群结队，在石缝间游来游去。

　　白家整个大厅没有一个人。静谧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他看了看时间，决定下去睡个午觉。

　　他从大厅东边闹闹的游乐园那里下去一楼。

　　经过白老太太房间的时候，看见医生正在给白老太太检查，护士还是在给白明月打点滴。

　　张姐正在把房间里所有要洗的衣物往外面搬。

　　加上床单被褥，整整两大框。

　　帅教授见状，赶紧上去帮着拿其中的一筐。

　　“张姐，这些都是拿到哪里去洗？”

　　“就在楼下东边，以前阿红房间的隔壁就是洗衣房。”

　　“洗衣服这些活也是您自己来干吗？”

　　“我就拿下去，一会李姐和新来的保姆秀儿一起洗掉。”

　　“哦，我说呢。这么点小活应该不需要您自己干。白家那么多事还等着您呢。尤其目前这个阶段。其他人都无所谓，要是您倒下了，白家可就运转不过来了。”帅教授极尽谄媚。

　　好话人人爱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些话听到张姐耳朵里，自然是受用。

　　她叹口气到：“是呢。几十年我都这么过来了。都习惯了。”

　　“张姐您每天要负责的事情真多啊。负责白老太太的一切，有时候还要管闹闹。佣人们也都是你统一管理。白家一日三餐吃什么菜，怎么吃，是不是都你管？”

　　张姐点头“是的。白家一日三餐谁在家里吃，谁不在家里吃，谁的口味怎么样，谁今天要吃素，谁今天要吃西餐甜点，都是我提前安排下去。不过有时候林洪生不怎么听我的。他啊，犟驴一个。我跟白老太太说过好几次，白老太太也不管。”

　　“那您每天怎么知道谁在家吃饭，谁不在家里吃饭呢？”

　　“我会提前问。每次到饭点了也是我提前去喊。”

　　“那每天一到饭点还都得您跑上跑下喊人？每一天都这样？”白家加上一楼的工人房，一共5层，这么上下也挺累的。

　　“每一天都是我喊。其他人忙着做饭上菜，都有自己的事情。对了，就有一次不是我喊，是阿红代替我喊的。”

　　“哪一次？”帅教授赶紧问道。

　　“我想想。就是白友恩少爷去世的第二天那顿晚饭。那一天家里都是又忙又乱。晚饭又是所有人都在家吃。我当时有点事情。正好阿红说她比较闲，她就替我喊了。”

　　“张姐，是阿红主动说要帮您喊每一个人吃饭的还是您自己找她帮忙的？”

　　“她主动说要帮我的。怎么了，这个很重要吗？阿红主要负责照顾闹闹，有时候张鹏姑爷在家，她就没事了。那她就在厨房帮帮忙或者帮帮我。要知道，我们白家给所有人开的都是双倍工资，除了工资，还有绩效。这也是希望所有人眼里都有活。”

　　听到这个回答，帅教授眉头紧皱，又开始想事情。

　　张姐把要洗的衣物都拿出来，分类放好，然后出门打算喊李姐过来。她见帅教授啰啰嗦嗦地说了那么久，突然又不说话了眉头一皱，不知道在想啥，神神叨叨的。

　　她嫌弃地嘴巴一抿，偷偷地瞥了一眼。

　　帅教授来家里两三天了，天天就找人聊天说话，也不干正事。

　　男人这个岁数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哪想连白老太太和白克贤都尊重有加的帅教授居然是这个德行。

　　她心里偷偷地鄙视了一番，但是面上还是客客气气乐乐呵呵地说先上楼看老太太去了。

　　帅教授只是自己想问题，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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