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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高举色相牌


秋风渐凉,林花谢去春红,太匆匆。朝迎寒气晚迎风,点点胭脂泪,辉映噶尔河,滚滚向东。顺流而下,玉匣所到之处,饱受蹂躏的边民无不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开城纳降。皇城以南的广大地域,均被兵不血刃的蒙古骑兵收归囊中,无战事,无纷争,一切水到渠成。按照预定策略,面对询问,以不变应万变的回鹘百户长曷思麦里欣然笑纳擒杀末代君王的战功。

        蒙古人诛杀残暴异教徒屈出律的大好消息如雪崩一般,迅速传遍西辽大地,没等蒙古骑兵抵达,急不可耐的各地本土领袖纷纷派代表赶赴喀什噶尔,请求归顺。一时间,入住百姓家的乃蛮人销声匿迹,或被群起而攻之的彪悍民众直接虐杀,或被当地兵众擒杀,或嗅出风声提前充当丧家之犬。

        如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乃蛮王子用血腥手腕打下的偌大疆域,短短的时间内,为蒙古人做了嫁衣。北线战事同样顺利,骁勇善战的速不台千户长率领一万彪悍骑兵翻山越岭,遇河架桥,直插畏兀儿以西的广袤地域。先行裨将阿里出带婴儿具行进,夜宿后留下婴儿具,装出携家而逃的百姓。

        被成功麻痹的蔑儿乞先锋骑兵见后信以为真,不加防备,术赤殿下率部迅速从左翼包抄。一经交战,如惊弓之鸟的蔑儿乞残部大败而逃。速不台率兵穷追不舍,两支万人队分头并进,最终将敌兵合围在垂河流域。奉令穿插到位的伯颜帖木儿率五千精兵加入围猎战团,经过一番血战,盘踞畏兀儿地域的蔑儿乞残部灰飞烟灭,北线至此平矣。

        皇城一如往昔,雕栏玉砌犹在,只是朱颜改。北院大王府到处人影攒动,府门外的长街人满为患,相继撤出的勇士团不敢懈怠半分,照例在长街两头设下重兵以备不测。奴仆家丁婢女被一一押出,喝令蹲下,担任看守任务的侍卫团紧锣密鼓布防。

        哭丧脸的瘦夫胖妻最后出府,也不用他人吩咐,乖乖蹲在门外的大树下发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幽幽叹气。偷窥凶神恶煞般的众将领,趁人不注意,威风扫地的北院大王悄声请示,“夫人,万一龙儿和宝儿被搜出,你如何打算?”

        “还能怎样?认命……”扁嘴欲哭,又担心被人羞辱,半老徐娘狠挖一眼一筹莫展的丈夫,“若龙儿和宝儿坐上正室,也算我们对得起她俩,那两人看上去倒也不错,只是……只是那名须髯将领年纪大点,真委屈龙儿了。哦,驸马爷不是说要帮你一把吗?可别浪费机会?”

        暗暗摇头,干瘦大王一脸不相信,“我说的只是万一,驸马爷未必能搜出姐妹俩。密室只有你我才知道,饮食足够三个月所需,我也曾反复叮嘱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出密室。难道,驸马爷能未卜先知?知晓密室所在?婢女照样不清楚姐妹俩藏在哪,他如何搜?”

        同样迷惑不解,半老徐娘胡乱猜测,“让婢女模仿我们的声音呼喊?或者,驸马爷亲自出马,利用其显赫身份诱惑龙儿和宝儿?他的威名姐妹俩早听说过,万一被其诱出……”胖脸绽放一丝窃笑,“真若如此,以驸马爷的身份,断不会食言,他必须迎娶我们的宝贝女儿,嘿嘿……”

        “妇人之见,做什么春秋大梦?”到底理智些,干瘦老者嗤之以鼻,“头发长见识短,尽会瞎猜,看你那花痴样,恨不得自己嫁过去吧?模仿我们的声音?亏你想得出,还诱惑?恐怕只能诱惑你?”

        陶醉在想象的场景中,扭捏作态的半老徐娘对讥讽置若罔闻,“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青春若再来,又该有多好?想当年花容月貌,标致美人一个,堪比中土杨贵妃。误信媒妁之言,才嫁给你这个绣花枕头,郁郁终生呀……”

        险些连昨晚的茶水都一并呕出,伏地的老者大吐特吐,“呃……别……呃……别说了……呃……再……再说下去……呃……本王……呃……宁愿一死了之……”

        猛然醒悟,也不顾投来的众多诧异目光,恼羞成怒的徐娘劈手一掌,“你敢嘲笑老娘?皮又开始痒痒了不是?”

        “别闹……”厉声喝止,暗自摇头的侍卫长摆摆手,“分开这对活宝,什么大王,比奴仆都不如。怕老婆怕到这个份上,也算旷古烁今,真让人大开眼界。堂堂的西辽北院大王,竟然逆来顺受,说出去谁信?”

        夜已深,后花园万籁俱寂,狼藉的凉亭内,跪下的两名婢女大气也不敢出。不敢询问,不敢抬头,更不知俊雅小将意欲何为。双股战栗,面无血色,人惶惶不安。两大悍将同样一头雾水,时而看看皱紧眉头的主将,时而瞅瞅不住哆嗦的婢女,偶尔瞟一眼井沿旁的漆黑棺木,强忍好奇,静待好戏上场。

        “嘿嘿……”干笑几声,年轻小将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冲两名婢女一头跪下,颤音飘出,惊飞一地的鸡皮疙瘩,“小——姐——姐,文龙有一事相求,如果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到你们心软答应为止……”

        眼珠子差点掉下,张大的嘴巴几可吞下拳头,敢死队长变成一尊泥雕木塑。变故猝发,一旁的兀曷赤瞪圆虎眼,半晌也没醒过神。威风八面的驸马爷,居然跪求婢女,连腔调也完全改变,该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听出异动,年长婢女暗暗抬头,一眼看清冲自己跪下的俊雅小将,险些吓晕。下意识捅捅筛糠般的姐妹,语无伦次提醒,“快看……抬头……驸马爷……驸马爷跪下……了……”

        缓缓抬头,年幼婢女大吃一惊,一双清澈无瑕的明眸顿时变直。傻乎乎瞪着嬉皮笑脸的驸马爷,半天也没缓过神,“姐……姐……你掐掐我……狠狠掐……我在做梦吧?”

        “没做梦,两位小姐姐,文龙这厢有礼了,求你们帮一个大忙,行吗?”堂堂的悍将变成一个怀春少年,冲傻傻瞪视自己的二姝频频放电,不惜牺牲色相的周文龙尽量放缓语速,“如果你们真关心小姐以后的归属,请千万别拒绝……”朝呆立一旁的二将努努嘴,“瞧见没有?多么潇洒的夫婿,我勇士团第一猛将和半人半仙的脱脱罕仙师之关门弟子,一旦错过,今生追悔莫及。当然,只要两位小姐姐愿意,文龙照样可以帮你们挑选心仪的夫婿,如何?先不用回答,好好考虑一下,嗯?”

        眼发直,头发花,两名婢女老半天才回过神。敢情驸马爷在求自己,瞧那频送秋波的星眸,还有那传情的眉毛和示爱的大嘴。咕咚一声,年幼婢女实在抵挡不住大众情郎的多重攻势,幸福得当场晕倒。手足无措的年长婢女叩头不迭,“驸马爷,您折煞奴婢们了,雪儿……她……她吓晕过去……”

        兔子般窜起,奔入两人空当,一步蹲下。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单手搂起年幼美女,焦急的年轻小将果断出手,掌击后背,“别担心,别担心……”认准人中穴,猛发力掐下,“小姐姐,快醒醒……醒醒……”

        一连串的怪异举动彻底吓坏二将,蹑手蹑脚靠近,徒单克宁压低声音,“将军……将军……您……您没事吧?别……可别吓末将……”

        同样睿智,彻底醒神的兀曷赤轻拽千户长胳膊,“别……别干扰驸马爷……他……他不会有事的……”即刻醒悟,徒单克宁悄步后退,出得亭外,两大悍将相视苦笑。驸马爷可真像一个顽童,为达到目的不惜任何代价,不能不让人感激涕零。

        悠悠醒转,等看清近在咫尺的凸包黵印,年幼婢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闭眼睁眼再闭眼,狠咬嘴唇,以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啊——”一声惊呼,人再次转回恍恍惚惚的梦境,一个俊雅男人正搂紧自己,还试图按压自己的胸部,“姐……姐……你在哪……雪儿又在做梦了……”

        收回魔爪,舒缓紧张的心情,年轻小将一本正经,“你叫雪儿?真好听,别怕,别怕,愿意帮忙吗?嗯?”有意无意拨弄长发,“咦,不都喜欢结小辫子吗?好漂亮哟……”

        下意识点头,晕晕乎乎的年幼婢女磕磕巴巴相询,“驸……驸马爷……您要奴婢帮什么忙?奴婢……奴婢都被……被您抱过了……以后……以后如何……如何见人……”

        “不许无礼……”低声呵斥,低眉顺眼的年长婢女莞尔一笑,“雪儿年幼无知,还请驸马爷海涵一二,帮忙谈不上,只要您开口,我们哪敢不答应呢?”

        索性将色相牺牲到底,贴紧年长婢女耳门,神神秘秘的年轻小将故意吹气,“嘘,别让人听见,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悄悄话,一会……这般……只要……”嘀嘀咕咕一番,顺势亲一口耳垂,眼神暧昧,“明白吗?我这也是为小姐好,你们也看见了,蒙古人绝不会放过两位小姐。能嫁如此彪悍无敌的夫婿,且当正室,今生也不会后悔……”

        酸麻的感觉由耳垂渐渐向全身弥漫,飘飘然的年长婢女只觉得身轻如燕,仿佛要飞天而去。点头不迭,梦呓般的话语飘出,人本能倒向梦中情郎的怀抱,“奴婢……奴婢要死了……要死了……雪儿……雪儿……丽姐肯定在做梦……你掐一掐姐姐……”

        一手搂住一个,周文龙冲窃笑的二将挤眉弄眼,以示摆平。左亲一口,右吻一口,悄声宽慰,“都没做梦,一会按令行事,也别怕,他们会悄悄跟在你俩身后。更不用担心大王和夫人降罪,你们会随两位小姐去伊州大伊玛木府,先好好服侍,等本将回去后再……”

        说半句留半句,给人无限遐想,也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缓缓松手,“务必装出非常焦急的模样,话语间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只要良心没被狗叼走,两位小姐一定主动现身。乖,我先去外面静候佳音,别辜负我的一番期望,唔……”抛出飞吻,不忘捏一把小蛮腰,撅嘴挤眼,语气极尽温柔,“我等你们,喯——”

        摸摸涨红的小脸蛋,悄然起身,年轻小将奔出凉亭。冲忍俊不止的二将默契一笑,暗暗努嘴,“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到时一人给我带出一个,别弄错长幼,不然大王和夫人会不高兴的,嗯?”

        “遵命——”心如猫爪,二将同时奔向凉亭,“谢驸马爷恩典……”模仿主将口吻,“小姐姐,我们先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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