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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八字犯克


因为今日的接触,祝英台和梁山伯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如果说之前还只能称为“熟人”的话,现在倒有些像一起经历过事情而成就的“朋友”。

        而且梁山伯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无法不生出好感来。

        而相比之下,外表斯文内心傲娇的马文才,就……

        就……

        就完全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嘛!

        哪怕他跟梁山伯一样长篇大论训她一顿,也比“老子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然后直接跑了要好啊!

        至少该让她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神经吧!

        带着这样的怨气,祝英台由梁山伯陪着(壮胆),来到了他们所住的小院。

        除了一开始那满是狼藉的情况,祝英台再也没来过只有一墙之隔的小院,自己和马文才同住是一回事,没事的时候乱串门子不是她的习惯——她没有逛男生宿舍的喜好。

        所以当她见到傅歧的院子被整理的,犹如祝英台大哥祝英楼所住的别院一般时候,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傻瓜一样看向梁山伯。

        “非我之功。”

        梁山伯笑着摇了摇头。

        “马兄的手笔。”

        啊!

        哦!

        想起自己屋子里的地毯和屏风,祝英台了然地点了点头。

        谁料祝英台等了半天,没等到马文才,倒等到了一身臭汗披头散发进来的傅歧。

        见到祝英台也在这里,傅歧呆了呆,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又重新跑出去确认了一遍,这才跑了进来。

        “傅兄刚刚练武回来?”

        马文刚从角屋里烧了水出来,看着傅歧脱了鞋径直进了屋子,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随手丢下,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地跟在他后面拣。

        他也太不顾形象了,这里还有客人在呢!

        “啊,马文才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见到我后突然要跟我比试比试,我们去小校场比划了下。”

        傅歧热的不行,脱得只剩中衣瘫倒在席上。

        祝英台一听便皱起眉头,看了眼梁山伯,梁山伯心中也有所猜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微微叹了口气。

        怕是马文才心情不好,拉着傅歧发泄去了。

        梁山伯将傅歧的衣服搭好在外间的窗台上,一转眼见傅歧躺下了,只好又走上前,要去拉他。

        “你一身大汗,得擦干净了再躺,这样睡在风口上,非着了风寒不可!”

        “我累死了,实在不想起……你也别管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么?从小到大我就没得过病!”

        傅歧在席上没有形象地一滚,躲开了梁山伯的手,缩在小墙角。

        “让我歇歇!”

        梁山伯见傅歧执意不起,也只能找出一条汗巾丢在他身上,让他自己给自己擦一擦。

        “我不擦,你非要我擦你就来擦,我懒得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简直是在自残……”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祝英台感觉到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她是不是该走?

        她现在好像比马文才带的琉璃灯亮度还大。

        她进的片场怎么好像画风特么一直不太对?

        祝英台咳嗽了一声,见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连忙开口发问:“傅兄,马文才和你比武之后去哪儿了?”

        “他骑了寄存在小校场马廊里的马,说是要出去散散心。”傅歧眼睛闪闪发着光:“他带来会稽学馆的是魏马,真正的战马!我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有那样的马,就学馆里那些草驴,杀了吃了都嫌肉老!”

        “啊,出去了,不在啊……”

        祝英台语气失望。

        “今天一天你也经历了不少事,应该是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马兄要回来了,我会和他说的,或者我去喊你。”

        梁山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那多谢了。”

        祝英台的眼神从翘着腿敞开衣襟躺在那里的傅歧胸前扫过,忙不迭地道过谢,撒丫子溜了。

        等祝英台走的没影子了,傅歧才重新平躺着摊在地上,懒洋洋地对梁山伯说:“你少和那祝英台接触,他们两个要吵架也别劝。”

        “为何?”

        梁山伯以为他只是少爷脾气,轻笑着坐下。

        “我看那马文才和祝英台之间怪怪的,寻常朋友吵架,哪里有这样的。”傅歧打了个哈欠,“真话不投机,何必还把东西留在那里,以他马文才的家世和贺馆主入室弟子的身份,重新交换个室友或是住到贺馆主的院子里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可他偏偏窝在这里跟我们挤,还跑去西馆上什么丙科,这哪里像是吵架,简直就像是女人使小性子。”

        说着说着,傅歧突然坐起身来。

        “坏了,马文才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你这猜测……”

        梁山伯被他的话惹得啼笑皆非。

        “他要是女人,那祝英台和褚向就得是天仙了!”

        “说的也是,这世上也没女人打得过我。”

        傅歧自负一笑,重新躺下。

        “马兄和祝兄其实是好友,只是有了些口角,彼此心中还是互相信任的。”

        梁山伯似是不经意的为祝英台和马文才解释。

        “我看那祝英台不男不女,还是个容易惹事的,你离他远点比较好。”傅歧从不避讳他对祝英台的意见,“你住在甲舍里本来就惹眼,别没事往自己身上找事,搀和下去对你没好处!”

        “你看看马文才,原本多爽快的一个人,现在弄的这么憋屈。我看他今日跟我过招,像是心中有怨发散不出来,跟他喂招,活把我累死!”

        说着说着,傅歧越发觉得那祝英台是扫把星。

        他可得记住了,离那娘娘腔远点!

        梁山伯虽然觉得傅歧说的有些严重了,但傅歧本来甲科就去的懒散,丙科是碰也不碰,只有乙科去的还算勤快,和祝英台本来就没有什么接触,更谈不上知交,也就不担心两人有什么矛盾。

        而且看祝英台那性子,似是求别人帮他做什么很困难,自己退一步却很容易的性子,想来并不会主动去招惹傅歧。

        还是让马、祝自己去解决吧。

        梁山伯心中做了决定,再见傅歧的眼皮将闭未闭,连忙上前猛拍了拍傅歧的背。

        “别睡着了,我去找灶房的学工要水,你赶快先去沐浴!”

        ***

        马文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从西馆出来后,他就开始陷入深深的后悔。

        不是后悔他去西馆的行为和结果,而是后悔自己的蠢笨。

        他原本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很圆滑的解决掉这件事情,比如说事后找人花钱去买走祝英台的手迹,或是直接跟出去将他打晕把手迹拿走,再或者用名家的字帖去换祝英台一介学子的手迹。

        他是太守之子,家世三品,他家富有且有权有势,对付一个小小的庶民,有的是法子让他低头。

        可他却选了最差劲的一种,当面去抢。

        当众抢完了就算,还落了个心胸狭窄、眼高于顶的口实。

        想他马文才从小在太守府长大,横的、可怜的、有心利用他的、扮可怜求同情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处置过,可曾有落下过一丝不好的名声?

        他两世为人,一路走来,不可谓不小心,从来是做一步想十步,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轻易不给人落下任何话柄,便是祝英台,因为心结的缘故,也是小心翼翼地维护她日后的名誉。

        他向来最瞧不起嘴巴和手比脑子快,还自诩是“直率”的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为这种人的一天。

        偏偏他一遇见这祝英台,就像是脑子里全是水,猪油蒙了心,做出来的事情让他自己都觉得丢人到恨不得挖个坑埋了!

        简直是天生八字犯克,而且单纯是她克死他那种!

        完美主义的马文才感受到了自己行事的“不完美”,于是乎挫败感无以复加,到了一想到刚刚那事就恨不得仰天大叫三声,再失忆了才好。

        可他这样心性的人,又哪里能做的到“想忘就忘”,于是将自己憋得不行,刚刚那蠢事也在脑子里不停回转,直逼得他掉头就往小校场跑。

        现在唯有骑马奔驰,才能让他发泄一番。

        可等他到了乙科所在的小校场,结果等疾风把他的马从学馆马厩里牵来,倒先遇见了在小校场上举石锁打熬力气的傅歧。

        他的马是意外所得的大宛种,性子暴烈极难驯服,他也只是堪堪能骑它而已,傅歧向他借马一骑,他好意提醒这马性子极烈,傅歧却以为他不愿给他骑马,于是乎,马文才原本准备骑马出会稽学馆兜一圈,却最终变成了和傅歧小校场里比划了一个时辰,直把两个人都累得半死。

        傅歧之前已经举了一段时间的石锁,即便校场里的石锁只是二十斤的,也够让他累得够呛,再加上马文才心中郁闷,比武状如疯魔,时间一长他就不干了,抬起一脚将他踹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要是马文才每次心情不好都找他比划,他非英年早逝了不可!

        傅歧拍拍手走了,马文才内心的烦躁和抑郁却无法发泄,便又跨上了疾风牵来的坐骑,驾着它在山林里奔了半天。

        直到天色已黑,它的马也犯了情绪,死也不肯听他的指令,竟自己把他带回了马厩为止。

        “你这畜生,我令下人日日用黑豆喂你,亲自为你洗刷,你到现在也不肯听我使唤!”

        马文才不由自主地被自己的坐骑带了回来,自然是又气又恨,张口就骂:“你不过就是个畜生而已,倔成这样!”

        “呼噜噜噜!”

        这神骏的黑色大宛宝马像是听懂了马文才的呼叱,张开嘴打了个呼哧,前蹄一个上提,直接将马文才掀下了马去。

        要不是马文才年纪轻又身手敏捷,这一下就能让他摔断脖子。

        “少爷,没事吧?”

        疾风细雨吓得半死,连忙上去搀扶。

        “孽畜!”

        马文才踉跄着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后背一片火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擦破了。

        他心中原本就有郁气,现在见连匹马都看不起他,立时提起皮鞭,就要甩它一鞭子,让它明白他的厉害。

        它像知道接下来要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身子不避反迎,将额头高高扬起,露出额间一枚白色的印记。

        那姿态,犹如他要敢甩它鞭子,它就向他直接一头撞过去。

        惊雷和追电死死地拽住黑马的辔头,生怕它突然发了疯,真去冲撞了马文才。

        “罢了,我和一匹马较劲什么,越发显得我无能。”

        马文才抬手摔了马鞭,指着黑马的鼻子恶狠狠道。

        “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驯的服服帖帖!”

        就跟驯祝英台一样!

        “噗噜噜噜!”

        黑马又打了个喷嚏,转过屁/股对他甩了甩尾巴,径直自己进马廊去了。

        他刚刚说错了……

        还是让他揍死它吧!!!

        马文才弯腰重新去拣地上的鞭子。

        “不能啊主人,这马花了你一万钱呢!”

        疾风每天负责照顾它,对它已经有了感情,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往后拖。

        “让我揍死这孽畜!它居然敢对我翻白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文才心中又气又恨,脚下却很诚实,任由四个伴当一路拉着,被拉出了小校场,又拉回了所住的小院。

        “你们再这么放肆,就都给我滚回家去!”

        踏入小院的马文才一声叱喝,四个小厮连忙缩头的缩头,求饶的求饶,就差没抱着马文才大腿表忠心了,马文才见这四人还算“知趣”,冷哼了一声,踏入了室中。

        此时天色早已昏黑,傅歧虽然好武,可生活一向规律,早已经进了内室歇下,倒是梁山伯一直没睡,和往常一样,在外间一直抄书。

        “马兄回来了?”

        梁山伯有些惊喜地站起身,看了看他有些风尘仆仆的衣衫。

        “回来的这么晚,可吃过了?”

        马文才如今一看到梁山伯的脸就烦,也懒得和他再客套,冷着脸随口回答:“没吃过,中午吃的太饱,晚上不必再吃了。”

        像他这样的出身,吃饭吃几成饱都是礼仪所规定的部分,伤食是庶人才有的行为,士族绝不会过饱,马文才居然说自己中午吃的太饱,想来是心中有气,不愿好好说话了。

        梁山伯如此推断,一时倒不知该怎么接话。

        马文才可不管他怎么想,这话倒真不是托词,他中午为了等到祝英台出来,明明已经吃饱了还勉强自己继续边用餐边等,是以这般“劳累”又是比武又是骑马,居然还没什么饿意。

        但身上又黏又热,他生性好洁,比起忍饥挨饿更受不了这个,便唤了小厮去水房要热水,他要先沐浴更衣。

        趁着小厮们跑腿的跑腿,准备的准备的空档,梁山伯捡了个没人的时候拉着马文才到了一边。

        “马兄,你今日刚走,祝英台就来我们院里找你了。”

        找他?

        她不是说她无理取闹吗?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来就来,我不见。”

        马文才哼了一声,“今日太累,不想再提白天的事。”

        “但祝兄……”

        “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马文才不耐烦地打断了梁山伯的话,掉头走出去两步,又收回脚步转了回来,看着他的脸警告他。

        “我知道你现在和祝英台关系好,但你别觉得是为我们好就去跟祝英台通风报信说我回来了,要是她晚上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语气森然,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

        梁山伯定定看了马文才一眼,叹了口气。

        “我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像他那样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明明遇到这样的事,还决定先听他的解释再做判断,马文才和祝英台为友,是马文才的幸运,不是祝英台的。

        (赠送字数接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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