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

丧礼过后的那两天，秦倾不眠不休。

        在媒体报道的关于叶清泽突然身亡真相疑云在h市引起众多纷纭之时，秦倾却只是将自己关在别墅里，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着事发当天叶氏大厦的所有监控资料。

        有些时候，即便明知道做某些事情是大海捞针，结果多半都是徒劳，可是人却偏偏还是会选择去做。

        一整天的时间，出入叶氏大厦的人不下千个，而那天从早上到凌晨的监控资料，秦倾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部电梯、后楼梯都不放过，将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记下来，再一一查对是外来人员还是公司内部职员。

        这样繁复庞大的工作量，她不肯假手于人，全都是自己一点点地弄，以至于看了整整两天，还没有看完那天的监控。

        第三天的早晨，慕秦川终于走过去，直接将她从电脑前的椅子上抱了起来。

        “哎哎——”秦倾连忙手忙脚乱地按了暂停键，随后才看向他，神情惶惶，“你干什么？”

        “去休息。”慕秦川回答道，“我来帮你继续看。”

        “不。”秦倾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我要自己看。”

        说完她就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下来，可是慕秦川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转身就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放我下来！”秦倾几乎立刻就反抗起来，“我不睡！我不想睡！”

        可是慕秦川还是抱着她，径直进入了卧室，随后将她放到了*上，拉过被子将她盖住。

        “其他人你信不过，难道还信不过我？”他用被子压着她，沉眸看着她，“我来帮你看监控，做记录，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倾怔了怔，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才低声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自己亲力亲为，查出到底是什么人……”

        “你已经整整两天没休息过了。再这么亲力亲为下去，我怕连我老婆也垮了。”慕秦川见她似乎冷静了一些，便伸出手来握住了她，低声道，“你就不为我想想？”

        秦倾又怔了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

        慕秦川这才又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随后道：“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好不好？”

        “你一定要详细记录，不可以漏掉任何一个人。”秦倾反手握住他，仍旧不放心地叮嘱。

        “又信不过我了？”慕秦川再度俯身下来，在她唇角轻轻吻了吻，“闭上眼睛，你睡着了我就过去。”

        秦倾与他对视良久，才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真的是已经累坏了，身体和心理都处于巨大的疲惫之中，这会儿一挨到*和枕头，整个人稍微一放松，立刻就昏昏沉沉起来，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慕秦川一直坐在*边，看着她呼吸平稳，最终一点点地陷入昏睡之后，才又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重新进入书房，在秦倾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秦倾根据监控视频做出的记录。

        那是一份非常详细的记录，密密麻麻数百人，什么时候进入叶氏大厦，什么时候离开，都有着详细的记录。而有些身份不能确定的人员，她则另外标注出来，暂且放到旁边。而这些身份未能确定的人员，自然也就是到时候要重点查证的人。

        慕秦川仔细地翻了翻这份记录，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在这样的事件之中，做这样的工作，其实很大程度上都会是无用功，可是她偏偏还是这么做了。哪怕最终找不到凶手，至少，她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而他是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的人，可是这会儿，为了抚慰秦倾，为了让她尽快从那巨大的伤痛之中平复，他只能追寻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地跟她做着同样的无用功。

        从天亮到天黑，除了中途吃饭的时间，慕秦川也在电脑前坐了十多个小时。

        期间他也去看了秦倾两次，她始终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没有醒过的迹象。

        看过她之后，慕秦川便又回到了电脑前，继续为秦倾做着她一心想要自己完成的事。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分，睡了一天*的秦倾才终于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霎，只觉得混沌朦胧，仿若穿越了时空一般，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慢慢地想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究竟在哪里。

        她缓缓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可是眼泪却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哥哥，她曾经怨恨了七年，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跟他和好的哥哥，就这样又离开了她……

        她默然流泪，埋在被子之中许久，才忽然又抬起头来，掀开被子下*，去往书房。

        书房内，慕秦川正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放在唇边，另一只手握笔，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秦倾眼见如此情形，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慕秦川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立刻伸出手将秦倾拉进了自己怀中，“睡好了吗？”

        秦倾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了电脑屏幕，有些心急地道：“看了多少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还剩两个小时。”慕秦川回答道，“有几十个陌生人，到时候需要一一查证。”

        “我休息好了，我继续看。”秦倾说完，便有些心急地继续看起了监控。

        慕秦川始终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我陪你看。”

        剩下的时段其实都是下班之后的时间，大厦里很少有人再出入，因此拉快速度看，很快就看完了。

        下班之后，没有人再进入过大厦。

        看完监控资料，秦倾立刻便拿起了她和慕秦川一同整理出的那份身份不确定人员的信息，低声道：“可能就在这些人中间……”

        “交给我。”慕秦川道，“我让人去查。”

        “不，让施临生去查。”秦倾受到的冲击虽然大，然而有些事情上依旧理智，“这些都是出入叶氏的人员，前台一定有登记。叫施临生把他们的身份一一查出来，看看究竟谁有嫌疑。”

        慕秦川听了，依旧是从她手中拿过了那份资料，“交给我，我会叫施临生去处理。你再去休息一会儿。”

        秦倾却摇了摇头，“我不想休息。”

        “听话。”慕秦川抱着她，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要不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秦倾怔忡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在等待施临生查证那些人员资料的时间里，秦倾终于不再死盯着电脑，她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发呆，静静地坐在叶清泽从前坐过的位置，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施临生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调查结果显示，那些人虽然不是叶氏大厦内的工作人员，可是大多数都是平素有业务往来的工作人员，例如快递员、维修工人等等，另外一些也都没有任何可疑。

        拿到这份结果之后，秦倾终于不再发呆，她重新回到了书房，继续重新看那天的监控。

        “一定有漏掉的。”她对慕秦川说，“一定有我们看漏的！我要重新看一次！我一定要把害哥哥的人找出来！”

        “不要再看了。”慕秦川伸出手来握住她，“用这样的方法，找不出凶手的。”

        “可是没有别的任何线索！”秦倾睁开了他的手，低声道，“只有这里，只有这里可以追查……我一定要找到。”

        她重新陷入魔怔一般的状态，再次不眠不休地看监控，看一遍不够，那就看两遍、三遍，总之，她一定要找出被漏掉的可疑的人。

        她重新开始看监控，一看就又是几天。

        那几天的时间里，秦倾满脑子都是电梯间、楼梯间，来来往往的人，竟再也想不到其他的。

        事实上，后来她的确又找到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可是交给施临生一查，依旧是没有任何结果。

        秦倾不甘心，哪怕已经将监控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她还是想要继续看，谁劝都没有用。

        她再次将自己置于高压之中，身体和心里的压力都是超负荷状态，可是于她自己，其实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她甚至靠喝黑咖啡来支撑自己，浑然不觉自己以前有多不喜欢那个味道。

        这天晚餐时间，秦倾从书房走出来，想要下楼给自己倒一杯咖啡，好晚上继续工作时，却刚好看见在厨房里倒水的慕秦川。

        她看见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取出一个药盒来，从里面取出不知多少粒未知的药丸，放进水中，喝水吞下。

        秦倾一下子就呆了呆，随后快步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拿过药盒，“你在吃什么药？”

        拿到药盒的时候，秦倾便又怔住了。

        是胃药。

        秦倾立刻抬起头来看他，“你胃不舒服吗？为什么吃这么多药？”

        “没有。”慕秦川伸出手来抱住她，“只是有些不习惯阿姨做的饭菜，所以这两天吃点胃药，调节一下我的胃功能。”

        秦倾听了，忽然又转头看向了餐桌的方向。

        家政阿姨依旧每天都过来，打扫屋子，洗衣做饭等等，而她和慕秦川每天的饭菜，也都是阿姨准备的。

        这里是h市，阿姨也是土生土长的h市人，所以做的菜口味其实都偏辣，可是慕秦川从小在g市长大，是根本不吃辣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餐桌上摆着的阿姨做的今晚的晚餐，几乎没有动过。

        秦倾忽然就知道了他吃胃药的原因，也忽然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来，到底忽略了什么。

        “老公，对不起……”她抬头看着他，忽然就落下泪来，“对不起……”

        慕秦川伸出手来擦了擦她的脸，微微一笑，“说什么对不起？”

        秦倾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

        “对不起……我明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无用功……可是我就是偏偏要做，我让你为我担心……”她低声地说着，“我让你每天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对不起……”

        慕秦川沉眸看着她，不住地擦着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末了，他终于沉声开口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秦倾哭得视线模糊，最终还是开了口：“我给你做晚餐……”

        *

        这一顿的晚餐，慕秦川已经等待了很多天。

        秦倾洗了脸，扎起了头发，穿上围裙，站在厨房里，从择菜洗菜到做菜，一点点都细致而用心地做着。

        最终，四菜一汤，是他们习惯的菜式和口味。

        因为担心他的胃不舒服，秦倾没有煮饭，而是熬了粥。

        她很久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做第二件事，真正做起来的时候，竟然隐约察觉到了来自身心的轻松感。

        而坐下来跟慕秦川一起吃饭的时候，秦倾也是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她动手给慕秦川盛了一碗粥，朝着他微微一笑，“老公，喝粥。”

        慕秦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一把将那碗粥推开，将她拉过来，抱进怀中，深深吻住。

        秦倾抱着他的头，轻轻地回应着他。

        许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两个人亲吻许久，才终于分开来，而秦倾已经又是泪流满面。

        “不哭了。”慕秦川轻轻吻着秦倾脸上的泪痕，又去吻她的眼睛，“乖。”

        秦倾静静地靠着他，许久之后才又开了口：“我答应你，我不再做那些偏激的无用功了，我会冷静下来，从各方面去分析查证，好不好？”

        慕秦川依旧一下一下地吻着她，闻言低声道：“好。”

        秦倾却又伸出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老公，你先回去吧，不用再在这边陪我。”

        她还没说完，慕秦川就已经皱起了眉头，“你一个人留在这边？”

        秦倾此时已经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她看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要为了陪我，耽误了你的正事。到头来，我又没有照顾好你，还让你吃胃药……”

        慕秦川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就是我的正事。”

        秦倾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边呆多久，你总要回去，你不能一直陪我的。家里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行。”慕秦川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边。”

        秦倾还想说什么，慕秦川却已经伸出食指来竖到她的唇上，“吃东西。”

        说完，他才端起那碗已经凉下来的粥，先喂了一口给她，随后自己才吃了一口。

        一碗粥，两个人静静地分食，快要吃完时，秦倾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先吃，我去接电话。”她推开慕秦川的手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里去拿起了手机，一看，原来是蔚蔚打过来的。

        秦倾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是蔚蔚”，随后便走到了旁边接电话。

        等她接完电话过来，坐到慕秦川身边时，便主动伸出手来握住了他，“蔚蔚说，打算过来陪我一段时间。老公，有她陪着我，你不用担心我是一个人。g市肯定已经堆积了一堆的事情等你回去处理，等蔚蔚过来，你就先回去一趟，好不好？”

        慕秦川听了，终究是叹息一声，随后又将她拉进怀中，“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秦倾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希望我们两个人都能处理好各自的事情。到那时，你再来接我回去，好不好？”

        慕秦川深深看着她，许久之后，再一次低头吻住了她。

        *

        第二天，蔚蔚如约来到h市，而慕秦川也终究才放下心来，先行回到g市。

        慕秦川和秦倾一同到了机场，两个人接到了蔚蔚，慕秦川才又办理了登机手续，登上了飞机。

        蔚蔚挽着秦倾的手臂，见她一直看着慕秦川的身影消失还舍不得收回视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既然这么舍不得，就跟他一起回去嘛。”

        “还不行。”秦倾轻声回答道，“我要留在这里，找出哥哥出事的真相。”

        蔚蔚听了，忍不住有些心惊，“你真的觉得你哥哥是被人害的？”

        秦倾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哥哥不会自杀，绝对不会。”

        曾经，在他感情受了重挫之时，他不惜牺牲亲情，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而后那几年，他一个人度过孤单漫长的七年；虽然后来，他身患重病，重新拥有颜语又失去颜语，可是他还有她这个妹妹，他的病情也开始好转，他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找回颜语……

        他曾经度过的日子有多黑暗，他的内心就有多强大，而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根本不是摧毁他的理由。

        “那从何查起？”蔚蔚顿了顿，又道，“我可跟你明说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哥哥的事，也因此非常伤心，但是如果你要因此去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而且慕秦川也告诉我了，要我每天向他详细报告你的一切，包括吃饭睡觉。你别想再一脚踏进那些危险的漩涡里。”

        秦倾听了，微微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轻声道：“蔚蔚，你放心，我都知道。我一定要查出哥哥出事的真相，但那不代表我会有危险。而且，就是为了慕秦川，我也不会让自己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蔚蔚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当真了啊！到时候你要是食言，我就直接让人把你绑了回g市！这也是慕秦川吩咐的。”

        秦倾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又笑了笑，“你把他吩咐的什么都跟我说了，这算什么？”

        “谁叫你在乎他呢？”蔚蔚翻了个白眼，“我说的话你未必听，他说的你就会听了吧？”

        秦倾无言以对。

        两个人离开机场之时，蔚蔚才问起秦倾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有。”秦倾回答道，“我会从哥哥的社会关系查起，最重要的……我要查颜语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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