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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就是个计划


纪东岩的暂时离开令房间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平缓了些,却加深了周遭薄凉的温度,她知道,这股子寒是从年柏彦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一靠近,就近乎能将她冰封。悫鹉琻浪

        房间彻底地安静下来,却令人深深地不安。

        素叶眼也不抬,目光淡凉地说了句,“年柏彦,你恨我我很清楚,毕竟我杀了你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要维护的骄傲和尊严,年柏彦如是,她亦如是。有一些人喜欢将所有的话都倒给别人听,觉得只要说出来了就能万事大吉,解决所有的问题,实际上,是典型的没吃过亏、自私地将自己的情绪转嫁给别人的行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义务来当你的垃圾桶,人越长大就越孤单,想得事情越来越多,敢说出口的话就越来越少;有一些人喜欢将所有的事深埋心中,这类人从来都没有写着心事的笔记本,因为深信着即使一把带锁的笔记本都无法保护好其心事,只有自己,才是最忠实的秘密守护者。

        素叶没什么秘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她清楚地知道。

        当有了目标有了梦想,将未来还视为朝阳时,她会想尽办法解决困境,但当她看到的满目疮痍,在经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离别后,她还有再去期盼的能力吗?

        就算她是个心理医生,她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来承担上天给她关上的那一扇扇的窗。

        她觉得自己就像只鵸余,那只山海经中居住在翼望山的怪物,长着三个头,六条尾巴,每天都在嬉笑,它虽然是个怪物,却没长了怪物的本事,有太多人惦记着它的肉,因为鵸余的肉是可以吃的,吃了就不再做噩梦,甚至也不会得抑郁症。

        她就是那只鵸余。

        如今,她想吃了自己的肉,这样的话就会睡得好,但是她做不到自我安慰,医者不自医,这就是她的悲凉,所以她情愿借助别人的手来将自己拆骨剥皮。

        她不会傻到都在这个时候去问年柏彦,像这样的一个我,你还爱吗?还能接受吗?

        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真的。

        她和年柏彦之间永远隔着个精石,有了利益的纠缠,她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是真还是假;年柏彦和她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痛亦是他的结。年柏彦是个成功的商人,因为他的成功所以远胜于其他普通的人,这也注定了他的尊严和骄傲也远胜于普通人。在他一步步登上成功的殿堂,当他的掌控能力逐渐增强时,身边对他毕恭毕敬的、不敢忤逆的人也越来越多。

        对于他来说,他想要的就是理所应当要去拥有的,他忽略了对方的意愿乃至真实想法,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上。正如他面对白冰或他其它什么情人之类的,他在她们身上早就习惯了索取,这种的模式关系早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所以当他对对方感到厌烦时才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落下个冷淡无情的名头。

        实际上,这种人并不会认为自己无情,他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相处方式。

        而她,暂且不管这段感情是真还是假,不能是出于利益考虑还是真情可待,倒是敢肯定一点,对于他那些旧情人来说,她应该算是他付出精力和时间最多的一个。他付出的越多自然想要得到的也就越多,其中就包括孩子。

        她打掉了他的孩子,这对于他这种男人来说,这种事带给他的羞辱不亚于当他知道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而她将打掉了的孩子亲手交到他手中,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孩子时,这种愤怒、悲痛和自尊心严重受辱的状态相当于他回到家亲眼看见自己的老婆在自己床上偷情的程度!

        一般男人都无法承受这种打击,更何况是他年柏彦?

        所以,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可以分道扬镳,他有他阳光灿烂的生活,她有她要保存的小小自尊。

        人性虽复杂,但人都是善忘的,不是吗?

        年柏彦于她床边,沉默地伫立。

        她不消抬头,也能感觉的到他胸腔的怒火,这怒火怕是已经烧尽了他一贯冷静的眸。

        他微微眯着眼,死死盯着床上的女人,目光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时,那道淤青令他的眼眸更加黑暗,他手关节结了痂,却还有一种伤口被撕开的疼。

        在杭州,他恨不得掐死她。

        现在,亦是如此!

        “为什么?”他冰冷地落下一句。

        这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孩子!

        一想到这儿,他的胸口就闷得发疯。

        他还记得在杭州时当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事后的震惊,他近乎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医生,恨不得将医生的手给剁下来,咬牙切齿地问医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生在他的怒视下瑟瑟发抖,一个劲地解释说自己不知道,她来医院态度很坚决,就是要解决掉肚子里的孩子。

        他年柏彦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到底还要对她怎样?她怎么能态度坚决到了残忍程度?

        “在杭州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素叶尽量让自己的语息平淡些再平淡些,一直平淡到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年柏彦,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事到如今,我和你都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你什么意思?”他咬牙。

        素叶笑了,笑得很淡,加上她脸色的苍白,宛若绽放在枝头的白色梨花,风吹过时就会飘零似的,她轻轻抬起了眼,与他的目光相对,很直接,也很“真诚”。

        “其实,阮雪曼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利用你打击叶家,我痛恨她夺走了我的一切,也痛恨叶鹤峰对我母亲的背叛,更痛恨明明我也是叶家千金却只有叶玉才有资格顶着叶家的头衔,她可以轻轻松松地上名校,因为她有个有钱的爸爸,而我想要考进名校只能靠自己来努力,因为我没有个有钱的妈妈所以我上了学那天就要在外面打工、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我永远忘不了我母亲闭上眼的那一天,这种仇恨让我变得盲目、变得自私冷漠、睚眦必报毫无感情。我回国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叶家分崩离析,就像当初我的家一样。所以,我必须要找个能够陪着我演场大戏的人,很不幸,年柏彦,当我知道你就是精石总经理,是叶玉的丈夫,是阮雪曼夸赞个不停的乘龙快婿时,我就知道,你是最佳的人选。”

        年柏彦硬朗的眉宇和眉心之间形成了严苛的线条,如冰川般锋利,“这些话,在你第一次跟我分手时就说过。”

        “一切只是欲擒故纵。”素叶唇角有一点苦笑,“阮雪曼带着叶玉来公司闹事,如果那个时候我再不以退为进怎么能让你相信我?我要打击叶家,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最有力度的人配合我演戏,那么年柏彦,如果我不在你身上下功夫,不让你彻底相信我,我怎么能实现计划?”

        年柏彦的牙根咬得咯吱响,“那么,千灯镇的重逢呢?”

        “是假的。”她叹了口气,语气诚恳,“我跟你提出分手也好,交出我砸车的资料也罢,一切都是我想赢得你的信任,其实很简单,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怕是没有女人会跟你主动提出分手,我交出资料替你解决麻烦,然后再主动跟你分手,目的就是让你舍不下我,回头找我。可后来,你真的放手了,那段时间我就开始调整我的计划,从千灯镇开始。”

        年柏彦倏地攥紧了拳头。

        她看到他指关节上的结痂裂开了,又有血丝渗透了出来,那血,就像是当初林要要的,也像前两天她的孩子的,刺痛了她的眼,挖空了她的心。

        “千灯镇的重复是我故意安排出来的。”素叶轻声开口,接着说,“我报复叶家的计划没有完成,所以不可能轻易丢掉你这颗棋子。是我打听到了你的行程安排,所以才故意去的千灯镇,要不然你以为在酒楼的时候真的就那么巧相遇了?”

        “你跟我去南非?”

        “是假的,因为我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来让你我的感情升温,跟你去南非是最好的方式,那里不会有人打扰。”

        “回北京所发生的一切?”

        “是假的,我真心做的就是依照情况来一步步实施我的计划,其实从一开始你的角色就很简单,我只要让你爱上了我,那么我就可以利用你做任何事,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搞垮叶家,但你有,我只能借助你的力量来实现计划。事实证明,你的确有这个能力。”

        年柏彦悲凉地盯着她,冷意噙了嘴角,“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是为仆先知,我只是顺着剧情发展随时调整计划而已。”

        “这么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又会累了?”年柏彦一字一句道,“你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怎么又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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