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情

薛允背走了养父，直到坐上马车，薛大虎一句话都没说。

        马车在风雪中缓缓而行，往镇上去。

        耳边响着呼呼风雪声和马车轱辘的滚动声，薛大虎心情复杂，他想跟阿允说点什么，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就这么别扭纠结着，时间很快过去，镇上到了。

        薛允直接将养父送到了医馆，让医馆最好的大夫给养父看腿。

        大夫先是撩开薛大虎的裤腿查看，这里点点那里按按，并问薛大虎的感受。

        一番问询下来，一刻钟后，大夫收手点头，“断是断了，但也不是不能治。”

        “那就麻烦大夫开药吧。”薛允松了口气，还能治就行，怕的是不能治。

        “他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外敷的药有，内服的药也要开，他得卧床好好养着，这断的双腿骨头才能长好。”

        “我先给他接骨上药，你从旁记下怎么做的，稍后拿了药，以后你就可以自己给他换药了。”

        “好的。”薛允依言看得认真，把一切上药的细节都记下来。

        接骨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薛大虎本来忍疼忍得都快要咬碎牙齿了，结果一抬眸看见阿允脸上的认真，他忽然就觉得那点疼没什么了。

        他对阿允这个抱回来养的儿子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但也的确是没有对他非打即骂。

        这或许就是现在他把腿摔断了，阿允仍愿意管他死活的原因吧。

        半个时辰后，薛大虎的双腿被固定上好药，他们可以拿上大夫开的药回去了。

        “诊治加这些药，总共十五两。”

        “我身上只带了五两，可以先给您五两，剩下的十两子稍后再给您送来吗？”薛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回去之前他没想那么多，也没觉得养父真会那么倒霉的出事儿，身上就带了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还是亭嫣非要他带在身上的，要不然他连五两都没有。

        大夫看了看薛允，随后毫不犹豫地扣下药材，“行，那你先回去拿钱，人和药材先留在我们医馆，免得你们走了就不回来了。”

        “不会不会。”薛允连连摆手，他哪里是这样的人？

        大夫冲着门外抬了抬手，事关银两的事儿，嘴上再怎么说不会，都不如尽快去取钱来得有说服力。

        薛允明白了，顿时扭头跟养父交代了声，让他等着，自己抬脚就出了医馆，直奔嫣云楼。

        医馆到嫣云楼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薛允跑起来速度不慢，没出两刻钟时间，他就回到嫣云楼，把事情大致地跟江亭嫣解释了一遍。

        江亭嫣很干脆地就拿出银子给薛允，“你快去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谢谢。”薛允将银子收好，眼露感激，却也有些忐忑，“你，那个，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好心？”

        江亭嫣哭笑不得地摇头，“不会，这是人之常情，他们虽然有错，但好歹是给你口饭吃，让你能活到长大。”

        “快去吧。”

        “好！”薛允看出江亭嫣没有敷衍他，而是认真的之后，放心地抬脚离开。

        十五两银子悉数交到大夫手上后，薛允带上养父和药材回嫣云楼，将养父安置在他先前所住的那间屋子里。

        憋到至今，已经是极限了，尤其是当薛允亲自打了盆水要给他擦身时，薛大虎就再也憋不住了。

        “阿允，你心里难道没有感到一丝一毫地委屈？要是换做旁人被这般对待，早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一开始的确是有委屈，但现在没有。”薛允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把浸水的毛巾拧干，给养父先擦手。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让我活到这么大的人，所以你这次的断腿我会管。”

        “这次？那下次呢？”薛大虎脱口而问，目光期冀的看着薛允。

        薛允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看养父，“你吃过苦头了，还想有下次？”

        难道不应该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都不要再犯吗？

        薛大虎噎了噎，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你弟弟……”

        “我说了我不会管。”薛允脸色一冷，手中毛巾再度入水，拿出拧干。

        薛大虎瞧着薛允拧毛巾的那个架势，本还想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父子俩之间的气氛逐渐趋于冷凝，江亭嫣来门口瞧了一眼，没打算掺和，看完转身就走了。

        薛允在给养父擦身结束后，也端起水盆往外走，“你好好歇着，有事儿叫我。”

        “当然，如果你叫我是想说服我管薛石欠赌坊的那三百两银子，那就不必叫了。”

        话落，薛允跨出这屋的门槛，还不忘回身将这屋的房门关上。

        薛大虎看着那扇被关起的房门，许久之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罢了，阿石此番做事的确是过分了些，就让他受点教训吧。

        如今他都要靠薛允才能医治自己的腿，哪里有资格要求薛允再管阿石欠下的赌债？

        他们筹到的那些钱，应该能保下阿石的手，至于剩下的那一百两，赌坊要能宽限些时日，倒也不至于筹不到。

        那不还有阿石媳妇儿娘家那边的人没借么？

        马玲儿在家公被薛允接走之后没多久，就随意寻了个借口从薛家跑了。

        等宋珍想起来儿媳妇娘家那边的借钱情况，要找马玲儿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不仅如此，马玲儿还带走了他们好不容易筹集来的银子一半儿！

        “天杀的啊，这是要亡我儿啊！”宋珍哭天抢地，好不可怜。

        谁能想到马玲儿有那个胆子偷钱还跑没影了呢？

        薛石黑着脸转身就要去马玲儿的娘家讨要一个说法，他们可是正经拜堂成亲多年的夫妻，不能就这么让马玲儿给跑了。

        “我跟你一起去！”宋珍把眼泪一抹，就跟上了儿子，她怕儿子自己去会吃亏。

        母子俩一道儿去马家，一道儿被马家人给赶走。

        “玲儿嫁到你家就是你家的人，她跑了也跟我们家没关系。”

        “谁让你教不好儿子，让他进赌坊赌钱还赌输了那么多呢，谁是玲儿都得跑！”

        “就是就是，那都是你们自找的，赶紧滚！要不然就别怪我们欺负你们母子俩！”

        马家人个个凶悍不讲理，宋珍哪里还敢多言，忙不迭地就拽着儿子离开。

        找是不可能找的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万一将时间花在找马玲儿上没把人和银子找回来，那等赌坊的人上门要债，阿石就完了。

        宋珍和薛石只能捏着鼻子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

        可整个大河村的人都知道他们借这个钱是要做什么用的，哪里肯借？

        大家伙手里的钱都是辛苦赚来，而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都怕借出去就回不来了。

        于是，赌坊给的期限到了，母子俩也没能再借到多少，只勉强凑够了一百五十两。

        期限的第三天一大早，赌坊的打手们就寻上了薛家。

        “三天已到，薛石你该还我们赌坊的钱了！”

        “那个，几位行行好，再给我们宽限几日可好？我，我们还差一点儿。”宋珍小心翼翼地冲着几人比划了一点点。

        薛石躲在母亲身后，大气不敢出。

        “差多少？”几人相视了一眼，如果差得不是很多的话，那他们倒是能做主再宽限个一日半日的。

        宋珍不敢撒谎，便只能硬着头皮实话答：“一，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你管这叫还差一点儿？”几人登时就给气笑了，不由分说地直接动手。

        既然给了三天时间却只凑到了一百五十两，那想来再给多少时间，他们都是凑不齐三百两。

        “三百两，一百五十两一只手，现在你们只有一百五十两，你选吧，保右手还是保左手？”

        “娘，救我啊！”薛石两手都被摁在桌上，离他双手不远处有一把锃亮的斧头，他吓得腿都要软了。

        宋珍也怕，可她不能让儿子被废掉一只手，否则以后儿子该怎么办？

        媳妇儿媳妇儿跑了，手再废了一只，那还怎么另娶？

        “几位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吗？”

        “我大哥有钱，你们去找我大哥，他一定会把剩下的钱给你的！”薛石急忙拉出薛允，把嫣云楼夸得世上少有。

        他以为这样说就能打动这几人，殊不知几人早就找过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脸色顿时像是吞了苍蝇般难看。

        “别跟他废话，既然他不选，那就咱们兄弟直接给他选吧。”说出来丢脸，还是不说了，直接办事儿吧。

        手里拿着斧头的男人赞同地点点头，抬起了斧头对准薛石的右手，干脆利落地砍下，没给薛石拒绝的机会。

        宋珍脑子一懵，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奔着儿子扑过去，伸手挡。

        “啊！”斧头落在了宋珍的后三根手指上，剧痛让她不禁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薛石没感到预料中的疼痛，睁眼一看自己母亲代自己受过了，紧绷的心登时就是一松，“你们砍也砍了，可以走了吧？”

        几人冷笑，“一百五十两砍了，还有一百五十两，拿出来。”

        宋珍忍痛把一百五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了人，将这些人打发走。

        “娘，你去找大哥，让他给你找大夫治手吧。”薛石只瞥了一眼他娘被砍的手，就不敢再看。

        宋珍错愕地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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