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班（一）

当晚，庄泽雍也有个约会。

        他约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李睿琳，两人在一个环境高雅的餐厅包间里落座后，李睿琳马上开始了医生特色的三连问：“最近睡眠怎么样？还失眠吗？还吃安眠药吗？”

        “别着急，容我慢慢报告，”庄泽雍对她的职业病无奈，“失眠还是很严重，而且安眠药的效果越来越不好……”

        “那当然，安眠药吃多了也会有耐药性的。”

        “我还没讲完呢，”庄泽雍忽然降低声调说，“最近出现一个人，她的声音可以让我入眠，在我疲倦的情况，听着她的声音，我很容易就睡着了……”

        “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漂亮吗？”李睿琳俏皮地眨眼。

        “这不重要，”庄泽雍说，“我想问问，为什么她的声音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

        李睿琳沉思了下，“这很难讲，每个人放松的方法都不一样，比如我，有时候在医院工作一天，明明很累，可就是睡不着，我就看一些无聊的脑残剧，很快就有睡意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的声音可以让我放松？”庄泽雍马上get到关键点。

        “可以这么说，也有可能是她的声音让你有安全感，或者她的声音频率和你有共振之类的。”

        “为什么一定是那个人，其他人不行呢？”

        “这我怎么知道？”李医生横眉立目，“医学也解释不了所有的问题，为什么是她，要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啊，说不定你以前和人家卿卿我我过，只不过昏迷两年忘记了……”

        “我记得昏迷前所有的事情，我确定我从来都不认识她，”庄泽雍斩钉截铁地说，“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往我身上套。”

        “哈哈哈，狗血剧看太多了。”李睿琳大笑出声。

        两人边吃边聊，李睿琳问：“你最近有去复健吗？”

        “有。”

        “康复医学科的张医生可跟我说了，说你态度不积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效果不怎么好。”

        “我知道了。”

        “哎，你这个人，”李睿琳皱眉，“不听话的病人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倔的，你能昏迷两年醒过来，真的是非常幸运，在医学上也是很罕见的奇迹，这要多亏了你的护工。你现在要认真复健，早点恢复肌肉功能，还有，不要吃太多安眠药。”

        医生啰嗦起来真可怕，庄泽雍借着吃美食故作充耳不闻。

        第三天，余殷精神抖擞地入职秘书部，在胡助理的安排手续办的十分顺利，办公位置就在庄泽雍办公室的外间，和胡助理共用。

        胡助理问她：“余殷，你学过播音主持吗？”

        “呃，”余殷错愕，“没学过，我大学本科是……”

        “我知道了，”胡助理马上接道，“我看过你的简历。”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好奇，随便问一问。”

        余殷心下明白，他的随便问一问肯定和庄泽雍的睡眠障碍有关系。

        到了六点下班时间，庄泽雍和胡助理仍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殷自然也不敢先下班，只能继续看胡助理交给她的一叠资料。

        晚上吃过加班餐，到了九点，庄泽雍才走出办公室，余殷见到他的那瞬间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一声惊呼直接溢出喉咙，因为庄泽雍是拄着手杖出来的！

        她见了庄泽雍几面，但每次庄泽雍都是坐着的，哦，最后一次，庄泽雍用手扶着桌子站起来和她握手，她竟从来没有想过，庄泽雍是需要用手杖的！

        余殷的这声惊呼直接吓到了胡助理，他又不能做大动作，只能用脚踢了余殷的鞋子一下，低声道：“控制下你的表情。”

        余殷反应过来微微地点了下头，她想她那瞬间的表情肯定不太好看。

        司机在楼下接庄泽雍，胡助理交代余殷跟着一起走。

        余殷看着庄泽雍动作迅速地把手杖折叠收起来，胆战心惊地和庄泽雍一起坐在车子后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庄泽雍住在香蜜湖一处静谧的住宅区，这是余殷第一次走进庄泽雍的居所，房子很大，风格偏北欧系，陈设简单，但一看即知家居都是名家设计，尺寸位置都恰到好处。

        家里的阿姨琴姐热情地招呼她，给她拿了拖鞋，又倒水又切水果。

        庄泽雍换了身米咖色的居家休闲服，然后进了书房，示意余殷也跟着一起进来。

        庄泽雍坐在书桌后，示意余殷坐，等余殷坐下，他又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余殷。

        终于，庄泽雍在静寂的沉默中发问，“你看见我用手杖，似乎很惊讶？”

        “没有，没有，”余殷直觉地否认，“我……我只是……只是以为您恢复的很好，我不知道您还需要用手杖……”

        “你知道我出过车祸？”

        “哦，知道，”余殷有些语无伦次，“我……看过那个新闻……”

        庄泽雍看了余殷一眼，用手撑住下巴往前探了下身体，盯着余殷的眼睛继续问道，“比起你发现你的声音对我的睡眠障碍有帮助，似乎我用手杖这件事更让你吃惊？”

        “不是，不是，”余殷再次否认，她吞了口口水，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只是……”

        她抬头看见庄泽雍审慎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庄总，其实……其实发现我的声音对你的睡眠障碍有帮助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我用了两天消化这个信息，所以不至于在您前面失态。”

        余殷平视庄泽雍的目光，“今天……是我失态了，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没什么，”庄泽雍靠回椅背，“我没有介意，余殷，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

        “余殷，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很多朋友第一次见我用手杖，和你的表情差不多。”

        和我的表情差不多，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安慰我的话？余殷心里暗忖。

        庄泽雍在书桌上翻了翻，拿起一本很厚的书递给余殷，“今天读这本吧。”

        余殷接过，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5g移动通信系统及关键技术。

        余殷呐呐问：“您要不先冲个凉，躺在床上听？”

        看见庄泽雍疑问的眼神，余殷赶紧补充道：“这样舒服点。”

        “不用，”庄泽雍说：“我睡一会儿还要看文件。”

        “哦，”余殷把后半截话憋回肚子里，乖乖地拿起那本艰深晦涩的大部头书，语调轻缓地从序言开始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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