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知秋当着晓春的面没说肯定话，但既然晓春提了，他下午还是要过来接他的。

        知秋知道，晓春是想和他一起上下学的日子了。知秋这个时候便会想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啊，不长大，他就能永远牵着他晓春弟弟的手，亲吻他的脸颊，理所应当地陪在他的身边。但时间在溜走，知秋和晓春在长大。

        一晌午都在外边跑，知秋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吃中午饭。天太热，他妈就擀了面条，煮熟捞出来，放进旁边备着的泉水里，静置一会儿再捞出来，一碗面一勺蒜泥一勺醋，除此之外再不放其他的佐料。

        知秋和他爹吸吸呼呼地吃面，夏大娘一边给五四和小安捞面条一边说：“你们爷俩吃饭能不能安静点儿，看看他明叔，再看看晓春，谁跟你们爷俩一样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还有你俩，”夏大娘点了点五四和小安的额头，“不准跟你们大哥学，吃饭没个样儿，跟土匪似的。要跟你晓春哥哥学着斯文点儿，知道不？”

        小安捧着碗一脸乖顺，倒是和晓春在外面的性子一样，不争不抢，是个真安静的。

        五四长了一岁，愈发的严肃正经了。夏大娘倒是完全不必担心她两个小儿子的饭桌礼仪，不像他们老夏家的人，倒像隔壁明家的。

        同一时间，隔壁明家也在吃饭。明家两个老小也不像明家的崽，像夏家的。吃饭的架势跟夏老爹有的一拼，跟恶狗抢食一样。可惜福娃一个女娃子，最喜欢的就是知秋，跟她知秋大哥学了一堆臭毛病。

        “臭二哥，你别抢我的，我要跟爹告状！”

        “明德！我打死你！”

        ……

        一墙之隔，明家的动静夏家听得一清二楚。

        小安忽闪着大眼，五四一本正经地捞面条，知秋和他爹依旧安静地刨饭。

        夏大娘：“……”这女娃子干啥呢！

        午饭后，夏家另外四口都要小憩一会儿，蝉鸣不断，知秋又钻进了木头房。

        最近的订单确实不少，但他和他爹二人倒也可以忙过来。现在知秋还是给他爹打下手，用他爹的话来说：“手艺还没学到手，差得远呐！”

        不过这几个月他倒也自己打了一套桌椅，全程都是他自己动手，有时候他爹看不下去了，非要上手给他改，他还不乐意，逼得急了，还要跟他爹犟上几句。

        这套桌椅是他给晓春打的，这个夏天过完晓春就要到大学学医了。知秋想把他自己人生中打的第一套家具送给晓春。

        世上有很多事情难以预料，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但上了漆的木头可以留很久，那时候他希望晓春看到这些木头，便还能记得他。

        知秋在木头房里呆了一下午，等到五点多钟的时候，知秋从房里出来，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木头屑。

        他脱了褂子，在院子里冲了冲，头发还湿着便出了门去接晓春。五点的日头还高悬在天空，才走出巷子，知秋短短的一层头发便干了，护城河里的水缓缓流淌，让太阳照着明亮亮的。

        路上看见有卖枣泥糕的，又买了一块，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电铃声响起，接着便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校里出来。

        有以前认识的同学跟他打呼：“夏知秋，你怎么回学校了？有事吗？”

        知秋对人家摆了摆手：“没事，我来等晓春。”

        “明晓春啊，他被主任留下了，你进去等他吧。”

        “没事，多谢了！”

        “客气了，再见，夏知秋。”

        搭话的同学离开了，又等了一会儿，校门口重新安静了下来，日头还很晒，墙角下有那么点儿阴凉地，知秋想蹲进去，又怕晓春一出来不能立马见到他，他就想让晓春一抬眼便可以看见他。于是知秋站在了日头底下。

        这一等便又是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小道尽头便出现了他心心念念的清隽身影。

        晓春也看见了他，撩起衣摆，一眨眼便跑到了他面前，“知秋哥！”

        “嗯。”知秋接过晓春的书包挎在肩上，把手里的枣泥糕递过去，“枣泥糕。”

        晓春接过去，却没有马上就吃，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帮知秋擦掉脸上的汗，“这么晒，干嘛不往边上站站，你看，你晒得脸都红了！”

        知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从晓春手里接过帕子，自己往脸上随意抹了两把，四四方方的帕子揉成了一团，然后也没有还给晓春，直接踹进了自己兜里。

        “……知秋哥。”晓春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装得一脸无辜不知情。

        “……没事，我们回家吧。”算了，晓春想，就当送给知秋哥了。

        “嗯，枣泥糕赶紧吃。”

        晓春摇了摇头，只是把油纸包拿在手里，“回家再吃，太热了，现在想喝水。”

        知秋一听晓春渴了，也不在校门口逗留了，带着晓春往家走去。

        到知秋家的时候，也不过才六点多，夏老爹在木头房里赶工。五四，小德，福娃在院子里跳格子，小安坐在堂屋门槛上，托着下巴看哥哥姐姐玩。

        他也不闹不急，时不时的咯咯傻笑。夏妈和明妈在厨房里忙活，这两个女人，从十几年前嫁进芙蓉巷到现在，每天好像都有聊不完的话。

        “妈，夏大娘我们回来了！”

        明妈掀开厨房的门帘，“回来了？你爹去酒楼送豆腐了，你没事来厨房帮忙。”

        “哎呀，要晓春帮什么忙，”明妈的话还没讲完，夏大娘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出，“让晓春去做功课，功课做完了就去找知秋玩！咱俩在这儿，还用的着晓春一个半大小子帮什么忙！”

        明婶子便没再说什么，撂下一句“那就去做功课吧”便回了厨房，两个女人又开始亲亲热热地聊天儿。

        晓春还真挺想去厨房帮忙的，主要是可以听故事。这些个家长里短对他来说就像书里的趣闻轶事一样，而且说出来的比文字更加鲜活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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