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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尔炎凉(九)


这日游鳞做完功课,正要走时,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

        吕人啸皱眉:“鳞儿,你现在就练半日剑,难道骄傲懈怠了?”

        游鳞回头一笑,“掌门师父。”

        吕人啸严厉地瞪他。

        游鳞说:“我已经明白剑道,对于剑术便只是记忆熟悉而已,很简单了。”

        吕人啸瞠目,一股火气立时窜上,“敢说明白‘剑道’?小子,不要狂言!”

        游鳞叹气,“师父,我现在即使有生涩不足,每日训练,总有精进了然的一日。可是我珍惜的人却是有寿命运数的,她不会一直等待我、一动不动的永远存在于那里。”

        吕人啸怔住,慢慢放下手。

        游鳞说:“就像师父和凤翮夫人当年,师父纵然深爱妻子,凤翮夫人一直存在吗?我想每天都留出时间给她共度,享受当下。”

        吕掌门哽住,心头漫起懊悔之情。

        他当年专注于门派和武道,满脑子追求强大,便没有选择过凤翮。

        吕人啸消了怒意,期待道:“你去找姝儿?”

        游鳞摇头,“掌门师父不要再误会小师妹和我。”

        少年御剑穿过天瀑,来到安静的山谷。

        山谷里没有人,发芽的灵植上浸着晶莹的灵水水珠,之前已经被人浇灌过,可是穆穆不在这里。

        游鳞四处看了一阵,小屋里不多的半旧物品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有穆穆的淡淡气味。

        “她又不在这里了。”少年自语,“师父最近忙起什么来了?”

        湖边的桂花枝扎根生长,游鳞伸手抚摸,感到里面年轻的生命力,嘴角泛起笑。

        这时穆穆拖行着两个大黑坛子进来,满头流汗。

        游鳞呼一声“师父”,立时过去提起坛子,蹙眉道:“师父何必这样费力,放储物戒就好。”

        穆穆擦汗,“里面是刚好的酒水,怕荡翻出去了。”

        游鳞意外,“酒坛放厨房里?”

        “放这里吧。”游鳞不明所以,见穆穆去花圃里摘下几只做香料的香草嫩芽,碾碎了放进酒坛里,霎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

        游鳞笑:“师父酿起酒来了?不是前时告诫鳞儿喝酒没用么?”

        穆穆说:“你的四师伯喝酒喝惯了。”

        穆穆倒下一杯给游鳞,“尝尝好喝吗?”

        看着她期盼而小心的眼神,游鳞喝下后说:“师父做的都是极好的。”

        “哎,你便说实话吧。”穆穆揉头发:“像不像真酒?我按高瞻的配方来,已经做坏两次了。”

        “不是真酒的话,恐怕糊弄不过四师伯。”游鳞问:“为什么要给宫师伯酿酒?”

        穆穆躲闪少年的目光,她在讨好宫枭这方面努力,实在太过丢人了。

        游鳞轻咳,“我跟师父一起做一次,也许就有惊喜了。”

        穆穆想了想,若是宫枭觉得好,然后自己说鳞儿也帮忙酿了,也许宫枭便对游鳞有了些好感。

        她笑起来,点点头。

        穆穆从储物戒里倒出灵材,去厨房里切磨发酵,厨房不大,不免擦挨到胳膊和手,穆穆碰到游鳞强健而温暖的手臂时,扭头来看少年认真捣药材的侧脸,少年鼻子俊挺,嘴唇红润,额上垂下几缕发丝,长得弯卷的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在光照下透出修挺的少年轮廓。

        穆穆仰着头看,在这个视角里不由想起什么,说:“宫师兄年少的时候,没有像现在留胡子,跟鳞儿这样差不多高呢。”

        游鳞僵一下,转脸看她。

        “那时候,到现在,只有我一直是个小矮子”穆穆自言自语,大概是小时候饿得太久,耽误后面长个头。

        她仰视师兄们,觉得他们都很高大,很厉害。

        穆穆想,洪炉大冶的水土把男孩子们都养得又高又壮。

        游鳞说:“宫师伯为何没有妻子?”

        “宫师兄脾气很坏,说一不二,”穆穆心里乱起来,“四嫂进来了一年半载,便满腹怨言地哭哭啼啼,后来打起来了门派里闹得很凶,四嫂的娘家都来动过手。”

        可是定然打不过武宗之主的宫枭。

        游鳞皱眉,“宫师伯过去打妻子?”

        一股寒意升起,穆穆声音不稳,“那时候宫师兄说‘她不听话’,也说‘家里不能有两个拿主意的人’。”

        “四嫂和离后就与别人成婚了。”

        当时宫师兄打妻子的事闹得太大,便没有女子敢再嫁他。

        她回想往事,唇亡齿寒,也害怕起来。

        游鳞见穆穆扶额,轻声说:“师父怎么了?”

        “头有些痛。”她不安地摇头,这时游鳞揽过灵材,“我来接着制酒,师父出去休息。”

        “不可,我”

        游鳞笑着挥一下手,穆穆人飞了出去,落在软软的草地上,厨房的门对她合上。

        穆穆望着夕阳,心里对宫枭的恐惧更深了。

        宫师兄虽然没有对她这个小师妹动手,但是,若他发怒冲动时,对自己挥下刀、出下拳,自己就没有了!

        过去几十年了,宫师兄已经为人父为人师这么久,现在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霸道蛮横了吧?

        也许吧,也许

        穆穆合上眼睛,连做几个噩梦。

        有什么东西温暖地触到头上,她睁开眼睛,是游鳞的手指按在她太阳穴处。

        游鳞咳嗽一声,“鳞儿想输些灵力为师父补充身体。”

        她摇头站起,“不用啦”从脸上拂下一片花瓣时,少年的脸忽然红了。

        穆穆鼻子动了动,惊喜的说:“真香啊!你将药酒制好了?比我做的好许多呢,鳞儿太厉害了。”

        将药酒埋下发酵,游鳞瞧着她的背影笑,温柔地提议,“师父,我们去心湖喂鸳鸯,再去星宿海散步、灵机千岛泛舟,好不好?”

        穆穆说:“我去看望你宫师伯,他受伤不轻”

        游鳞道:“那我和师父一起去。”

        穆穆脸发白,摇手忧心道:“现在的武宗,唉你别去,过一阵子等我把你宫师伯劝好了,你再来。”

        怕少年顾虑,穆穆又说:“是我的错呀,我去劝劝他,你可不要乱想。”

        “师父与世无争,能对四师伯犯什么错?”游鳞直诚道,“宫师伯自来好斗,尔师伯也不愿宽容。”

        少年担心,“别走近武宗,我怕师父受伤。”

        穆穆一下子被点醒,对了,我不会与宫师兄争什么,而且二十年后也就寿尽了,如此便也不会让他被激起斗心,一定要压服我听话我本来就怕事忍让,所以尔师兄才说我适合陪伴火气旺脾气霸道的宫枭。

        穆穆便安抚游鳞放宽心,“我和宫师伯也算一同长大,师兄妹情谊不一般,无碍的。”

        游鳞僵住,“师父和宫师伯情谊怎么不一般?有多深厚?”

        穆穆哑口,大概以后能深厚起来吧。

        少年目光定在她脸上,“难道对我不好说吗?”

        她招架不住了。

        穆穆内心求饶,“鳞儿,去看看康姝现在怎么样了?”

        游鳞语气里变得激烈,目光中透出一丝生气,“师父难道还误会我和小师妹有什么?”

        “那去陪陪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呀,”穆穆喉咙发干,“我现在要去见宫师伯了。”

        游鳞呆呆地看她,一动不动。

        穆穆离开山谷时,回头看,少年身影还伫立在谷中,天色暗下去,显得十分落寞。

        她心里漫起难受的滋味,不过和这些时日一直在宫枭那里尝着难受的滋味,混在了一起。

        鳞儿,我想你顺顺利利的,我这样尽是事故的人,难得有些用处了。

        武宗的演武台上,便见到宫枭刀啸如猛虎,击风扫六合。

        穆穆抱着酒,仰头看台上威威赫赫的凶猛大汉。

        我不怕,她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不怕,我一向很顺和照顾大家的意思,不会有原因叫四师兄打我。

        宫七杀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能够自如行走,正看着父亲向刀修师弟师妹们演示刀法,武者刀修身上不是干练劲装就是战斗防御的轻甲,一眼过去黑红一片,只有穆穆一身柔和浅淡的丝绢长裙,出现得十分显眼。

        这些时日穆穆总来武宗围着父亲转,宫七杀心里生出异样的排斥和不满,嘴巴一歪,冷冷道:“爹,小师叔又来了。”

        演武台上父子看过去,果然那小女修立即露出傻乎乎的软和笑容。

        宫七杀道:“爹今日才下地走走,刀练得爽利活络了再理小师叔去。”

        可是宫枭已经收了大刀跃下石台,在一片“师父”“师祖”的恭敬声中抽着鼻子,走向提食盒的穆穆,舌头馋起来:“酒香!”

        宫枭笑道:“小五,带什么来给师兄?”

        穆穆见游鳞药酒起了作用,立时殷勤地倒满一大杯,宫枭推了酒杯,直接拿起坛子灌。

        宫枭咂舌:“穆穆,你这酒好喝是好喝,味道有点奇怪”

        穆穆想,这是找高瞻要的药酒配方,专门代替真酒水的,解了酒瘾但不会和真酒一样发散。

        她柔和道:“高瞻说这个酒合适四师兄喝,也不伤身。”

        空坛子被丢到地上滚了两转,宫枭翻个白眼,大声道:“高瞻是尔狗子的弟子,这酒里有毒药要害我吧!”

        “不会的!我都尝过了。”穆穆慌张,“求四师兄试试这个酒,是游是我们努力做出来的。”

        宫枭哼一声,摆手嫌弃道:“老子喝别的酒,你就要和蚊子似地在旁边嗡嗡嗡,算了!烦死人!七杀,快收了你小师叔的好心,免得小女子一直啰嗦,还要掉眼泪给人可怜!”

        穆穆倒不是啰嗦的人,不过听出来四师兄其实中意这药酒滋味,便直道‘谢谢’地把酒交到满脸不情愿的宫七杀手里。

        她温声问:“四师兄吃了没?我带了宵夜”

        宫枭擦汗,她递手巾,眼巴巴地望着他一举一动。

        宫枭心里笑起来,老子今日,可算知道当年大师兄伊惠风在享受什么了!

        小师妹就跟个小动物似的,仰着头满脸崇拜,满心满眼围着自己转,我有个伤损不利,这小人儿关心着急得眼泪都会掉出来。

        宫枭露出一丝坏笑,“穆穆,过来。”

        她听话的过去。

        “老子没有胃口。”宫枭说,“不过,我有一件战甲坏了,需人缝补它,你会不会?”

        穆穆直点头,“会的,我现在就去缝补。”

        见到一套千岁龟壳做的红纹黑甲,甲片断裂,上面沾着血污和灰尘。

        穆穆先是被血腥气熏得掩住鼻子退后,小心的看看宫枭的脸色,抱起沉重黑甲。

        宫枭道:“这甲衣是法器,用心湖水才能洗干净。”

        穆穆认真的点头:“知道了。”

        见女修离去,宫七杀道:“爹那件睚眦甲自道邪大战后便丢在仓库,又不用它,让小师叔修补也没用处。”

        “免得她拿女人的闲话闲事烦我,那套战甲呵呵。”宫枭挑眉,笑道,“要讨好咱们父子,她必须吃苦头!”

        宫七杀反感道:“爹,小师叔这样的弱气女子可不配当我后娘,而且狗游鳞还是她——”

        宫枭一张老脸顿时涨得紫红,一手刀削到儿子头上。

        “胡说八道!你小师叔不过是个女的,小小年纪不好好练功,对着宗主老子我想些什么败兴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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