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有她受到伤害的世界

看到病弱男孩咳嗽不停，月见白看着手中滴血般鲜红的苹果陷入了沉思，然后又看了看那个男孩。

        太宰治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想要将这个苹果给这个孩子吃？”

        月见白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最后她说道：“因为这里没有其他润嗓子的东西，不过不确定这个苹果有没有毒。”

        毛茸茸帽子君刚才算是救了她，但她不明白对方送她一个看起来很诱人、让人很有食欲的苹果是什么意思，反正应该不是为了给她填肚子。

        太宰治的嘴巴张了一会儿，他有种被月见白的“奇思妙想”打败的感觉，他说道：“你不认识对方，还敢吃对方东西，你的家长和老师没有教你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小白白小朋友。”

        “都说不会吃了，幼儿园老师太宰先生，你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

        月见白放下苹果，用口袋里没被泡湿的纸巾擦拭脸上的泥水，他们所呆的棚屋没有镜子，但也能猜出她是怎样的狼狈相。

        她身上的泥水光靠纸巾无法擦干净，月见白决定还是别白费力气，等总部的人接她回去再进行清理。

        她忍不住去碰脖子上的勒痕，只是轻轻一碰，喉咙就有种想要呕吐的闷痛。

        太宰治看到了她的动作，问道：“要再去武装侦探社去找与谢野小姐吗？”

        月见白说道：“只是小伤，没有必要麻烦与谢野小姐。”而且不小心养成依赖性就不好了。

        她以后在其他世界受伤可不一定会有与谢野小姐这样的好心人来帮她，另外，她有点怵与谢野小姐的治疗方式。

        她受过的濒死之痛的次数太多了，她没有怎么喊过痛是因为喊痛无用，不代表她不怕痛。

        其实受到的伤害光是疼痛就足够让她疼昏过去，然后在昏迷中失去呼吸，只是她每次都凭借着意志力强撑着不愿意随便昏过去。

        不去找与谢野小姐的话，就只能慢慢等痕迹消退下去，可能需要绷带遮挡一下，月见白想道。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起她曾经受到过的那些致命伤害，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我是月见白，太宰先生的部下，请问你是？”太宰先生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她照顾，那么总得先认识一下。

        这个孩子眼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无视她。

        他好像很崇拜太宰先生的样子，也不知道太宰先生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短短时间内，这个孩子看太宰先生的眼神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不过有太宰先生在旁，他大约觉得不能在太宰先生的面前表现得没有礼貌，这个孩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芥川龙之介。”

        真是个冷漠的孩子，不过想想要在贫民窟中生存下去，而且小小年纪身边也没有亲人的照顾，养成这样的性格很正常。

        不表现得像是刺猬一样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尤其是在他还有个妹妹需要照顾的情况下。

        看到这个孩子不喜欢自己，甚至是排斥自己，月见白猜测是因为她和他憧憬的太宰先生看起来亲近的样子让他觉得不爽。

        自认是个善良大姐姐的月见白也不为难这个孩子继续和她说话了，直接朝太宰治问道：“太宰先生，芥川君的妹妹呢？”

        “我先联系部下把她送进医院了，芥川似乎是因为妹妹小银的医药费，接受涩泽龙彦的酬金向我们下手，可惜他又打不过我，妹妹也在我的手上当人质，这孩子也就乖乖答应成为我的部下了。”

        太宰治的表情十分得意，一点也不觉得拿别人的妹妹当人质要挟对方有什么不对，而且他要挟的还是比他更小的小孩子。

        不过比起涩泽龙彦那让黑、帮资深成员都觉得害怕的暴虐性格，这对无依无靠的兄妹还是落到太宰先生手上比较靠谱。

        当然了，口头上说要收这对年幼兄妹当未来手下培养，太宰先生肯定不会亲自照顾，照顾他们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亲戚家也没有差不多年纪的兄弟姐妹，她不知道怎么和小弟弟小妹妹相处。

        对于社团的低年级社员，她也只是做到前辈的责任偶尔点拨网球技巧而已，更何况这个孩子比她要强，她如果以前辈的身份照顾他，他大约觉得很不服气吧。

        月见白没有经历过叛逆期，从小乖巧到大，而这个孩子看起来已经进入了叛逆期，她对于怎么和叛逆期的小孩相处感到抓瞎。

        另外提一句，她认为和她同龄的太宰先生应该一直都是叛逆期，未来还会永远叛逆下去。

        他叛逆的不是周围长辈，也不是组织前辈，他叛逆的是全人类。

        既然在芥川君身上找不到切入点，就只能在他妹妹小银身上找了。

        而且芥川君为了妹妹的医药费冒着被杀死的风险来找他们麻烦，说明很在乎妹妹，这个小哥哥的内心说不定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冷淡。

        明天如果她没有因为这场雨感冒的话，就去探望生病的小银吧，生病途中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她可以做点清淡的东西给她送过去。

        不过首先要从不喜欢她的芥川君那里知道小银喜欢吃和忌口的东西，比起准备东西去探望，从芥川君口中撬话才是更麻烦的事情。

        她记得她前几天住院的时候，那时候忘了太宰先生是谁，看到有人来探望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高兴没多久，才知道太宰先生并不是来探病的好心人，而是来威逼她签订不平等条约的魔鬼。

        往事想起就想要掬一把辛酸泪，不过她去看望小银是一番好意，应该不会吓到对方吧。

        还有她得早点做好欠太宰先生的黑森林蛋糕，再这么欠下去，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他们三人没有在这个简陋狭窄的破棚屋呆多久，接他们的人就来了，等到达总部下车，月见白就迫不及待地往宿舍跑。

        她需要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好好地睡上一觉。

        通过今天的事件她发现，太宰先生可能把她当作钓涩泽龙彦出现的诱饵，她得保证充足的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迎接太宰先生带给她的各种“惊吓”。

        她急匆匆地走着，却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看到了坂口先生的身影。

        明明说好了是她去找他，她准备洗澡后再去找他，没有想到他亲自蹲守在男宿舍和女宿舍之间的楼梯上。

        坂口先生站在那里，远远地看不到表情，但能从他的肢体语言看出他的犹豫和彷徨。

        龙头战争中港口黑手党也死掉了不少人，清理间谍又处理了一批人，再加上现在是下雨天，职员宿舍显得无比冷清，没有多少人气，也没有人路过这里。

        坂口安吾的余光注意到有人接近，他转过头来，发现来的正好是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联系的月见白。

        他明显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打招呼，看起来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候，楼道旁边的窗户外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点亮了半边天空，将坂口先生的脸照得无比苍白。

        闪电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有种石破天惊的感觉，似乎有巨大的秘密即将揭晓。

        月见白缓缓朝坂口先生走近，坂口先生看清楚了她狼狈的模样，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坂口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总是一种亏欠的感觉。

        现在他看到她脖子上清晰的指印的时候，总是将所有情绪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流露出了明显的愧疚，他有些急切地问道：“涩泽龙彦来找你了？”

        月见白瞬间觉得，她之前关于坂口先生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的猜测并不是全无可能。

        真厉害，不过她不觉得坂口先生这个实诚人能骗得过森先生和太宰先生就是了。

        因为早就认定她不会去恨异能特务科的人，面对坂口先生的情绪激动，她的反应比较平淡，她说道：“见过了。”

        看到月见白平静的样子，坂口安吾意识到他刚才反应过度，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警惕。

        他顿了顿，然后递给她一本书，说道：“谢谢你的蛋糕，这是给你的回礼。”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书，手指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月见白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书，是一本叫作《不连续杀人事件》的书，似乎是本推理小说。

        坂口安吾见她接过书，就神情慌乱地说着“再见”然后离开。

        月见白目送坂口先生离开，看到坂口先生那不对劲的样子，月见白也明白坂口先生来找她不只是为了送她书，这本书里应该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她拿着书打开门然后进入宿舍，她看了眼放在门口的穿衣镜一眼，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开始发紫，清晰的指印让人看了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一边往屋内走一边打开书，书里面夹了一张纸片，纸上面写着有关涩泽龙彦的事情。

        本来太宰先生就负责调查涩泽龙彦的事情，她不明白坂口先生为什么像是受不了心中的负罪感那样给她情报。

        在看完纸片上的内容后，月见白终于明白坂口先生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她拿着打火机走进厨房，然后按动打火机，看着这张纸在窜动的火苗中逐渐烧成灰烬，她打开水龙头，看着这些灰烬被水流冲进下水道。

        因为烧纸散发的刺鼻的味道，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从坂口先生那里接过含有情报的那本书之前，就确定她不会去怨恨异能特务科，现在她再一次想起这些，咳得有些撕心裂肺。

        她今天差点又被涩泽龙彦杀死和刚才得到的情报内容给她带来了不少心理冲击，让她的心变得更加冰冷。

        月见白脱去衣服站在花洒下，温暖的水流冲洗着她的身体也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热量。

        除了脖子上明显的手指印，她身上的其他部位的皮肤洁白细腻，但在昨天之前，她还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她的那副惨样让看惯了伤痕的与谢野小姐都忍不住同情，她想起了她那通求救电话。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坂口先生的确是异能特务科的人，但那天接到她的求救电话的不是他，是他的同事。

        而坂口先生刚好在旁边，然后听到了她满是恐惧的求救的话语。

        但是他的同事对她的求救不发一语，在异能特务科的高层，甚至是更上面的授意下挂断了电话，那时候还是小职员的坂口先生拼命帮她所在的居民区申请救援也没有用。

        政府为了结束龙头战争，在横滨投放了有着强大异能的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的确有能够结束战争的强大能力，但他为了打发无聊，以收割他人的性命为乐趣，不仅将战争扩大化了，还将战争扩展到本应该是停战区的普通居民区。

        这其中自然有她生活过的那个街区，造成了大量平民的死亡。

        而政府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接到了她的求救电话却不救援，而是任由她和整个居民区的人一同被杀死，从而达到永远捂嘴的效果。

        后来好不容易抓到涩泽龙彦了，涩泽龙彦惦记着她差点被他杀死时展现出的“生命的光辉”，和政府交易后被放了，他又跑来横滨找她。

        忌惮涩泽龙彦会将他们之间的交易说出去，又忌惮他的强大异能，上面的将杀死涩泽龙彦的任务交给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联系到了卧底在港口黑手党的坂口先生，坂口先生在森先生面前自曝身份，政府和港口黑手党达成了交易。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先生又将任务交给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拿她当诱饵引诱涩泽龙彦上钩，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事件的来龙去脉。

        只有她以及其他弱者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

        现在涩泽龙彦对她感到失望，正潜伏在横滨的某处，暗地里又准备再搞件大事找乐子。

        而她——月见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上满是水雾，她用手抹去一小片水雾，露出的平滑镜面勉强能看清自己，然后又被新的水雾遮掩。

        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但是她那双冰蓝色眼睛里面透出的杀意，就算不用照镜子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而她——终究会让那些人一起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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