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银簪在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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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时,孟粱一眼就看到了赵士衍的大作。
以画的方式交流,真是人世间最浪漫之事。
她与李曳走在狭长的街道,李曳撑着伞,头顶的光透过伞面古老的质感柔柔地映在脸上、身上。
李曳租下留风院,他提前吩咐伙计将院内收拾干净并摆上家具等一应物品。待他们走入院内时,如同回到离开一段时间的家中。
小小庭院里留出一亩田地种植着各式花朵藤蔓。孟粱很喜欢葡萄架,不论什么时节都十分适合乘凉闲坐。
“我的住所?”
“是。”
李曳收起伞,环视四周,颇为满意。
来到归城便是进了李曳的权利范围。孟粱厌恶自己的身份,似一张柔韧度极高怎么撕扯也扯不烂的皮,紧紧地裹住自己,沉闷地透不过气。
她也明白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早就在战场上死了无数次。她被困住了,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她更是被牢牢锁住。
孟粱对李曳道:“我要见万俟巽。”
李曳闲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他懒懒道:“我帮你申请。”
她选择一片大大的银杏叶盖在他脸上:“我要上早朝。”
李曳任孟粱用树叶在他脸上玩耍,重复道:“帮你申请。”
“行吧。”
孟粱也选了一个竹椅,悠闲地躺下,阳光暖暖的,枝叶的倒影浮在皮肤上、衣服上,斑斑点点。
“楚源家在何处?”孟粱问他。
李曳不假思索的说出地址。
“我能去那里走一趟吗?”
“会有人跟着你,去吧。”
李曳好久未觉得睡意如此浓重,他贪婪地感知着美梦。
栓婶家离亭王府很近。孟粱戴着面纱在亭王府周围绕了很多圈。现在通缉令都撤下了,是啊,她人就在李曳身边,他们都知道她来了。
她对着亭王府的牌匾发呆,尽管日光照得眼睛刺痛,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
其实没有在思考什么,为臣便是替君王做事。萦部所从事的也如徐氏一般,伪装成各种身份刺探消息。说到底是父亲把自己变成了与他一样的人。因此按照这个角度,她理解父亲,理解徐轸作为一位优异的满域将士所做出的贡献。
可是作为父亲,她怨恨他。他将自己推到了家族的对立面,像是把他对南嘉域的歉意与爱意全部寄托在自己身上。她被家族割裂,一分为二,来满足他心中的不安。
母亲去世,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自己没有力量去改变,在泓山、山雨、满域的漩涡里,除了那几位大人,他们都弱小的毫无办法。
孟粱没有敲门,她直入室内。栓婶正坐在院中,楚源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回家与栓婶一同用餐,是故栓婶常一个人在葡萄藤下端着个碗随意吃些。满域民众好像家家户户都有葡萄藤。栓婶有时也会邀柳遐恕来她的小院里闲聊。
故人相见往往有一人先红了眼眶。栓婶见她来了,顾不上吃饭,快步走到她面前,惊喜又迟疑道:“是澄粱吗?”
“好久不见。”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栓婶眼中含泪,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圈,似是要把岁月的空缺都看明白。
孟粱心中触动,上次未言而别。现在看栓婶生活不错,她问了几句日常生活琐事和楚源的情况。
“我想见私下见亭王一面,可以帮帮我吗?”
栓婶让孟粱坐下,然后从屋内拿了茶水与应季水果放在石凳上,准备了一番才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在我看来都是不好的,令人难受的。”
她的声音含着苦涩:“二小姐把我当她的亲人,我也真心实意回报她。可怜我位卑言轻,只是个乡野村妇,帮不了她。”
孟粱嗯了一声。阿梧肯定伤心,父亲叛国,母亲逝去,不太熟的姐姐也偷偷离开。又听夏野说起过她与南宫凌的情意,她更是难过。
初觉不舍,立马这浅薄的悲意便随着葡萄藤轻摇的枝干随风而去了。
她抿了一口茶,指尖磨搓着粗糙的杯子,道:“我后来去过越字号楼,觉得就这么轻易转给别人不太好,你若是有空闲,不妨带着几位朋友回去看看。茶是上好的品种,我才知晓,可惜了。”
最后两句她说的微不可闻,栓婶没有听清,只觉得坐在身前的人变得陌生,她变得苍白没有温度,就像薄薄的宣纸,可以承载大片的墨字。栓婶想到此处不由拘束了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孟粱道:“不要告诉小梧我在这里。”
栓婶愣了一下,道:“二小姐她很想你,若是你们见一下也许会好些。”
“不必了,她知道后更难。见亭王之事还需要你的帮忙。”
栓婶没有犹豫,一口应下了此事。她知亭王是大小姐父亲,亦知晓些二人的恩怨。自知身份低微,插手不了这其中的事,只能简单关切道:“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孟粱喝尽杯中茶,起身道:“我有主意,不用担心。今日我来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可以通过柳遐恕让亭王的人来找我,他们找得到我。”
栓婶连连点头:“放心,我一定帮你。”
“还有一事,我想知道。”孟粱道:“我的簪子,当时为了开越字号楼,我把它当给了玉衡阁的韩紫,你可知后来谁赎回了它?”
栓婶道:“这事我记得清楚。你走后不久,簪子就回来了,二小姐本想等你回来后亲手交给你。”
“怎么回来的,谁去赎的?”
栓婶想了想,道:“我没有细问,想必是二小姐知道这簪子贵重,后来又去了。”
目光上移,正好瞧见了孟粱头上的玉簪,疑道:“您现在簪的这支?”
孟粱抬手拔出玉簪,阳光映照下,浅蓝水纹若隐若现,她微微一笑道:“就是这支。”
回到留风院,李曳人已经不在,他留下一张字条说晚点回来,还说万俟巽已经同意自己的请求,后日,早朝,她可以出现。
孟粱撇了撇嘴,就算他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也不想事事在他眼眸下行动。
不出一个时辰,留风院中便来了一批人。
徐轸坐在前方,二人隔着一张桌子。
徐轸神色不明,他一直看着孟粱,久久不撤下目光。
孟粱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很是难受,她还没有想出与他相处的心态。
孟粱先道:“我先把我的来意说一下。”
话未说完,徐轸插话道:“泓山轻易让你来,有何目的?”
再闻父亲的声音,恍如隔世。
连一句正常的问候也没有么?孟粱理了理发丝,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
“我正要说。来找你是我个人的意思,因为有件事要先与你说清楚。我已经脱离孟氏,不再是孟家后人,我更不想与徐氏沾染上半点关系。希望你能把我留在族中的一切都销毁,了断干净。”
徐轸僵硬地抽动嘴角,轻蔑地笑了笑,道:“这么久没有见,就说这些吗?你不是孟粱,你又是谁呢?”
“我现在是何身份与你无关。”
徐轸习惯性地用无名指敲了敲桌子,发出几声脆响。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是好笑。
“你以为简单几句就可以离开家族?我有很多下场不太好的例子可以讲给你听,甚至带你去看。粱儿,冷静一点,你看到的仅是别人愿意让你看到的,家里、朝堂的事没这么简单。”
面对“父亲”,她还是心中有惧。随着他几句严厉的话,不经意间幼年的惧意翻涌而出,孟粱讨厌如此胆怯的自己,三两句便可让她精心准备的面具产生裂缝。
她自嘲道:“也许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无知懦弱的人,你要这么看,也好。”
徐轸另问:“你现在参与到何种程度?告诉父亲,我来帮你脱身。”
孟粱绕过他虚情假意的眼神,假意软了些语气,淡淡道:“你说的话我还可以相信吗?”
徐轸以为她动摇了,怕自己回得太快惹她生疑,故意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已经做完了需要用谎言行走的事,接下来的人生里,我也要为自己为你们活着。请相信我,我是你最亲的人。”
孟粱默默听着他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不与他对话的时候她总是刻意垂下目光,因为面对着亲人,她总会动妄念。信任、原谅,他不配拥有。可是这些字眼任凭她竭力克制也总是在心间闪动跳跃,尤其是对着自己不曾有的、迟来的父爱。
“这番话,如果你是对着阿梧说,她应该会动摇。”孟粱抬起头,恢复冷硬姿态,道:“我是个记仇的人,时刻铭记着过往的一切。能让我坐下来静心听你说的时候过了,再也不会有了。”
徐轸见她不似在开玩笑,没想她的心是真的坚决,忽而心中明了,脱口而出道:“外面春光正好,何不卸下血污,恢复自己的身份?你本与这些都无关,你是清白的,不欠泓山的啊!”
他动了情,眼中有了明显的难过与不解。他痴痴地看着孟粱稚嫩洁净的脸颊,叹了一声:“我是在救你。”
孟粱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流露了真情。斜阳扫过她的身子,黄昏、暖意,都是让人贪恋的美好。
“那你为何将我送至泓山军,你明知道将来会有这一天!”
孟粱想知道他的答案,亲口当着她的面说出的答案。
徐轸愣了愣,他低下头说不出话来。是的,他利用他的女儿,泓山羽令必须交到他最信任的人的手里。于是他选择了这个女儿。
徐轸定下心思,琢磨了一会,复道:“你冒着危险特意来见我还为了何事?”
此刻他想起了南宫静与他最后一场谈话,他承诺让孟粱自由选择。
他道:“还是那句话,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会保护你,我还会尽全力让泓山少一点伤亡。”
孟粱欲起身,才有起身的动势身后就冲出两位暗卫紧紧按住她的肩膀。
徐轸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她回头想瞧瞧暗卫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他们已经离开。她轻轻晃动身子,端端正正地站起向徐轸躬身行礼。
“我是代表泓山、夏野将军前来的使者。”
孟粱不顾礼节,缓步走上前,直走至徐轸近处,目光从上往下俯视他,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眼下的乌青,嘴边残留的胡渣,莫不显现着他不为人知的不安与动荡。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胜过父亲。
她心头泛起愉悦,坚定道:“后日的朝堂上我会当着万俟巽,当着众臣的面说一些话。他同意我出现在朝堂上。如果朝会上我不出现,你也无法与他交代。”
孟粱更上前一步,语气更加凌烈:“王爷的名号固然响亮,容我一问,如今的你还有什么权利?相比故去的侯爷,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徐轸嘴角微微一抖,面露恼色,亦起身正对孟粱,愤愤道:“你怎懂何为家国情义!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泓山除了臣服便是死亡,没有其他结果。已经落败的人,休想再起来。”
“随你怎么想。”孟粱退后三步,恢复该有的距离,答道:“泓山有杂质,你们不敢接收,等清除干净了才好,我都懂的。”
徐轸沉默下来,注视着孟粱,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别把这些当作人生的全部。”
孟粱承受着他的轻蔑,仍然保持基本礼数,躬身道:“多谢亭王提醒,关于孟粱的事希望您能处理干净,以后的路她会自己走。外头春光正好,我也希望你能踏出破败荒凉的屋子出去走走看看。”
徐轸目光带有些许歉意,放下了坚硬的态度,张口欲言,又止了声,纠结了一番才道:“也许你母亲说的对,我不该因自己的私欲让你去军中,我也有悔,如你记恨,父亲向你道歉。”
听到母亲时,终是难掩悲色。心头微存的情意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恨恨地别过头去。
徐轸转身唤了柳遐恕进来。
“朝会上我会给你一个结果。泓山与你终有一个了结,务必想清楚想明白。”
孟粱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万千情绪全部混杂交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一种在前。竟有一种冲上去再说几句的冲动。也对,从小到大他还未有如今日般与自己说这么多的场景。
柳遐恕见孟粱走神呆呆地不动,待她缓过精神,轻言道:“小姐走后我一直不安,今日回来了我才终于定心了。”
孟粱没有应答,身在王府的每一刻她的心都跳得无比快。她烦躁无比,想着抓紧离去,没有在意柳遐恕到底说了什么问了什么。快到大门口才恍然想起孟梧一事,放缓了脚步。
“阿梧她怎么样?”
柳遐恕闻此尴尬地笑了声,摸了摸脑袋,低声答道:“二小姐染上酒瘾,日夜不归,为此与王爷闹了好几次。”
孟粱没有说什么,道了声好然后离开亭王府。踏出门的那一刻恰凉风袭来,掀起散落的发丝,眼前浮现出孟梧哭泣的模样。
她有着一副好皮囊,流泪的样子、哀求的样子难以不让人松动。她不解的是自己如今念起昔日之景,只觉虚幻,内涵其中的故事似是话本小说编撰而成,既都是假的,又何必去哀伤。
与柳叔作别后沿路去了栓婶家。她顺道买了一些吃的放在栓婶院落里,然后回到留风院。
李曳已经回来,他正在作画,孟粱走上前去坐在一边。看着他挥毫落墨潇洒恣意的样子,十分养眼。
李曳看她来了,放下笔,问道:“见到他了?”
他果然都知道。孟粱趴在桌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其实很紧张,只是装的很厉害、很有把握,时间再久一点,我必露怯。”
寻常说话时李曳的眼睛平和淡然,闪露着点点星光。他有不逊于常人的才情、心智,深知如何与她相处最为舒适。
李曳把画贴在墙上,站在远处细细看了会,不一会又拿了下来,随即就要扔进火盆中。
孟粱夺过他手中的画,展开在桌头,细细观赏。
“每次你都如此,就没有一张能留下来?敢情你点火盆就是为这?”
李曳拿走她刚抢救下来的作品,依旧无情地把它置入火盆,闻着纸被燃烧后散发的焦味,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凝神许愿道:“希望今夜能安然入眠。”
孟粱带着讽意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走到案头倒了杯热水递到他的手上,嘲笑道:“我第一次知闻纸焦有助于睡眠,你若睡不好便去找医师开几服药。”
李曳不理会她,喝完水,轻推着孟粱坐下,进入正题。
“后日你可以入朝堂见君主,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话我都传到,你真的想好了吗?”
孟粱看着火盆里跃动的火焰,像以往一样道:“你不用管。”
热量源源不断地充溢整件屋子,他摇了摇手中扇子,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我了解你,虽然你不反抗,与我来到归城,可你并不想就此顺从我们。你的心中有怒火还没有发泄出来。如果我是你,我同样是愤怒的,只是你想做什么?”
孟粱没有说话,她在思索山雨,夏野选择的合作伙伴。伴随着秦绪连的故事尽数展开,最大的不解是山雨。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她走至李曳身后,取下他的发簪,任凭发丝散落。微凉的指尖触上他的脸颊,不禁有些颤抖。
李曳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寒意,簪子在她手心,锋利的一端正对脖颈,颤动着,伴随着酒气轻轻道:“你改变不了什么。”
发簪在他颈间停留了片刻,突然她松开手,发簪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李曳弯下腰捡起发簪,往后看时孟粱已离开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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