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危机干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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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宋尔佳是被哆啦a梦的片尾曲吵醒的。
是她手机的闹钟铃声。
可她最近没调闹钟。
临近毕业,落实了就业去向,实习证明也混到手了,这段时间难得放纵,她都是睡到自然醒。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宋尔佳把手伸出被窝,胡乱摸索枕边,想按掉闹钟,继续睡会儿懒觉。
被褥不是熟悉的味道,摸上去也不是熟悉的手感,宋尔佳觉得有些奇怪,摸索了好一会儿,没摸到手机,指尖却触及柔软的触感。
大脑宕机数秒,她遽然清醒,睁开眼,看向枕边的女人。
女人的容颜,漂亮又清冷,熟悉又陌生。
阮祯。
阮祯和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脑袋昏昏沉沉,宋尔佳揉了揉额角,慢吞吞坐起身,倚靠在床头,垂眸凝视睡梦中的人。
阮祯回来了?
还是,这又是自己的一个梦?
宋尔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闹铃还在响,阮祯蹙起好看的眉头,慢慢睁开眼
——正对上宋尔佳的视线。
对视两秒,阮祯面不改色,伸手,拿过手机摁了闹铃,坐起身,自然地打招呼:“早。”
“早……”宋尔佳讷讷回应。
阮祯伸了个懒腰,问:“早上有课么?”
宋尔佳还是呆愣愣的,近乎本能般回答她的问话:“没,我们早就已经结课了……”
阮祯说:“我记得,你们专业毕业是要写论文的。”
她本科念的是临床医学,大五下临床实习,只需要完成出科考试,不需要写论文,但其他学科似乎不太一样。
宋尔佳嗯了一声,轻声道:“论文我也写完了,现在等答辩就好。”
“那你可以再睡会儿。”说完,阮祯掀开被子起身,径直走向洗手间去洗漱。
宋尔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远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袍。
有些凌乱不整……
她再次揉了揉额角,一点一滴拼凑昨晚的回忆。
大脑断了片,只有零星一些画面——
昨晚,她朋友带她去一家会所参加party,她和阮祯在那里久别重逢……
阮祯变换不小,她几乎快要认不出了……
阮祯与会所的莺莺燕燕谈笑风生,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和别人调情,却不让她喝别人请的酒,试图和以前一样说教……
后来,阮祯把她带到了酒店,让她喝桌上的红酒。
之后,她的朋友觉得她们会发生些什么,发来了一些“学习文件”,让她学习。
再之后的事情,便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是学了,还是没学来着?
宋尔佳懵懵懂懂,揉搓了一会儿自己的脸蛋,越想越觉得吃亏。
怎么什么都没记住呢?
昨晚,到底是谁主动呢……
阮祯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看向宋尔佳。
宋尔佳立马挺直了脊背,装作一副很熟练的模样,开口道:“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就不用说出口了。”
虽然是自己的第一次,但用不着什么负责不负责之类的。
这种事,两个女性,你情我愿,谁都不吃亏。
阮祯不明白这小孩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昨晚青年大学习没看完这小孩就昏睡过去了,课后习题还是她帮着做完截图发给团支书的,醉后的睡相还极其不好。
她没理会,瞟了宋尔佳一眼,说:“不想睡觉了,就起床吃早饭。”
宋尔佳麻利地翻身起床。
退房间时,阮祯看着小票上的红酒价格,指尖敲了敲额角。
一瓶红酒七百多,宋尔佳喝了两瓶。
一个晚上,这小孩喝掉她一千多……
四脚吞金兽……
宋尔佳也瞥到了价格,微微红了脸,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说:“我……我付!”
她这学期的奖学金发下来了,她存着都没花,有八千元呢。
“不用。”阮祯言简意赅拒绝,顿了顿,又说,“你还是学生,等你工作了,再请我。”
这话是在照顾宋尔佳的自尊心。
宋尔佳点点头,掰着指头数日子。
她七月份入职,七月底单位就会发工资。
等自己出了社会的第一笔工资到手,她就去请阮祯吃一顿大餐。
真好,这下又有联系的理由了。
走出酒店大门,宋尔佳问:“阮祯,你电话号码没变吧?”
阮祯:“没有,但我的手机丢过一次,有些人的联系方式也没了。”
宋尔佳问:“噢,也没我的手机号码了,对吗?”
阮祯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输,我存。”
宋尔佳接过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给自己备注:小可爱。
阮祯拿回手机,看着备注里的那三个字,沉吟片刻,修改成:小醉猫。
早高峰路上堵,阮祯选择搭乘地铁去医院。
宋尔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阮祯:“学校没事吗?”
“没有呢,回去也是刷剧,本来打算和朋友去毕业旅游的,但……”
但阮祯重新回到了江州市,宋尔佳忽然就不想离开了。
原本毕业旅游的目的地是宁城。
“但什么?”
宋尔佳把锅推给朋友,脸不红心不跳撒谎:“但我那个朋友重色轻友,突然不想去了。”
阮祯嗯了一声,停下脚步,等宋尔佳跟上,两人并肩而行。
朝阳东升,城市街头车水马龙。
路过一家包子铺,宋尔佳深吸一口气,拉着阮祯停下,买了几个粉丝包。
付了钱,宋尔佳张嘴咬了一口热腾腾,咽下后,正要开口说些,忽然看见阮祯仰头盯着路边的一幢楼。
“怎么了?”宋尔佳问。
阮祯平静道:“5楼的走廊阳台,有个女生坐在那里。”
宋尔佳顺着阮祯的视线看去,隐约可见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坐在5楼阳台的窗户边缘上。
“她、她是不是想不开啊?”宋尔佳迟疑地掏出手机。
阮祯又看了三秒,当机立断道:“你报警,110、119、120,我上去看看。”
马路边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异样,路过时,仰头望向那个女孩,赶路的上班党、学生党,也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散步的、遛狗的大爷大妈们,三三两两聚拢过来,仰头盯着阳台,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
“那个女生好像要跳楼啊?”
“年纪轻轻的,遇到什么事啊,这么想不开?”
“跳下来活的了吗?”
“小娃娃,死都不怕,咋还怕活着呢?”
有大妈高声喊话:“小姑娘,不要想不开啊,有什么事情下来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这幢楼只有5层高,没有电梯,阮祯急匆匆跑上去,气喘吁吁,看着阳台边的那个女孩。
宋尔佳报了警,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物品,能暂时放在地上垫一垫,以防女孩突然坠落,能够缓冲一下。
路边包子铺的老板娘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热心道:“来来来,来几个人拉着被子四角,万一女娃娃掉下来,我们在下面接住。”
这冲击力道,掉下来,先不说能不能接住,就算接住了,扯被子人的胳膊,恐怕也会收到不小的冲击。
对于高层来说,垫被子做法几乎无效,还有极大的被砸伤风险,但这幢楼楼层不算特别高,可以赌一把。
宋尔佳原地踱步,急得一额头冷汗,电光火石间,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家床上用品店。
她冲过去,三言两语和店老板,说明缘由,店老板从收银柜探出身子,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回身冲自家店员道:“快快快!我们抱几床被子被垫出去!”
宋尔佳和他们一人抱着一床被子,来回飞奔,垫在地上,垫了厚厚的几层。
阮祯站在窗台一米远的地方,听那个女生和电话里的人交谈。
她工作中接触过不少轻生意向的患者,但现场劝解工作还是执业以来头一回遇到。
轻生分两类,冲动型,和非冲动型。
非冲动型的轻生,轻生者做出了坚决的决定,外表相对平静。
而窗台上的这位女生,红肿着双眼,对着电话里的人嘶吼:“是不是要我死你们才甘心?”
“是,我没用!你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
“好,我就死给你们看!”
女生呜咽着挂断了电话。
阮祯见她情绪激动,连忙靠近几步。
初步判断,是冲动型轻生行为。
“同学,你好,我是医院的医生,研究精神心理学的。”阮祯伸手递出一张纸巾,并展示自己的工作证,轻声和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专业性,“和父母闹矛盾了吗?下来和我聊一聊好吗?”
危机干预第一步,明确问题。
女生没有接纸巾,低着头,沉默地哭泣。
阮祯声线温和:“你看上去很年轻,好像还在念书,是附近的大学生吧?”
女生依旧没有开口。
轻生者在行动之前,多半会向外界释放不少信号,算是潜意识里的自救本能。
人们常常以为那些声称要自杀的人不会真的轻生,只是博取同情,博取关注,尤其是冲动型的轻生行为,容易被忽视。
其实不尽然,生与死,有时只取决于一念之间。
而一个人在选择轻生时,内心面临着巨大的冲突和矛盾,此时如果有人倾听和陪伴,无异于溺水中抓住的一块浮木。
阮祯试图和她建立情感上的连接,继续温言道:“我以前也在大学城这边上学,就是前面不远的医科大学。我有个认识很多年的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她也是大学城这边的学生,现在在楼下,我想,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你这样的情况,我会希望她能和人聊一聊,这样她会好受很多。试着和我聊两分钟,就聊两分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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