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杨过

一大清早，杨过就戴着耳机骑车单车出去了。

        听着familyoftheyear的《hero》

        “letmego，idon''twannabeyourhero，idon''twannabeabigmanjustwannafightwitheveryoneelseyourofyourparadeeveryonedeservesachance,towalkwitheveryoneelsewhileholdingdown,ajobtokeepmygirlaround,andrings,andheranightoutontheweekendsandwecanwhisperthingssecretsfrodrea,buti''makidlikeeveryoneelse……”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戴上耳机，听着音乐，隔绝外面的世界，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其他世界并不欢迎他。

        单车穿梭于街道，护城河公路，跨河桥，闹区，外面的世界总是很热闹，车来车往，人来人玩，每个人都在奔赴各自的命运，穿着背心赤着胳膊腆着肚子的卡车司机，踩着高跟鞋提着杏色公事包的白领们，头发花白穿着蓝衫手挂菜篮子的阿婆，周末仍要补习背着沉重书包的小男孩。

        杨过在一个红绿灯，短暂地和他们相遇，然后很快地分开。

        他在骑行的路上，不断想起那天下午和小龙女的谈话。

        ……

        当时，两人情绪稍缓，不似之前那样泪眼相对了。

        “梦里的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吗？”

        小龙女想了一会，点点头：“发生过，但已经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过……”她自知口误，停下来，换了一种口气说：“杨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杨过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像是偷了别人记忆和情感，但自己永远对这件事情没有主导权：“就这样，当作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小龙女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可是……”杨过激动得站了起来，“可是在梦里，我们的前世，我们是……”是一对恋人。这些过于直白的话对他也显得有些难以开口。

        小龙女便随着他一同起身，她望着茫茫的天地：“也许上天给我们重来一次，就是为了让我们走截然不同的道路……”她向着杨过温柔地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花花世界，这里应该很遂你的心意。”

        杨过被堵了满心的话一时说出口。

        “以后你要好好地做一个学生，好好地长大，好好地成才。”她的话里有寄望，有欣慰，杨过觉得下一秒，她似乎就要离自己而去。

        着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可是我觉得我和上辈子一样是喜欢你的。”

        小龙女一怔，表情有过瞬间的破裂，她凝视着杨过，就像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然而她只能看到稚嫩的杨过散发着青春时期独有一腔孤勇，于是她眼中闪过了伤痛，又匆匆低下了头。

        “你不信我？”杨过见状便问。

        小龙女抬眸，眼里又是一片沉静：“我信。”她的话并没有让杨过高兴多久，“只是你年纪尚小，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些时日，不要过早下结论。”

        “我已经考虑好了！”

        他信誓旦旦地说，反而引起小龙女的失笑，杨过极少见到她笑，一见便不免发起呆来。

        “不是要你考虑今天，明天，而是至少要等到你长大之后再谈这件事。”小龙女有些害羞，偏头躲掉杨过追随的目光。

        “为什么？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啊。”

        小龙女看他一眼，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以前是我不懂，我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只要能和你厮守古墓，便已觉得心满意足，但是现在哪里还有终南山呢，一切已经不同了。”

        杨过牵着她的手，“可是，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小龙女看着他脸上的坚毅，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扑到他的怀里去，可是她现在已经有太多的担心，“且不说这个时代对师生恋情的容忍程度，就是上一辈子再重来，我就会放你走，我会等你想清楚……”

        “什么叫做想清楚……”杨过不是不清楚小龙女的顾虑，可是他总觉得那些东西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顾虑。

        小龙女耐心地说：“你现在还小，遇见的人还太少，如果我现在就绑着你，要你和我在一起，那不是爱，是自私，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趁人之危。”

        杨过听得似懂非懂，他能接上的话实在不多，“我是男生，你能趁我什么危，我占你便宜还差不多。”

        小龙女又是浅浅一笑，只觉得她的过儿心思单纯得很，“喜欢你的人可不少呢……”

        “……”杨过只想到郭芙，“可是我不喜欢郭芙，现在不喜欢，以后也绝不会喜欢她。”

        小龙女默然，那些重要的人还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呢，现在提及她们又似乎太早。人总不该干涉天意。

        杨过见小龙女低着头一直不说话，问道：“龙老师你在想什么？”

        正是这一个称呼，把小龙女拉回了现实，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今昔之别，她摇摇头：“没什么。”

        她这个反应被杨过所误解，还以为他是说动了小龙女，一时大喜过望：“这么说，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小龙女被他赤诚的眼神所触动，还是摇摇头，“不可。”

        杨过顿时失落如丧家之犬，“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同意？”

        小龙女不忍，语气更柔，温声和他解释：“师生界限难越，上一世你孤苦无依，可以不在乎世人眼光，可这一世，你父母在侧，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痛心。”

        原本杨过以为小龙女拒绝，是因为她不再想要自己了，现在听到这番话，他才知道小龙女时时为他考虑，绝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龙老师……”

        “如果四五年后，如果还坚持今天所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阻止。”

        杨过感觉那一天就在眼前，可他担心的是：“那你会等我吗？”

        “只要你找我，我就会在那里。但是在此之前，我只能是你的老师，你明白吗？”

        杨过点点头，“我明白了，龙老师，那你等我吧，等我来找你。”

        “嗯。”小龙女神色不变，她自是了解杨过的，无论前世今生，强硬的拒绝只会引起他激烈的反抗，甚至是报复行为，但是温水煮他两三年，他年纪又尚幼，尚且在可改变可劝导的范围内，事情也许会大有不同。

        而在杨过看来，小龙女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承诺。

        不是许在当下，却是终生的承诺。

        他完全不怀疑小龙女会背弃他，也不怀疑自己实践承诺的能力。

        ……

        “叮咚”，杨过将单车停好，就飞快地提着早餐上楼，来按门铃了。

        在等待开门的时间里，他又疑心自己发型是不是乱了，心里的想法都表现在脸上显得太不成熟了，可他认为，尽管已经和自己的思想大战了一百回合，时间还是走得太慢了。

        以至于他看到小龙女开门那一刻，觉得所有的时间都在有她的画面里凝结成了永恒。

        “老师……”早上好几个字，他是完全忘记了。

        小龙女见到他也有些诧异，“……过……杨过，你怎么来了？”

        杨过非常自来熟地进了小龙女的家，并十分自得地说：“龙老师，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过儿好了，你喜欢叫这个名字，我也喜欢听这个名字，别叫杨过了，多生分呢。”鞋柜上只有女鞋，让他很放心。

        小龙女看了一眼门外，庆幸并没有人看见。

        她再回头看杨过，见他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对她房里一切事情都感觉到新奇。

        “快过来吃早餐，我给你带了。”他向小龙女招手。

        “……”小龙女把门关上，再缓步向他走来。“今日你怎么会过来。”

        “没什么，想见你就来了。”杨过将塑料袋打开，“包子，热乎乎的。”

        小龙女见塑料袋里面，还有她常给他的蜂蜜柚子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以前在古墓也是这样，说是她教他武功，但是有时更像是他在照顾她。

        “龙老师？”杨过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嗯，吃吧。”

        两人便一同用早餐，小龙女的动作可谓慢条斯理，杨过边吃，也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虽然不说话，两人之间气氛却并不沉闷。

        “我能在老师家多待一会吗？”杨过问。

        小龙女觉得自己听出了小流浪猫求怜的意味，有些疑惑地抬头，正对上杨过真切的目光，她立即低下头，“你出来久了，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杨过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的另一侧，“不会啊，他们完全不在乎我去哪了，就算我晚上不回家也没事，他们都可能不会发现我丢了。”

        小龙女对杨过的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此时也不便多问。

        “……”杨过似乎也不想提家里的事情，见旁边的小桌上，除去一盏台灯外，还有一本红楼梦，便转了话题：“老师你也喜欢看这个？”

        他泛起书来，其实全无兴趣，只是想听小龙女说说她的事情，他渴望了解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知道一些只有他知道的事情。

        “嗯……”但这时，小龙女起身回卧室去了。

        杨过无事只好继续看书。

        他随意翻到的一页正好是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杨过本来是个对书没兴趣的主，看到这密密麻麻，文绉绉的古文，更是五行跳了三行，胡乱地读过，仅知道大意是贾宝玉偷看闲书，正巧撞上葬花的林黛玉，两人便一同看书。

        等看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又听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

        就有了十分的睡意，将要坠入梦乡去。

        “过儿……”

        小龙女的呼唤，好似仙乐，幽幽然把他喊回尘世来了。

        “姑姑……”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吓到了小龙女，可是彻底清醒时，连自己刚刚讲了什么都全部忘记了。

        “怎么了，龙老师，你喊我有什么事？”杨过擦着眼睛问。

        小龙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勉强镇定下来，把手中的数学书往桌上一推，“既然你来我家，那我就帮你补习数学吧。”

        “啊！”杨过下意识地向后退，脸色极为难看：“不要了吧。”

        这时，小龙女不容他开玩笑了，神情变得极为肃穆，“你不听我的话了？”

        “我……”杨过挠挠头，有些不情愿地坐下来。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空白卷子，小龙女以眼神示意，“先做，我看看你的水平。”

        杨过的脸垮得更厉害。

        他战战兢兢地握着笔，一回头就会对上小龙女认真的脸，他觉得羞愧难当，甚至想要马上破门而出，落荒而逃。

        可是他的身体好像没有听到他心里的吩咐一样，还是干坐着。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杨过几乎没有在试卷上动过几笔。

        小龙女的声音终于适时地响起，“是你不会做？”

        杨过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解脱，赶紧丢了笔，赶紧向小龙女恳求道：“龙老师，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别说数学了，我连语文都没学好，你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小龙女抽出试卷来看，半晌后，还是冷着脸说了一声，“不行，不能不学，正是因为不会，才更要学。”

        “龙老师，你别逼我！”杨过觉得很难受，各种方面的。

        可迎接他只有小龙女平淡如水的目光。

        他忽然就觉得柔软下来，抗拒不了，他反抗一切压迫的心思直接下降，只留下一句话，“龙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杨过看着小龙女，犹豫了一会，“你是真的希望我听你话吗？”

        小龙女有些愕然，杨过听她的话不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尤其是她自认自己是为杨过好的时候。

        还是说，现在她应该要适应这新的转变了？

        她想了想，“在这件事上，是。”

        猝不及防，杨过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可是我只会听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的话，龙老师，你要做哪一个呢？”

        小龙女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准备。

        要做他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他的人？

        细细思量这个问题，不免面红耳热。

        是时，杨过还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龙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

        两人的眼对眼，一时距离极近，忽然都停了呼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情意流转，杨过正是少年，情窦初开，此时小龙女静静地看着自己，双颊晕红，嘴角似笑非笑，温婉可人，心中一热，再也难以克制，忍不住揽过她来吻她。

        “过儿！”千钧一发之际，小龙女偏过头，喝住了他。

        杨过猛然清醒，退下身来，神色极其尴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唐突无礼的事情来。他只觉自己状态完全不对劲，有些紧张地起身，“对不起，龙老师，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去洗把脸。”

        他像是一头失了方向的麋鹿，左撞了一下，右撞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洗手间，急忙开了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水，清凉的液体能够使体表的温度降下来，但是却难凉热血，难凉一个颗火热的心。

        听着不绝的水声，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杨过想起刚才冒失的行为，忍不住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他暗骂了自己无数遍，可心里又有一个念头在为自己辩护。

        觉得自己是情之所至，一往情深，所以才会不由自主，不顾一切。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不是第一次对小龙女做出这种过激的行为，早在后楼梯角的那一次，姑且那一次可以解释为他在气头上，想看她表情，想欺负她。

        可是这一次，又大不相同，他不但不恨她，相反感觉自己很喜欢她，喜欢到满腔爱意都要喷涌而出的程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思索无果，杨过关了水，吸了吸鼻子，洗手间里的香味忽然霸占他身体所有细胞，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就是小龙女衣服上的味道，一时心神震荡，只感觉这个地方不能再久待。

        开了门，冲了出来。

        小龙女在外面等他，“杨过，你没事吧？”她神色关切，似乎并不在意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这让他既安心又失望。

        “没事，没事……”杨过敷衍地答道。

        “嗯。”

        小龙女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喝了。

        “既然你高中的数学卷子不会，那我们就从初中数学讲起。”小龙女款款道来，表情自若。

        杨过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还想着之前的事情，但小龙女一说话，跟他讲题，他的注意力就全被她夺去了，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步伐，也就渐渐淡了其他的心思。

        时至中午，杨过还在做题。

        小龙女起身去煮饭。

        但她一离开，杨过就很警觉地抬头，“龙老师，你去哪里？”

        “我想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中午走不了，要留在这里吃饭。”

        杨过点点头，心里记挂着算题，一句话不经思考就冒了出来，“那你煮饭，我来做菜。”他说自己也后悔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小龙女也回头看他，“你知道我做的不好？”

        啊，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啊，杨过心里大喊，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杨过摸不清头绪，“不过你放心，我爸妈长期不在家，我自己动手炒几个菜也是常常有的事情，不过得让我先看看你的冰箱里有哪些东西。”

        他把笔放下，去找小龙女。

        可打开冰箱，看到的是满满当当的素菜类，杨过有些苦恼：“龙老师，你都不吃肉的吗？”

        小龙女有些过意不去地低下头，“我并不知道你会来。”

        那她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杨过不敢想象，可是这次轮到他语重心长地劝说了，“龙老师，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挑食，只吃蔬菜是不行的，难怪你这么瘦，脸色也不好，以后我要好好地照顾你。”

        他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但心里下的决心是真的，他真的想要保护她，照顾她，虽然她比自己年长，很大可能还比自己聪明。

        可她总有需要自己照顾的一面吧，杨过想。

        小龙女看着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人转世后会改变很多东西，但阴差阳错的，有些东西又保留下来了，前世的杨过和今世的杨过相差的地方太多了，可有些地方就是一样的，好比现在。

        念及过去，她不□□露怀念的神色。

        这一幕，被杨过看在了眼里，有的时候，小龙女在看着他，有时候她看着自己，却好像在看另一个人。那大概是前世的自己。

        他很清楚，小龙女和自己不同，她对前世的事情记得比自己清楚多了。

        “龙老师，你很喜欢前世的我吗？”杨过试探着问。

        小龙女回过神，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过心里的失落便更大。

        他垂下眼眸，小龙女就明白他心中所想，宽慰道：“你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我觉得你们就是一个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不必多想。”

        然杨过并未能理解话中意思，只是一个劲地追问：“那你会像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吗？”

        小龙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颇有些宠溺的意味，仍是没有答。

        杨过就知道她不会回答自己，也不能回答自己了。

        便安安心心地冰箱里取材做起菜来。

        真奇怪，他自己做过很多道菜，总觉得做菜是一个人的事情，但这次，小龙女就在他旁边看着他，他又觉得变成两个人的事情了，至于吃饭，就是更大的快乐了。

        室外的温度上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小龙女的教导下，杨过又学了一个下午，补上部分初中的知识。

        六点的时候，小龙女催促他必须回家吃晚饭，他才闷闷不乐地起身。

        杨过并没有立即走，他在门口停了好一会，“龙老师，以后我还能来你家吗？”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拖着，绝不回家。

        心底也觉得自己十分无赖。也在笑自己呢。

        小龙女此时却回头看了一眼阳台，外满已经彩霞满天。

        她又想到在绝情谷的最后一个晚上，不同的是那天是她要离开杨过，可现在却是杨过要离开她。

        越和杨过接触，她就越清楚地感觉他就是他，也越喜欢他，越依恋他。

        此刻要分离，勾起的离情别绪，她是更多，可她克制着，不让杨过发现。

        真要让他走了，杨过情深意切，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小龙女断然拒绝不了他的任何一个请求，只好低声说：“我会帮你补习的。”

        杨过得了想要的答案，开心得像个孩子，笑靥如花，不见丝毫忧愁。

        他欲转身开门就走。

        未料小龙女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原是她忽然想起白居易诗里的句子“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觉得人生短暂，明天和意外不知谁先来，何必如此蹉跎。

        “杨过……我……”她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过吃惊疑惑之时，没有懂小龙女的没说完的话，倒是从她眼神中读出了欲语还休的依恋和不舍，心中大为感动，接过了她的话：“龙老师，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她有些费力地吐出这两个字，其实无论杨过说什么，她都不会拒绝的。

        她这种温柔，何事都随着杨过的情态，更是戳中了杨过，胸中感情一时激动，心中的话也一吐为快：“我想亲亲你的眼睛。你放心！我只亲你的眼睛，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

        小龙女就这么痴痴地瞧着杨过，听着他这个又好笑又令她心动不已的要求，轻轻地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上午的那一刻，即时复刻。

        杨过走上来，深吸一口气，才敢抱住小龙女，往她眼皮亲去，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心里觉得无限满足，无限的欢喜。

        他整个人都有了归宿，小龙女就是他这只无脚鸟的归宿地，让他从此不再孤苦无依，让他惊喜若狂的归宿地。

        小龙女睁眼看他，也甜甜地笑着。

        杨过再抱了她几下，这才按捺不住似的，快活地狂奔着出了门。

        小龙女扶着门，目送他远去，明明是笑着的，不知眼里为何落下伤感的泪来。

        她是忆起绝情谷的最后一夜，当时两人也是那样地快乐，那样幸福地倚靠在一起，可是下一秒就要分离。

        所有的考虑也好，顾虑也罢，有一天也要为生离死别而让路。为何不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呢。

        欢乐趣，离别苦，其中更有痴儿女。愿人世间再也没有当时那样凄楚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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