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南有猛虎

月色如雪，照映长江上，夜色下的江南愈发寂静。少年紧盯着大江的北岸，一眼望不到边，黑夜下的长江仿佛隔断了整个华夏的南北，它是天然宽阔的水中天堑。看着平静的江面，少年眼中目光深邃，而他正等着一个伟岸的身躯归来，那是多少次在梦中凯旋的身影，但他知道应不会是在今夜了。

        “少爷，该回府中休息了。”少年的身后，一个中年模样的随从谦声提醒到。

        借着月光落下，少年面庞刚毅，缓缓转过身来，观其容貌，尚在十二三岁左右，但却身材魁梧，约莫六七尺有余。缓步踏上台阶，一手握住竹简，另一只手自然放置于身后，举手投足间神情泰然自若，步伐轻快中带着沉稳。

        “回府。”

        …

        建康城中安静祥和，而皇宫中的一处侧殿里，借着烛光，房间共有两人，为首一人站在宫殿正上方，面容憔悴，愁绪布满发丝印出了白色。他是司马德宗，晋帝国的天子，普天之下的独尊，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但他也是个凡人，凡人是会有愁绪的，会惆怅，会担忧。会担忧着对自己有着生命威胁的事，又或许是某个人。

        “大哥，实在不行，等他回来就封个王吧!”司马德宗对面那人人看出了他的心事，但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明显有所不甘。

        “难道要让他成为第二个桓玄吗”

        此语一出，就连那人也不禁一个寒颤。他记得那个差点把他晋室江山颠覆的人，但此时的情形又与桓玄有何不同呢那个北伐即将归来的人不就正是第二个桓玄吗

        “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那就鱼死网破，我司马德文决不做亡国之人!”

        沉默良久，那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比之前愈发地大，眼珠泛红仿佛要渗出血来。他正是司马德宗的弟弟，司马德文。

        “虽是皇帝，又有何用，不如做一个逍遥无事的傻子快活，哈哈哈哈哈。”

        一阵自嘲后，司马德宗想着过往的二十多年人生，那段被操控着的人生。自登基以来，先是受着皇叔司马道子的掣肘，后又落到桓玄手里被废黜软禁，再到现在即将北伐归来的那人，帮助自己复位，从傀儡再次做回皇帝，本以为路遇忠臣，谁知仍是逆将，这一切仿佛是上天对他身世浮沉的一种戏谑。

        “大哥!再忍忍吧，我在荆州的那批人，迟早会派上用场!”司马德文上前紧扼住司马德宗的手腕，低声说道。

        “再忍!继续当世人眼中的傻子做那个不能言语的哑巴，当那个不分冷热的白痴”司马德宗终于爆发了，放佛憋在心中十几年的受气囊终于解开，排出了整个胸腔火热的浊气。

        “忍一时风平浪静，过几日待那人归来，大哥你可不要…”

        司马德文刚说到一半，便被挥手打断了。司马德宗自然明白他这个弟弟想说什么，长吸一口气，便也是忍住了。伪装了二十多年的傻子，再有不甘，也得继续下去。因为那位即将北伐归来的人真的是一头虎，一头足矣吞吐云雾的猛虎，你是真龙天子，而它的獠牙却足矣咬破你皇权装饰下的鳞片。

        良久，司马德宗望向门外，那是西北方，就着建康城远眺，遥远的千里之外有一座城。

        那里，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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