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千两

“楚楚，你怎么才回来？！”

        楚沐言抓住楚楚上下左右摸了个遍，很好，没有受伤。然后又向她身后看去：“卫风呢？他怎么没回来？”

        “小姐、谢公子，出大事了！”

        楚楚将自己和卫风路上遇到的事全部和楚沐言、谢君玄说了一遍，又按照卫风说的和谢君玄着重强调了“事关东阳侯府，务必小心”。

        谢君玄听后一脸凝重，这件事儿，太蹊跷了。林舒和谢语泽母子趁自己出门游历之际派人追杀自己和卫风这件事儿本身就很惹人怀疑。虽然双方交恶多年，但碍于家族颜面，彼此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何以自己一出来游历放松一下就派人追杀自己？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卫风，他们就算不顾及父亲，难道不怕惹怒了卫将军吗？

        并且东阳侯府虽不算巨富之家，却也在京城外有良田百亩，在京中也经营着商铺，怎么就沦落到要贩卖人口来获取银两？若是这只是他们母子的行为，那他们打着东阳侯府的名头到处生事，又欲将父亲至于何地？将东阳侯府至于何地？

        一瞬间，许多念头全部涌上心头，谢君玄都有点缓不过神来，然后他感觉衣袖被人轻轻地拉了一下。

        长生站在他身旁左侧，指了指前方，他这才惊觉其他人都已经走在了前面。

        原来刚刚叶瑜听说了他们要去惩奸除恶，立马表示赞成态度，但是同时表示一切从长计议，先吃饭再慢慢计划，于是大家都移步往饭厅走去。

        只有他因为出神思考慢了一步，还好长生提醒了他。

        然后他听到了少女清脆的声音：“谢大哥，我家厨子做饭很好吃的，你一会儿可要多吃几碗。”

        他向右侧看去，落进一双眉眼弯弯的璀璨星眸。

        “好。”

        饭后几人准备启程，叶瑜让管家准备了马车，还给了谢君玄一个锦囊，告诉他如果到了山穷水尽处再打开。楚沐言被她爹拉着在一旁絮絮叨叨，直至她娘不耐烦地给她爹使了个眼色，这才放开了女儿，随即也递给了她一个锦囊，嘱咐她路上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受委屈。一行人这才终于启程开始向着六安县前进。

        “夫人，就这么把姑娘许给别人家了？你不心疼啊？”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楚枫不禁有些感伤。

        “心疼？我只怕她自己出门被风迷了眼找了个不知底细的带回来，那才让我心疼。”叶瑜斜眼看了看楚枫，“再说了，老爷你不也没反对吗？那孩子模样性情都是百里挑一的，又难得是个有担当的。东阳侯府二公子，给咱们家当女婿，不亏。”

        “唉，我自然知道这是个好孩子，只是谢璟和谢侯爷是出了名的后宅不稳……”

        “谁家后宅没点腌臜事儿，那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那孩子已经自己独立出来了。就算是住在一起，什么魑魅魍魉，一剑斩了就是，我叶瑜的女儿又岂是后宅那些妇人可以拿捏的？！”

        叶瑜不屑地笑了笑：“老爷，你以为我一张口这谢小公子为什么这么干脆地求娶言言。他有担当是其一，那维护女儿家清白与咱们家姑娘拜个把子结个兄妹不也是一桩美谈。只怕是，这小子早就包藏祸心，就等着别人给他递梯子。连沈清峤先生的亲笔书信和纂刻都拿出来，他还真是舍得。”

        叶瑜越说越生气，这女儿自己主动嫁出去，和自己做了梯子送到别人手上感觉可不一样。虽说那谢君玄确实是样样出挑，看来确实也对言言感情颇深，但一想到是自己做了这“梯子”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行，待到以后他来上门提亲，非得好好考验考验他不可。

        京城，江府。

        “大人，苏意已经被我挫骨扬灰，坟头都被刨了个干干净净，这下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哦？挫骨扬灰？”现任领侍卫内大臣江逢君坐在屏风后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火铳，他看着地上匍匐的影子，眼神逐渐冰冷下来。

        “是，属下将他刨坟烧尸，保证他死得干干净净，再也不能和大人作对了。”那人微微抬起头，声音里甚至有些一丝丝的得意。

        “我只是让你们去追杀他，确保他死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准许你们刨坟烧尸侮辱他了？！？”男人的声线慵懒浑厚，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质问之意，那地上匍匐的影子渐渐开始有些发抖。

        “大人，小人以为，他之前多次坏大人好事，大人也是追杀他多年还务必要他死得干干净净，所以……”

        “所以你就觉得你可以在他死后掘坟烧尸，然后得意洋洋地回来找我领功？！”

        “嘭”的一声枪响，丝丝红色顺着那身影前臂蜿蜒而出，那匍匐在地的身影却只是闷哼一声哆嗦了下，接着更是弯下了腰。

        江逢君满意地笑了：“堂堂前司礼监掌印，换作以前，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现下他虎落平阳，倒是让你们觉得可以如此轻辱他了？”

        那影子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整个都快趴在了地上，在这摄人的压力下空气都快凝固了，只剩下液体滴滴答答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听说，他身边还跟了个孩子？”

        “回，回大人，有一个，是他收养的，那个孩子现在跟在卫家二公子身边，所以属下没有动手打草惊蛇。若是大人想要斩草除根，小人可以……”

        又是一声枪响，那影子彻底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江逢君看着地板上缓缓流动的殷红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嘴角：“枉费你跟在本公身边多年，连本公的心思都猜不到，留你又有何用。”

        楚楚和卫疏鸿走后的当天下午，谢语泽也悄悄地乘坐马车离开了六安县。卫风按兵不动，接着监视长风镖局和林九，看他们后续要把那些被拐来的少年少女送到哪里去。

        然而让卫风惊讶的是，接下来几天长风镖局都没有任何异动，那些少年少女全部被他们关押在镖局后院，每天有人送吃的和水。但是饭食里应该是被加了药，那些被拐卖的人每天吃了以后就会陷入沉睡，大概四个时辰后醒来再次吃饭，周而复始。

        终于三天后，一个手下的大汉满面喜色地回来和林九报告：“大哥，事成了，这个数。”

        他得意洋洋的用手比划了个数字：“说好了，今天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错，不错，既然那家这么识相，既没报官出手也干脆，那便把那小子送回去吧。也算他有福气，投了个好胎。”

        手下的人应和着纷纷散去开始去做准备，傍晚时分，他们从那些被拐卖的人里挑出了一个少年。那少年虽神情憔悴，却能看出来斯文俊秀，衣着打扮也颇为精致。

        “小子，算你有福气，你爹娘已经准备好赎金，你今晚就可以出去了。”

        看着那少年即将被人带走，人群中一个身穿布衣的少年激动地冲了出来：“少爷！少爷！求您了，把我也带走吧！”

        “去你妈的！”大汉一脚把那个布衣少年踹了回去，“人家府里只出了一个人的钱，可没说连你这个小厮一起赎回去。你啊，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说罢大汉将那锦衣少年眼蒙黑布、耳塞棉花地带了出去，剩下的人则全部留在房间，不一会又被迷烟药倒陷入了沉睡。

        那少年被带出去之后，双手被缚坐上马车，卫风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前往与少年父母约定的地点。谁料他们竟是拉着马车在城内瞎转了几圈又跑到城外转悠，之后再回到城内从北城门出去，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后终于是到了约定的地点。

        那少年的父母拿了一方锦盒等在小树林中，随从车马全部停在树林外，终于是听到了马车声他们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来。几个蒙面大汉将锦衣少年从马车上提了下来：“看好了，胳膊腿儿俱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拿到锦盒后，大汉倒也干脆，直接将锦衣少年推向他父母，正准备走时却听到了少年的声音：“等一等。”

        大汉心道不好，正准备拔刀，却见少年给自己父母磕了个头：“爹、娘，小安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求求你们把他也赎出来吧。”

        刀被缓缓地收进了刀鞘内，那边传来老人恨铁不成钢的责骂：“一个下人，还赎什么赎，你知不知道光赎你就快把家里掏空了，还不赶紧和我一起回家！”

        说着老人就推推搡搡地把少年拉了起来，一遍拉一遍给大汉作揖：“小子不懂事，我们就回去了，就回去了。”

        两个老人驾着少年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慢地离开了，大汉看着他们的背影将手里的锦盒掂了掂重量，随即打了开来，里面薄薄的几张银票，却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金额。

        卫风在暗处看到这里大概知道了长风镖局应该是既做卖人的生意，也做绑票勒索的活计，怎么来钱怎么处理，脑子挺灵活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大汉满意地笑了，将装着三千两银票的锦盒小心地收进怀里。他转身刚想和同伴说准备启程回去，却发现就在刚刚一息之间，和他同行的那几个人全部被人瞬间割喉连声音都不曾发出就倒了满地。他惊惧地看向四周，却发现不了任何敌人的蛛丝马迹，死亡的压迫感紧紧地向他袭来，他终于是忍受不了开始叫喊起来。

        “谁？！有本事给我出来！”

        夜色降临，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清冷的月光洒在染血的泥土上，静谧的树林除了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就只剩下了虫鸣鸟叫。

        他来回反复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等了许久，仿佛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他喘了几口气开始惊慌失措地向来时的路不断跑去。就在他刚刚跑出没有十步，后方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他直接倒在地上，脖子上的殷红汩汩的流出来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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