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境

小春按住了谢澜，让她缩在柴堆后不要出声自己就要走出去，谢澜却拉住了她，给她搬了些新柴塞进她怀里。

        看见光头丫头出来，赵妈妈越看眼睛就越疼，头也越发痒了起来，她声音带上了怒意：“大白天的你这是到哪里偷懒了？”

        小春老老实实站在她面前，低着头道：“妈妈，我在后头抱新柴。妈妈有什么事情吩咐？”

        赵妈妈是顾仙仙的得力心腹，一晚上都忙前忙后地安排伺候客人，看她这缩头缩脑的样子，本来是有气，但身体疲乏，也没有什么心力再去指摘，见人出来了，就绷着个脸道：“外头人差不多了，你去收拾着，把碟碗收回来。”

        “噢。”小春愣愣地应声。

        扫了眼这丫头的光头，赵妈妈嘶了一声，感觉头上的虱子好像又多了，急着回房里好好篦一篦，也不管这丫头听没听懂，一甩帕子便走人了。

        看着婆子走远，小春立刻蹦达起来，将柴往旁边一丢，欢欢喜喜地将谢澜喊了出来。

        “赵妈妈喊我们去收拾碗碟，”小春笑得露出了白牙，伸手就拉她，“快走快走！这可是个好差事。”

        在柴堆后听得不甚分明，见到小春这样高兴谢澜顺从地被她拉起来，不成想蹲得太久，这乍一下起来晕得脸上白了几个度。

        察觉到身体的不如以往，忍着天旋地转的晕眩谢澜刷地拉开系统面板，看到了身体素质后缀的明晃晃的“虚弱”debuff，谢澜心中微动，这个东西她不陌生，在上一世谢家时这个东西跟了她八年，但谢澜却记得自己昨晚取药时也扫了一眼面板，那时候可没有这种东西。

        ——那个时候系统也不在。

        心中隐隐约约抓到点什么，但线索太少，她不能推断出有用的结论。

        心底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重要的信息。

        小春已经在催促，谢澜闭了闭眼，将眩晕压制下去，苍白着嘴唇跟着小春穿过后厨到了大堂。

        作为穿越女，经历了三次投胎，谢澜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楼的里面长什么样，扶着栏杆一边休息缓气，一边好奇地张望着。

        不知道是不是地方青楼的特色，这里面的装修风格与谢澜见过的大部分建筑都相差甚远。内部房间众多，像是塔形建筑般环绕着中央场地，四处都装饰着鲜艳的红色绸布和精致的灯笼，花卉文玩，各色书画，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奢华。

        谢澜心道，不愧是富贵销金库，光是这些绸缎都够普通人家三年的吃度。

        她又顺着这些东西仔细看来，这里装饰得奢靡又风雅，却在细微之处暗含本店特色。比如说墙上虽然挂着宣纸黑墨的画，柱檐下吊着彩绘的琉璃八角灯，但画上的内容，彩绘的故事都是一些少儿不宜，却能让男人会心一笑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气，楼上的龟公小厮正在一个一个地将灯笼取下吹灭，夜间活动的青楼小姐们大多已经歇下了，就剩一个熬日的黄色纱衣女人倚靠着栏杆磕着瓜子，和谢澜的视线对视上，她看见了谢澜破旧的衣衫与干枯的头发，十分明显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像是这个穷丫头的存在将楼里头的空气污染了，她将瓜子壳丢下楼，转身回屋了。

        谢澜毫不在意她的眼神，她走去大堂找撒丫子跑走的小春。门口已经下了锁，大堂里杯盘酒碟，一片狼藉。在这狼藉的剩菜之中，小春拿着盘子里剩的鸡腿啃得正欢，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胸前还有不正常的弧度，想来是收获颇丰。

        看见了谢澜，她激动挥手，袖子里藏的糕都掉出一块，但她顾不上捡，嘴里塞着肉含糊指着桌上，呜呜咽咽。

        谢澜读懂了她的意思，一时好笑，“我刚刚已经饱了，你自己慢点吃，当心噎着。”

        小春点头，只顾着塞。

        谢澜失笑，也往怀里塞了两块饼当做晚饭，然后撸起袖子开始收拾碗筷，清理残羹，将大小碗碟叠在一起。

        只是摞起来的碗盘沉重，在她被加了林妹妹体质debuff的情况下只会摔了盘子，要等小春来帮忙。

        但当她收拾到第二桌的时候，谢澜麻利的动作便是一顿，她注意到了特别之处：这张桌子上的菜品，和刚刚那桌好像差不多？

        但这里可是青楼，来这里的人用餐喜好和经济水准不说相差很大，也应该有明显的差异才对。

        点成一模一样的概率极低。

        难道有人来这里团建了？谁会来青楼团建？

        她心里有了怀疑，注意到的细节也就多了起来。

        地面上有很多泥土。

        凳子上有新的属于利器的划痕。

        桌面上的菜肴大多是肉菜，很多剩菜都是糕点蔬菜一类，有的甚至动也没有动。

        再放眼看全局，这些桌子并不大，应该时候四五个人围坐，甚至是两个人的小桌子，此刻它们都是放在了正中央，围着聚在一起，一点也不顾及顾客隐私的样子。

        但若真的不在意顾客的隐私，那为什么要将桌子设计成不同的大小？

        这楼里面装饰的这么细致，不可能在桌子的摆放上就如此粗糙。

        谢澜虽然从未来过青楼，但仍然能断定这些有问题。

        将这一桌收拾完，谢澜十分自然地向着小春走过去。

        小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地朝谢澜道：

        “这是我进来以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次，要是以后能天天这样吃就好了。”

        “以前没有过这样吗？”谢澜接话道。

        小春摇摇头，“自从我来到这儿，这还是第一次赶上。不知道是哪家吃宴，点了这么多好吃的。”

        谢澜：傻丫头，哪家正经人家会把家宴摆在这里。

        谢澜想起今晨早些时候，顾仙仙也是因为楼里闹事才将她丢给了小翠，那时候她若再张望一眼，就能看到当时楼下的真实情状。

        但可惜……

        收拾完桌子，小春就拉着她去睡觉，她们这些的丫头作息需要和楼里的营业时间保持一致，即使不困，谢澜还是被小春硬拉着睡下了。

        但也许是夏日闷热，身边又有个火炉似的小春，又也许是身体debuff回来的原因，谢澜睡得很不安稳，白天也做起梦来。

        她梦见自己坐在黑暗处，身上是沉重且华丽的衣裳。明明窗户外是灼灼的阳光，但当穿过了寝殿薄薄的窗户纸后，那光就变得冷白冷白的。

        面前的帘帐内有人咳嗽了一声，死寂一般的室内便有了声音。

        谢澜听到那道苍老的声音说：“澜丫头，为父命不久矣……以后，这江山……便交给你吧。”

        谢澜没有动作，甚至心里也没有什么情绪上来，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帘帐中伸出的那只苍老的手。

        那手上拿着的是一卷圣旨。

        因为服用了太多金丹，老皇帝的手上皮肤发紫，干瘪又难看，紧紧抓着圣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妖魔一般。

        谢澜还是没有动，任由那只手裸露在空气里，渐渐僵硬。

        谢澜一直安静地盯着那只手，只觉得那只手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的远。

        ——

        谢澜忽然醒了过来。

        她梦魇一般地坐起身，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窗外，天光仍然大亮，她能看得清窗外天空上飘着的几丝云朵，却怎么看都看不见千里之外的京都。

        像是有大事发生一般，她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那颗心脏几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

        呆呆坐着发愣了一会儿，谢澜摸了摸头，已经发了一头的冷汗，背后也被黏腻的汗浸湿，让她很是别扭。身边的小春睡得正香，吧唧着嘴，强大的胃部消化能力并没有让她因为吃撑而睡不着，反而因为睡前的一餐好饭让她做了一个愉快的梦境。

        谢澜移向了窗边，在她身体移开的下一秒，小春就啪地用胳膊占了那块地方，这种放任自流的自在睡法让谢澜轻轻笑了一下。

        谢澜在窗户口撑着下巴看外面，夏日的丝丝微风吹拂起她的头发，让身体清凉起来。

        刚刚的那场梦太过真实，让她现在还有些恍惚。

        恍惚地回想起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投生。

        那时候她和系统的关系还没有如此敌对，她是老皇帝唯一的女儿，大梁朝唯一的公主，除她之外，老皇帝还有三个儿子，她的三个皇兄。

        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那三个皇兄却和父皇一样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有加，就连太傅上课也要带着她一起去。

        后来……

        谢澜叹了口气，想起刚刚的梦境，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预知梦，还是老皇帝现在已经驾崩了。

        倘若是后者，这天下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在上一世，作为世家女的谢澜出生之时，老皇帝就将三个儿子外封到各个地区当了潘王，远离京城不说，还非召不许入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父子已经离心。

        在她长大些许，开始主动地探查各方消息之时，朝中重臣已经开始纷纷站队，整□□堂上乌烟瘴气，吵闹不休，老皇帝多次气病，后来干脆撒手不管朝政，一心求仙。

        谢澜虽然在再次投生后有了父母兄长，但心中仍记挂忧心着上一世的亲人，眼看大梁朝要完，她才瞒着父母向着朝中一名忠心老臣递了辅国书，转呈皇帝。

        也就有了上一世的国辅任命诏书。

        结果被摆烂系统搅黄了。

        谢澜恨恨咬牙，但这件事也让她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跟系统继续耗下去了，她必须要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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