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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可叹可悲


他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另一个女子的情感。

        “你是不是她?”汪延的声音有些虚弱,虚弱到声音一出口,汪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中更带着渴望,掺杂着痛苦和挣扎,“阿娴。”

        “你在说什么啊汪督主!”傅明娴被汪延吓到了,眼角有些湿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会在这里,我这就走!”

        汪延就这样半跪在石凳之前,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儿。

        傅明娴逃一般的离开了,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心更是快要跳出嗓子眼中了,胡乱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鹊之!”

        傅明娴走到山路下,看着鹊之那熟悉的身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小姐!”

        鹊之果真是先回到了清凉寺外和傅明元汇合等着自己了,她不知道傅明娴同沈瑜告别之后又遇到了汪延,只是见傅明娴下来,鹊之还高兴的迎了上来。

        “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不用再多说一会儿话?”

        傅明娴摇头,神色带着几分慌张,催促着说道,“不了,咱们先离开吧。”

        “阿衡!”

        沈瑜等着回过神儿来之后,发现傅明娴已经走了很远了,他想要找到傅明娴送她一程,却是绕遍了附近的山路都不见傅明娴的踪迹。

        没办法他只能想着来寺门看看,正好瞧见了准备离开的傅明娴。

        傅明娴听到沈瑜的声音,只觉得心中的慌张也少了几分,她微微调整好了心情,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瑜,“怎么了?”

        沈瑜沉思的一番说道,“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傅明娴漆黑的眸子闪着一道亮光,如同黑夜的繁星一般耀眼。

        她……恐怕和沈瑜的好事不远了。

        订了亲之后,她会好好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从前的那些纷争烦忧再也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方才的汪延反应太过震撼,她和汪延在一起终究不会有好结果。

        傅明娴好像下定了主意一般,看向沈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定,她似乎只是想要自己更安定一点。

        “我先回去了。”傅明娴在鹊之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透过镂空窗扇向着沈瑜说道,“你也是。”

        沈瑜笑了,就这样摸着脑袋站在清凉寺的门外看着傅明娴已经远去的身影傻傻的笑着,甚至连汪延什么时候站在背后都没有知觉。

        汪延挑眉,并未见到傅明娴,只隐约见到她的马车走到了胡同拐角,瞬间消失不见,他的眸中渡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仿佛方才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汪延依旧是汪延,依旧是那个西厂心狠手辣的督主汪延,奸佞残暴是他的本性,从来都没有人能撼动他!

        汪延看着人都走了很远却还在愣神的沈瑜,看来……他对那位姑娘也是很满意了。

        真好啊……

        能找到自己中意的姑娘真的很好。

        可惜他的阿娴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汪延咳了一声,面色凝重的看着沈瑜的样子,“走了。”

        沈瑜满心欢喜,没有看到汪延眼中的失落。

        “你这么快就走?”沈瑜收回望向傅明娴的目光,尽量委婉的询问道,“不是说还要点长明灯的吗?”

        沈瑜对汪延的对食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稀少书信中听到汪延提起过是傅国公府的嫡女,当年汪延娶她的时候,他正在西北征战,等着他功成名就回朝安顿之后,傅明娴便已经过世了。

        虽然,汪延从不曾说过,但是他能看得出来汪延对她的感情。

        他刚从西北回来的那会儿,正是傅明娴的葬礼,汪延沧桑落寞了许久才又重新振作起来,用更加冷漠来减轻他的痛苦,这么多年,汪延从不没有过的失态,怕是已经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办完了。”汪延回答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无尽落寞。

        沈瑜叹了口气,跟在了汪延的后面。

        名字乃是私密之事,除了亲友是不会让外人轻易知晓的,当初商李氏同沈瑜暗中撮合的时候,也只简单的提了下是傅国公府的远亲,傅明娴又称自己是阿衡。

        所以沈瑜不知道,更不会怀疑什么。

        ……

        陆府。

        依旧是那般朴素安静,炭火烧的很旺,只是空气中的药草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些。

        透过临门木屏风,隐约可以看见赵宛容侧卧在临窗大炕上的绣祥云的靠枕上,半阖着眼睛,脸色却是被屋内炭火烤的泛红,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赵宛容眼睑微动了动,“兰芝,你回来了。”

        兰芝点点头,声音带着欢快,“是呢夫人,奴婢回来了,今日清凉寺很多人,奴婢还算是去的早的!”

        “而且,奴婢还帮您买了些您最喜欢吃的梅子回来,待会儿你用完药就可以吃了!”

        赵宛容轻笑了笑,“我的身体不好,每年都要劳烦你去帮忙父亲母亲还愿。”

        “辛苦你了。”

        兰芝放下了篮筐,半跪在赵宛容的窗前,紧紧的将她手握紧,这么多年的互相陪伴,她们二人关系更胜似姐妹,动容的说道,“夫人,您的事情就是奴婢的事情,哪怕您暂时不能去,您的心意老老爷和老夫人也一定会知道的。”

        当年赵国公府被判满门抄斩,赵宛容的母亲三尺白绫吊死在门前以证清白,除了……除了出嫁的女子,其他皆是魂断黄泉……这么多年,赵宛容虽不曾开口提过要为赵国公府翻案,可是不代表,她已经将这笔血恨忘去,不代表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忘记自己是赵家人了。

        只可惜她的身体不争气,莫说要去为赵家翻案,便是下床都是难事,连祈福还愿都需要别人代劳,甚至赵家连在清凉寺的排位都是陆历久帮忙遮掩,这才得以保存。

        毕竟叛国之人,无权享受香火供奉。

        “我知道。”赵宛容安静的点点头,看着兰芝眉眼间的欲言又止,“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兰芝犹豫着说道,“也……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眼花了,方才在清凉寺……好像看到了表小姐。”

        “也……也不是表小姐,她要比表小姐小很多岁呢,只是一位和表小姐长得很像的姑娘……”

        赵宛容刚想回答兰芝,却突然猛一阵剧咳,咳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兰芝一慌,慌忙递上了手绢,附上了赵宛容的唇边。

        “夫人,夫人您怎么样了?”

        “都是奴婢不好,好好的奴婢不应该提起那些往事让夫人难过的。”兰芝自责的看着赵宛容,愧疚的不忍心去看赵宛容那虚弱的身体。

        赵宛容摊开手,示意兰芝将手绢拿开,“我并不是因为这个……你不用自责。”

        “只是最近总觉得有些累。”

        兰芝刚准备回答,却突然见到手绢上的鲜血,暗红的血有些刺眼,兰芝心立即宣到了嗓子眼,更是慌乱无比,口不择言,“夫人……”

        “不……奴婢去找老爷回来,奴婢要去将老爷请回来。”兰芝下意识的将手绢藏在身后,她不想让赵宛容看到,可偏偏越急越乱,赵宛容见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反倒是起了疑心。

        “怎么了兰芝?”

        兰芝反应激烈,声音也跟着抬高了,“没什么!”

        “没什么,夫人。”

        赵宛容眉心紧蹙,似乎鼻子嗅到了一丝鲜血的腥味,她吃的药太多,嗅觉已经不大好了,“你把手绢拿来给我。”

        “要我自己亲自去拿吗?”兰芝不肯,赵宛容声音也陡然变得冰冷起来。

        兰芝哭着跪在赵宛容的面前,双手捧着沾满鲜血的手绢,手足无措,“夫人,就让奴婢去和老爷说吧,老爷回来了便会治好您的!”

        赵宛容轻声拒绝,“不必了!”

        “可是您的……您的身体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兰芝泣不成声,“您为什么从来都不说疼。”

        赵宛容虽然病弱,却不曾咳过血,一见到那些鲜血便会让兰芝不由自主的发慌。

        赵宛容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无奈,声音虚弱的说道,“说了也是这个样子,何必多事呢?”

        她身体孱弱是打胎里留下来的病端,若非陆历久医术高超,加上她自己求生欲望强烈,也不会苟延残喘的挣扎了这么多年,却也终究抵不过油尽灯枯。

        “兰芝,你说……”赵宛容依靠在黄梨木罗汉床延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兰芝,“她真的很像娴姐儿吗?”

        兰芝呜咽着点头,“很像,真的很像。”

        赵宛容垂眸,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心中决定了什么一般,“兰芝,我……我想见见她。”

        兰芝摇头,“夫人,您就别想这么多了,老爷医术高明,一定会有办法将您治好的,这么多年咱们不都这么熬过来了。”

        “您别说丧气话。”

        赵宛容微微笑了,目光恬静又温婉,语气很轻柔,“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能白得来这么多年的相敬如宾我已经很满足了。”

        的确是白得来的,初见时,陆历久一身青衫素衣,哪怕穿着素朴依旧遮掩不住他的风华绝世,赵宛容悄然的记在了心里,因着她身体不好,母亲从不许她远处和姐妹们一起同游,其实私心里更养成了她懦弱的性子和自卑,她这样的身体多活一日都是奢求,还能祈求别的什么?

        赵宛容做梦也想不到陆历久会真的误入她的客房,撞见她正在更换外衫,被旁人发现之后,甚至连辩解都不曾有过,还主动求娶她。

        赵宛容当时是笑着的,陆历久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他不会看不出来是陷阱,而且当时陆历久是在外间,她在内室,什么都看不到,何来轻薄?

        他要娶她,便是真的要娶她。

        所以赵宛容嫁的那般决然,嫁的那般义无反顾。

        可是成亲这么久,赵宛容才开始慢慢的懂了,或许当年,他要娶她是真心的,却而不是因为他爱她。

        或许,他娶自己,只不过是想成全另一个女人。

        陆历久从不碰她,成亲多年,他对她相敬如宾,细心呵护,给了她所有妻子该有的,唯独爱,他给不了她爱,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在照顾她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深情,却更像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位女子。

        赵宛容何其聪慧,她怎么不会不懂当初这桩亲事的由来。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她喜欢呢,她一点也不抱怨,毕竟这桩亲事也是她算计来的。

        她懦弱了一辈子,只有那次勇敢,她明知道傅明娴是想让霍彦青对自己失望,依旧愿意被算计,其实她从不曾爱过霍彦青。

        霍彦青也不是喜欢自己。

        年少时期,赵宛容的身体还没有这么糟糕,因缘巧合下她对霍彦青有恩,霍彦青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那恩情罢了。

        她想告诉傅明娴的,但傅明娴当时根本听不进去。

        赵宛容便想着,那就这么一直错下去吧,借着傅明娴的手嫁给陆历久,这样也不会再被傅明娴误会自己和霍彦青关系非同一般了。

        兰芝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生老病死是人做无奈的事情,她明知道赵宛容每多活一天便要多受一天病痛的折磨,可是她还是希望能赵宛容可以一直走下去。

        有陆历久陪着。

        “兰芝,我想见见她。”赵宛容目光闪烁,突然说出这么句话。

        兰芝不解的摇着头,“夫人,她不是表小姐,表小姐……”

        “表小姐已经……”

        “你答应我。”赵宛容祈求的看着兰芝,“你不是说她们很像吗?我想……我想再看看她。”

        “我……有些话想要和她说。”

        赵宛容目光中带着一丝挣扎,她的身体……恐怕时日无多了,若是她死后……陆历久便是要一个人了,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

        若是真的像兰芝说的那样,她的愧疚也能减轻许多。

        兰芝泪流满面,看着赵宛容哀求的目光重重点点头,“好。”

        “奴婢答应您,等着您身体再好一些的,奴婢就算是长跪在傅家门口也一定将那位小姐带来见您。”

        赵宛容泪眼婆娑的笑着,“我想休息了,待会儿历久回来便和他说我已经入睡了。”

        赵宛容再度阖上双眼,她并不是不想见陆历久,只是她的身体……她不想让陆历久看着她苟延馋喘吊着一口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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