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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再论心狠手辣


历朝历代,满清是个比较有特色的时段。出山海关占领全国的部落酋长,在一坐稳江山的时候,就宣布了一条总原则:满汉不婚!

        从此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国人,纳入了皇亲国戚的婚姻考虑范围之外。

        这条规矩,其实并不奇怪。以满汉两族的人口差距,真的彻底放开了——从血脉的角度上说,简直用不了几代,这寥寥几个满人,就会彻底的消失在汉人的汪洋大海里了。

        对于重视一种纯精神意义上的“血统”讲究的人来说,这真是太令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儿了!

        就好像你努力的坐了天子,结果继承你位子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一样。不成!一定得区分开……当然,很多年后还有人研究,近亲结婚容易什么什么的,谁顾得上管这个呢!

        其实汉人也讲究这个。几次南北对峙,华夷观念深入人心。大家提到个“胡”字,就好像在看下等公民一般。这只能说是一种本能了。就好像同一群蜜蜂维持着一只蜂后……这满汉之间尚且如此。找个黄毛绿眼睛的女人生孩子?杂种!

        胤礽有点惊恐。这事儿说大不大。一男一女没采取措施,搞出孩子来不意外。就算人种不同……也就是一桩风流事儿而已。

        说小却也不小,“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是渐进式的能力标志。你连自己屋子里的三五个人都管不利索,谁相信你有纵横官场捭阖无敌的能力啊!胤礽可是储君。

        好吧,这件事最糟糕的地方在于,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被胤褆这货知道了……这如果在大清,妥妥一个小报告啊!

        胤礽暗自里咬牙。他和胤褆虽然一直争锋相对,可是这一阵子同在一个屋檐下——非得说出来?呃,那就是同是寄居在别人的一个屋檐下——总之!关系还亲近了不少。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做了他亲哥?胤礽真没凶残到这种地步。

        他是储君。最基础的概念是把自己放在大清主人的位置上。然后全天下之人之物,不管忠奸贤愚,不管和谁的私人关系更好,理论上都是他的臣民——这才是“君”的味道。能容人。

        这是多少年熏陶的胸怀。和抢夺皇阿玛注意力的兄弟政斗是一回事儿。那是消灭潜在竞争对手。可是在一般情况下考虑问题,他绝不可能因为张三先生私下来撇了撇嘴,就派人用大粪泼了张三先生的门。胤礽是一个文章水准和处理政务都处处被他老爹皇帝当众表扬的。他真不至于睚眦必报到这个程度。因为胤褆抓住了把柄就做了他?这是神经病。

        他连胤褆都容不下,怎么能容得下天下人?远得不说,他现在还跟着一帮随他漂流过海的伙计侍卫呢。在海上清理异心分子是一回事儿,处心积虑弄死大阿哥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会让手下离心的。

        当然,如果用胤礽激励自己的人生偶像之一,唐太宗李世民先生的事迹来进行评判,我们大概得说帝王家的兄弟……不提也好。不过胤礽不是李秦王那样征战沙场的类型,他是受着最正统储君教育长大的。或者悄悄说,这娃让教得有点傻。

        于是胤礽同学手足无措了。他烦躁的听着根本啥也不知道的胤褆嘲笑他。胤褆心中得意呢,没有妹子——挺好!看老二这事儿搞得哈哈。

        胤礽一见到沈如是那就是真见到了救命之人啊:“沈大夫?打胎药有没有?”

        …………

        沈如是在太医院的时间不算长,还没有领略到皇家对“血脉流落”“血脉不纯”这事情的忌讳之处——后者甚至比前者还忌讳。就好像沾上了其他动物味道的小猫会被母猫活活咬死一样。皇家生出不符合血脉期待的孩子?这是可以上升到不敬祖宗侮辱爱新觉罗历史之类的大问题的。

        沈如是不知道这个。于是她居然问了一句:“不能生下来?哪怕养在外面呢!”在沈如是觉得,第二种处理方法已经是很过分的了。不承认是皇家血统,那就当成一个普通孩子,这还不行么?!

        胤礽和胤褆齐齐摇了摇头。皇家人想问题深远多了。这孩子二十年后手持信物找到皇宫来想弄个封号,这已经是往好处想的情形。不好的情形比如此人长大后生了野心又或者被哪个野心人物劫持。宣称宫中的皇帝不给力,我手上这就是正统的爱新觉罗血脉然后起兵什么的……

        前车之鉴尤未远!前朝的燕王是怎么变成皇帝的!

        燕王他围攻山东打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最后眼看着就快被小皇帝点起兵马灭掉了,一横心千里跋涉过江打南京啊。这是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战例。不是燕王有多能耐,而是这法子太不靠谱了。那么长的奔袭,稍微被谁阻拦一下,断了他后路,妥妥的一条死路呀。可是燕王居然成事儿了!这个原因除了因为他老爹太祖先生,杀了太多会打仗的军事将领,搞得南京的军事水准下降很多以外……还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想动手。燕王也是太祖子孙,这是他们朱家人自己打仗玩儿。插什么手啊!

        从燕王朱棣的胜利事迹可以看出来。正统,血脉这些字眼,究竟有什么样的冲击力了。时机合适,那真是好比几十万大军呢!

        这样的情况下,皇家敢把血脉流落在外?不敢!稍有怀疑就得掐灭了。

        沈如是这提议,还不如那孩子生下来养在旁边呢!于是胤礽和胤褆都摇头。胤礽想,能养在旁边么?不能!这是活生生的证据啊!被老爹看到了怎么想?还是干脆打了胎最省事。

        …………

        沈如是正准备翻脸。她自己就是个女人。并不想某一日怀孕后在自己还丝毫没有知情的时候被人打了胎。那么以己及人……这事儿不能接。心里暗自有了偏向:胤礽那洋妾,真惨。

        却听见胤褆笑着调侃胤礽:“这个你真上心了?”

        沈如是就抖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然后听到胤褆后半句:“居然还留着那女人……你对她可真不错。简直比的上京城里的那个谁谁了。”

        胤礽就转而笑话他了:“听说你一直给你媳妇守身如玉来着?”

        …………

        沈如是默了。早听人说这些皇家子弟心狠手辣,没想到这真是把人不当人看的感觉。她突然就没力气跟人辩驳了。打胎药?呸!扭身出门,正遇到“西雅诺”。

        沈如是难得的多愁善感寂寞无依一回。她也忘了早上还和人生气了。拽着“西雅诺”的袖子,想找个僻静的地儿谈谈心什么的。

        彼得正准备和他手下接头呢,虽然没直接把沈如是甩开,可是多少有点不耐烦。拍拍她手胡乱敷衍:“你在我房间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很快回来。”

        沈如是某些方面缺了根筋儿。比如她从来没想过一个跑到岛国来继承姑妈财产的少年西雅诺,怎么忙得时常往外跑,而且信息相当灵通。也没想过两人这关系,比林庭他们更亲近了,可也总没继续亲近下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沈如是早上给人看病跑王宫,回来听到朋友的坏消息,然后近距离围观了皇家子弟们的淡泊人命做派。这会儿已经烦躁的想吐。连吃饭都没有胃口。“西雅诺”让她到房间里等,她就真去等了。在桌前坐下等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就睡过去了。

        彼得回来的时候有点晚。他这一日得到了索非亚被顺利收押修道院,某某手下被处理的消息,心情大好。进门的时候听他们说找不到沈如是,心里一突,这才想起自己临走前说的话了。心头暗跳:这傻姑娘该不会真在自己房间里等着?一推门,果然。

        那个瞬间,就着窗外夕阳时柔和的霞光,彼得心里陡然升起几分久违的,非理智型的感觉来。

        霞光衬着心跳,一下,两下,三下。他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着沈如是的睡颜,看着她那乱糟糟头发下清秀的,明显东方人的面庞。他甚至在那个瞬间产生了某种冲动,希望,这种感觉能永远。

        冲动当然只是瞬间。窗外的光线猛然明亮后陡然一暗。这一日的太阳,落山了。彼得被那光线惊醒。脸上荡起一个有点温柔的笑来。

        永远——娶她做皇后当然不可以。不过,或者还有什么其它的法子,能让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大约,都会这么温暖静谧令人向往的!

        他上前去摇了摇沈如是,声音少见带着轻松和几分并为掩饰的霸气。却没有忘记回身关紧了门。他对沈如是道:

        “你是来找我问那个海船船长的事儿?”他微皱了下眉头——沈如是居然和那人关系这样好?

        彼得转念想起沈如是方才的样子,又笑了。打量着沈如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欣赏着对方看见自己的惊喜。只觉得那种有点不爽的感觉淡去了许多。于是不再卖关子。轻描淡写道:

        “那个国王出了凶杀案,外面等的权贵里。那个邓肯很明显的被孤立起来。不是凶手,也是大有关系的。他既然死了,多半是杀人灭口。至于是谁杀的!这只看国王死了谁得利,就能猜个差不多了——听说你还认识那个约翰?离他远点。”彼得说。

        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这声音里竟带了三分显摆的感觉。一个大国的国主,傲气是自然的,可显摆:希望另外一个人赞赏自己,那真是几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滋生。

        沈如是也没注意到。她的几分睡意全被吓跑了:“你说是约翰!他和邓肯很好,我亲眼所见!”

        彼得享受着沈如是难得一见的那种满头雾水迷茫慌张(并不是)感觉。随口笑着,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作为上位者怎么可能不会邀买下人。至于你看见的‘很好’之类,如果不是假的,那就多半是有了什么不得不除去人的理由。或者是他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或者是新情况有了新想法?比如那个女王什么的……哼。”他冷笑了一声。却没继续下去,悄悄换了个姿势,从后面去够沈如是的肩膀。

        沈如是根本没注意女王什么,也没注意到“西雅诺”的小动作。她猛地一扭身——彼得的手顿时乍在外面了——看着“西雅诺”问:

        “原来萨尔马的话是这个意思——邓肯好可怜。”她情绪又低落起来了。

        彼得没抓到肩膀,又看见沈如是给另一个男人伤心。大不爽。嘴也毒了:“他一个当过海盗的,不得善终,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如是垂头不语。

        彼得暗自焦急。方才气氛不是挺好的?这是说了两句什么,一下子这样了!有心调节个气氛调个情什么的,无奈这活儿从来没有做过。心理抓狂一样回想从前俄罗斯的小姐贵妇们勾引男人是怎么做的?香薰,蜡烛,露出半个胸?怎么哪一条也不靠谱呀!

        就听见沈如是也有点迷茫了:“等等,我找你好像不是这件事儿。是什么来着?”

        彼得暗叹口气。这是继续讨论政治问题?终没舍得拒绝。微偏头抿嘴看着沈如是,口气很包容也很无奈:“还想问什么?说吧?”

        …………

        王宫。女王看着眼前的约翰:“还有什么事儿,你说。”

        约翰看着女王旁边的贵妇:“这个……”

        那贵妇主动道:“我去看看茶好了没有。”正想离开,女王一把拽住她,声音陡然有点尖利:“不!娜雅丽!”然后,她醒悟过来一样,放低了嗓门:“你就在这里陪我,我亲爱的娜雅丽。”

        那贵妇是女王的密友。自然知道,这些日子女王有些失常。可是一个丈夫重病昏迷,连最好的大夫都说得长期调养的女人,你能苛责她什么呢!可是这个时候,娜雅丽心里突然打了个突,想起城内的流言来。据说暴病的“女王号”船长是这位小王子的手下。据说暴病的“女王号”船长和约翰牛不和许久。她不引人注意的,怜悯的看了女王一眼。低下头,不敢和约翰对视。

        这位在这些日子吸引了极多注意力的约翰,面对女王的时候,居然还相当恭敬。他似乎没有因为女王的拒绝生气,只是声音里透着几分嘶哑:“……这样也好,女王……阁下。我想说的是,我国的一支海军,最近在巡航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海岛,似乎是真的‘所罗门的藏宝地’。”

        女王猛然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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