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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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退后半步,迅速拉低了帽檐。
“谢城”怒不可遏,低哑了嗓子不间断地痛骂。
三昧真火并不真烧,只是炙烤神魂的一样刑具,王道阳只管拿着宝葫芦守株待兔,等“谢城”被逼得魂魄脱壳,自然收归囊中,为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然而半炷香后,他发觉自己低估了这只鬼。
焰光跃动,“谢城”明灭不定的脸隐在其间,开始还能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渐渐的,除却柴木噼啪,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传出。
王道阳左右等不到他元神脱窍,不顾火势迅猛,扣着络腮胡的胳膊,命令他架着自己走近察看。
“谢城”居然强撑着坐了起来,身子骨软绵绵倚靠着几坛酒缸,下巴低垂,浓眉轻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为何,王道阳看他如此气定神闲,心却莫名开始突突直跳。
“小鬼,你”
他话音未落,“谢城”忽而一弯唇角。
电光火石间,王道阳福至心灵,猜出了他的意图:“等等!”
少年引火入体,要与诸人同归于尽!
正如王道阳所言,他的精魄之力十分纯正,一经点燃,威力便似惊涛骇浪,数不尽的星火以他为中心,呈利箭般飞溅了出去,前排几人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射成筛子!
说时迟那时快,先前那个头戴斗笠的男人飞身而起,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踏过王道阳的肩膀径直掠入了火海!
他的披风不知是拿什么材质做的,竟能避火不侵,下穿一身毫不惹眼的粗布麻衣,脚踩开着线的素灰长靴,一路踏破阻碍,从袖管里伸出手来去捞“谢城”。
那手黢黑发皱,指甲盖中藏着不知猴年马月积攒下来的老泥,离要饭的阿五只差一个破碗的距离。
“谢城”早已昏厥过去,也幸而如此,否则他情愿当场以头抢地,求这位大哥收回神通放自己去死。
大哥提住“谢城”衣领,动作奇速,拎鸡崽儿似的将他扛到肩上,随后震袖一挥,无形的一股风劲冲出火场,赶在众人的眉毛要被燎着前,游龙般吞去了万千星箭。
他薄唇微动,咒诀频发,四周的火势变戏法似的,一簇簇由盛转衰,最终湮灭成灰,只留一地断瓦残垣。
王道阳与络腮胡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冷汗湿了一裤兜,连话也说不利落了:“这、这狗杂种,竟真狠得下心肝!”
他没留意,男人在听到他的啐骂后,默默掀起眼皮,一双似曾相识的吊梢眼露出。
他摘下斗笠,不见如何动作,那东西便跟长了翅膀一样,轻飘飘滑飞了出去。
斗笠是普通的棕丝斗笠,边缘坑坑洼洼,像从狗嘴里抢回来的,也许是他们家的传家宝,都破了好几个洞,也不舍得另换一顶。
它冲出残破的门窗,紧贴王道阳的头皮旋了一圈,割下来葱须似的几撮白发,又晃晃悠悠拐了个弯,重新落回到男人手里。
男人把帽子扣到胸前,轻声慢语地说:“承让了。”
他嗓子很润,仿佛含着笑意,但这笑与讥讽绝无干系,而是给人一种不骄不躁、如沐春风般的感受。
越是如此,越令败在他手中的人觉得屈辱。
王道阳顶着片新鲜出炉的锅盖,彻底傻了眼,身后有人没忍住,“噗哧”笑漏了声,他这才反应过神,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精彩纷呈:“何方神圣!妨碍道爷替天行道,莫非与此害人精有甚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前辈或许跟阿城有些误会。”
男人说着,把“谢城”揽到怀里,宽厚大掌在其后心一拍,“谢城”便如遭电击,猛地睁开眼,倒过气来似的,连咳带喘地吐出几口发烫的黑血。
“好了,”他道,“我既来,你便可以安心了。”
谢城耷拉着脑袋,断线木偶一样歪斜在他臂弯里,一双眼睛虽大睁着,却瞳孔失焦,看不见任何东西。鼻子倒异常灵敏,能从男人身上嗅到股甜香的气味。
这味道仿佛使人上瘾,谢城控制不住深吸了口气,诡异的熟悉感蔓入心间,一道来自脑海深处的声音,反反复复催促着他开口,他面容空洞,恍惚了许久,非常含混地叫道:“舅……舅。”
男人低低叹息:“好孩子,你受苦了。”
王道阳纵观全程,愕然道:“他叫你什么?”
男人抬起头,露出张沾满淤泥的脸,很难看清本来面目,但大体轮廓的确跟谢城有几分相似。
他不疾不徐道:“在下鹤溪山,他的母亲鹤飞环,正是在下亡姊。”
王道阳冷笑:“原来如此,道友修行不易,我劝你不要被鸠占鹊巢的小鬼骗了还不自知。”
鹤溪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前辈仍然执迷不悟吗?”
他将稍微清醒了一点儿的谢城扶到一旁坐下,指腹拂过少年被束缚着的双臂,那万千丝线随即纷纷断落,掉到地上,被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谢城也借着这股东风,强打起精神。
鹤溪山:“阿城幼年多病,家人唯恐他活不到老,便托我用秘法取走他的魂魄,带回上玄峰顶温养。”
王道阳生怕自己听错:“……上玄…”
久坐不语的谢城,跟着眉心一动,略微掀起了眼皮。
他只能看到鹤溪山模糊的一束身影。
很奇怪,只是身影罢了。
却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亲切,如同受尽欺负的孩童见到了远行归来的慈爱长辈,胸中涌起无限依恋,不等他试图回忆跟这位舅舅的过往,眼眶先行一热,竟要自主淌下泪来。
谢城吃了一惊,马上闭紧了双目。
鹤溪山微微笑道:“上玄峰天极观,乃在下修身之所。自取走阿城生魂后,至今一十八载,功德圆满。几个月前,我在镇子里布下了回魂阵法,时辰一到,魂魄自然归位,阿城从此便可与常人无异了。”
他顿了顿:“只是不想,谢家会遭此横祸。”
法阵一经启动,则不可轻易终止,所以才有了“起死回生”这样的事件。
鹤溪山起身,转向众人:“惊扰左邻并非他的本意,他也已经得到了惩戒。现下误会解开,还请诸位各自散去罢。”
“慢着。”
谢城唰地睁开眼睛:“老道士差点儿将我逼得魂飞魄散,单凭你几句废话就想一笔勾销?呵,即便你是我的亲娘舅也不行。”
鹤溪山也不着恼,很耐心地询问:“那你想如何处置呢?”
“我这个人认死理儿,有恩必还,有仇也必报,”谢城视物不明,寻着记忆里老道士的方向偏过脸,“我要亲手了结了他。”
鹤溪山劝道:“你初临尘世,许多东西不懂,当务之急该学着如何修身养性,而非去和无关紧要的人争勇斗恨,那会有损你的阴德。”
“……哈,”谢城失笑,截口反问,“阴德算什么玩意儿?”
谢城:“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用了逆天改命的法子才侥幸有了生路,那从今日起,我的每一刻都算偷赚来的,自然得过得随性畅意。如果要爷憋憋屈屈地活,不如让刚才的大火烧干净了痛快。”
鹤溪山沉默片刻:“若没有我出手帮忙,凭你的功夫,杀不了他。”
谢城直起身:“只要你肯帮我,我可以——”
“你既然讨厌受他人拘束,就不要轻易许诺,”鹤溪山很果断,“他罪不至死。”
谢城怒道:“难道我就该死!”
冲头的热血撞开他眼前的昏暗,一霎时看清了鹤溪山。
那双与他十分相似的眼睛,正饱含悲悯地与他对视。
谢城心口重新迸发出一阵沉重的酸楚,待他匆匆低头,咬牙强捱过去,再定神,鹤溪山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同时深深叹了口气,无奈至极地说:“好罢。”
说完,他倏而转身,两道定身符从他手中越过人群,结结实实甩到了络腮胡和王道阳的背后。
老贼伏在络腮胡背上,跑得倒快,两人已经贴着墙根双双溜到了窄巷尽头。
他留下的那群乌合之众面面相觑,不敢多生是非,齐刷刷给鹤溪山让开了一条路。
谢城精神一震。
两道脚步声一急一缓,很快逼近。络腮胡双唇颤抖,慌得腿肚子直转筋。
谢城那张曾经让人朝思暮想的脸,现在顶着惨白的面皮,渗血的红嘴,阴森森堵在跟前,他鼻翼翕合,扑簌簌流下两行泪来:“大爷饶”
“大爷不饶。”
谢城提起一脚,照着他脐下三寸踹了下去。
这一脚的力道,直接踹没了鹤溪山的定身禁制,两个残兵败将霹雳乓啷滚出去老远,络腮胡捂着小腹满地乱嚎,其声之惨,使闻者裆中尽觉一痛。
王道阳脑门上污血纵横,几束花白的头发被汗黏在脸颊边,跪在地上强笑:“都是误会嘛,何至于此呢。”
谢城举起拳头:“我误你妈的会!”
鹤溪山眼疾手快,横臂拦在他身前,对王道阳说:“日前阿城在凤之镇遗落了一样旧物,此物对他极为重要,缺之不可。”
“什……什么旧物?”王道阳的神情几经变幻:“哦!对对,我见过,我见过。”
他心领神会地从手上摘下一枚玉扳指,赔着笑脸递给谢城。
谢城尽量避开跟鹤溪山相触,不着痕迹躲开半步,没有去接。
如果鹤溪山仅仅想靠此招来搪塞他,那么也未免太愚蠢了。
“……谢家值钱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王道阳笑得有些僵,“加起来也没有一枚扳指多,您要是嫌不够……”
鹤溪山道:“他丢的并不是钱财。”
王道阳咽口唾沫:“您真是抬举我了,我脑子不好使,实在听不明白。”
鹤溪山:“这样……那就得罪了。”
他把掌心覆到王道阳头顶。
温和,却不容置喙。
谢城表面如常,心底已是惊涛骇浪——
随着时间流逝,点点金色微茫从鹤溪山指尖泄出,王道阳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一双绿豆眼里,瞳孔缩成针大,涎水从竭力张开的嘴巴里断线滴淌。
他的身躯发了疯般开始震颤。
“不…呃…饶!”
鹤溪山似泥塑木雕,无动于衷。
道士的双颊迅速干瘪下去,仅剩的几缕白发一根接一根脱落,参差不齐的牙齿摇摇欲坠,瞬息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谢城脑中闪过坟墓里那两个“老人”的脸,脊梁骨爬上一层寒意,情不自禁朝后退去。
退到半途,后腰悄无声息摸上来一只手,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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