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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媒婆大娘以为绮罗害羞,忙伸出火腿肠一般的手指扳着数道:“你可别小看了大娘,在大娘手上做过的媒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上都成了,滕州城里谁不知道我李红线是最出名的媒婆?你放心,虽然这段时间生意不行了,但本大娘手上还是掌握着滕州城里最出名,家资最殷富,人品最拔尖儿的公子的资料——就比如那个太守家的二公子李如云公子啊,他可是长身玉立,京城姑娘们喜欢他的可多了;还有京城古董大富商的长子廖公子,还有尚书的侄儿伍公子……啧啧啧……这可是本店最秘密的大客户啊,姑娘要是你能帮上咱家这个忙,大娘我一定能给你凑上一个好姻缘!”
白素头上滴下一滴汗,这位李红线大娘可真是敬业!
她讷讷了几句:“大娘您甭客气。舒悫鹉琻”
“这不是客气,大娘还不是看你长得一朵花儿也似,糟蹋了这样貌可惜了,想要给你配个好相公!你可不知道,这成亲嘛,等于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啦!!不瞒你说,大娘不知道帮这滕州城里多少女娃儿投了一次胎!上次那个柳姑娘,家里不就是京城西边角门上一个卖豆腐的,自从大娘我做媒让她嫁给了京城里开酒楼的大豪富朱三爷作续弦,她一下子成了京城里的头三名阔太!后来啊咱们这红线铺子生意就越来越好,啧啧啧,踏破了门槛啊~~~~不知道有多少当娘的带着她们的女儿过来问本大娘有没有好男人介绍,有钱就行,年龄不限~~~咳咳咳咳咳,本大娘都跟她们说,想要嫁个有钱的,先得看看她家女儿长得什么模样!那些一个个面黄肌瘦,小眼睛大嘴的,想得美!姑娘你这样的模样儿,在大娘我做了这十年媒里面都可排上前三位了,我看啊,李公子那儿绝对是满意的,明天我就去联络他一下!”李红线大娘说着就要挽袖子干上了。
白素干咳了几声:“大娘您别操心了,我已经嫁人了……”
“咦?不是刚才还说没成亲么?”大娘胸中已经澎湃着做媒的热情,却被一头冷水无情地biu一声浇灭了,很不爽地问。
“这个……是已经订婚了……”白素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
师父说过要娶她,是誓言也是盟约,算不算订婚呢?
“哦,订婚啊,没成亲就无所谓啦。”李红线大娘一定还没正式成亲,又来劲了,扯着白素道,“你订了的那门亲怎样?有钱吗?”
“这个,一般吧。”白素在心中偷笑——首席上仙,难道会没钱么?
李红线大娘现在没领会白素的谦虚品质:“既然没有正式成亲,就可以改的啦,你想想,你这样的容貌,随便嫁人多可惜!大娘这儿的公子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你嫁给他们中间任何一个,这辈子都是吃穿不愁的少奶奶啦,你定的这门亲事只是一般,你就别傻了啊~~~~订了婚,还是可以悔婚的!”
“……那不好吧……”面对着一个如此势利而直接的老媒婆,白素实在是有点无语了。
“什么不好?女人当然是要找一个有钱的相公最重要!大娘我可是看过许多事情的!你看那位家境贫寒的柳姑娘要是不嫁给朱三爷做了续弦,现在还在角门卖豆腐呢!”
“大娘,你说年龄不重要,那柳姑娘成亲的时候多大啊~”白素终于发出疑问。
“这个,柳姑娘嫁人的时候十六岁~~~”
“那那位很有钱的朱三爷呢?”
“朱三爷那时年纪也不大,刚过知天命之年~~~~”
“啊?五十了!我擦,那这柳姑娘嫁的是爷爷吧?”
“嘿,是爷爷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银子!柳姑娘自从做了朱夫人,那简直就是京城里所有女人向往的榜样啊!”李红线拍着胸脯,“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说起来,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啊!”
“我觉得滕州城里所有女人不会都向往十六岁嫁给爷爷吧?”白素心里有点厌恶,直直地说出了口。
当然,一个女人愿意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可是有必要如此大肆宣扬吗?
果然,李大娘面色一变:“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呢?大娘我本来就是为你好!女人一辈子只能嫁一次,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真金白银最实在!”
“嫁人又不是卖菜……算了算了,我跟你也说不通……”白素摆了摆手,她实在不想清高,但是也对这种赤果果的利益婚姻有些厌恶。
“哼,你这种姑娘家老了会后悔的!”李红线也面色一沉。
阿蓝见到娘亲和白素小姐竟然吵起了架,赶紧上来调停:“娘,你们就别说别的了,现在先把那女鬼驱走最要紧啊!”
李红线似乎现在才想起让白素过来是抓鬼的,赶紧又扯起白素的手指,面上堆满了笑:“姑娘,刚才一时说话没注意,姑娘不要生气啊。”
然后好似现在才发现穿着一身兰花白衣的红灵,眼珠子转溜了两下,拉过红灵的手:“这位姑娘长的真水灵,这位姑娘没有成亲吧?让大娘给你介绍介绍?”
“不,不用了….”红灵有些后怕的往后缩了缩,她才不想嫁给“爷爷”。
“李大娘,你说说吧,那女鬼是怎么回事?最近有没有出现过?”白素看到红灵像避开瘟疫一样避开李红线,赶紧打断了李红线的话。
李大娘一说起女鬼面色就一白:“昨天晚上我都没睡好,睡梦中就听见窗子不停地开不停地关,外面还有女人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说这些什么……夜深人静,吓死个人了,吓得我一直不敢吹灯!太可怕了……我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被这女鬼给缠上了……”
白素问:“你可听见那女鬼在哭些什么?”
李大娘思索了一回:“好像在说些什么‘我不要啊,我不要啊”,又说‘都是你的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哎呀,可是我李红线从来只帮人做媒,行善积德,哪里有做过什么错事,害过什么人嘛!”
“真的没有?”
“真没有。”
“当真?”
“哎呀姑娘,我李红线要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就罚我下地狱被砍成十八段!”
“那就怪了……”白素心想,鬼魂一般都不会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地方徘徊不肯离去的,除非有很强的怨念。
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藤芷澜, 可是在一个媒婆铺子里,有什么好怨念的?
难道是她猜错了?不是藤芷澜?是另有其人?
这个李红线大娘虽然看起来势利得让人牙痒痒,却似乎并不是什么大歼大恶之徒,要说杀了一个女人埋在这后院里,好像可能性也不大呀。
“女鬼一般什么时候出来?”
“白天当然不敢出来啦,你见过鬼大白天逛街吗?都是半夜出来的!啧啧啧,大娘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这脸色憔悴得啊……”
白素看了她那肥胖的身躯一眼,心想“你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也没看见减肥,声音还这么大”。
“姑娘你别光问啊,你到底行不行啊……”李红线急了,以前来的道士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是又画符又念咒又洒水的,看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抓鬼,谁信啊。
我的女儿哟,你叫了个什么人嘛,不靠谱啊不靠谱。
“你不是说晚上女鬼才出来吗,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她出来吧。”白素一屁股坐在厅堂里,跟这话唠大娘说了一早上,也累坏了。
“可是……”李红线眨巴着眼睛,心想现在才是早上耶,你不是来讹我两顿饭的吧?
“幽宝饿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亟不可待地从袖子里迸发出来。
“啥?姑娘你说啥?”
“幽宝说它饿了!”这会儿李红线看得清清楚楚,白素根本没开口,却发出一个怪异的声音!
“哎呀我的妈呀,鬼啊,妖怪啊!!!”李红线吓坏了,往后一退——谁知道后面正好有一个墩子,她肥胖的腿儿一脚踩在了墩子上。
根据牛顿老爷爷发现的地心引力原理,墩子滴溜溜地滚了出去,运动弧线带动了李红线,真是大球小球地上滚,哗啦啦啦,叽里呱啦,不亦乐乎。
白素一皱眉,吹了口气,立刻,那差一点就要滚下台阶屁股摔八瓣的李红线中途刹车了!
那种险峻的程度,请各位想像一下一个汽油桶正要从斜坡上面滚下来,却半路违反自然规律地停住了。
汽油桶颤巍巍地坐起来,头上那朵大红花也变成了一坨泡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白素:“姑娘?”
“以后小心点。”白素蛋腚地开口,也不看李红线大娘那就像打翻了调色盘的脸色,一摆手,“我先出去集市上转一转。”
“哎呀呀呀,姑娘你可别走啊~~~~”李大娘眼明手快地拖住白素,心中明白这是真正的高人,差一点得罪了哇啦啦啦啦,“刚才是大娘我不会说话,现在就去给姑娘准备上等的茶水和饭菜去,姑娘你想吃什么?大娘给你做!”
“幽宝要狮子头、鲍鱼羹、佛跳墙、乳鸽汤!”幽宝听见有好吃的登时来了劲儿,不甘寂寞地从白素的袖子里冲天而起!
李红线眼前红光一闪,霍然看见这个娇滴滴的姑娘袖子里窜出一只大公鸡……啊不,是一只火红的大鸟!
她肥硕的两条象腿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抖动~~~~抖抖抖抖抖啊抖~~~
这个姑娘,怎么还能变戏法?
哎呀,我李红线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还没看见过这么大的公鸡~~~啊不,大鸟啊~~~~什么的干活?
“媒婆你好!”幽宝停在白素的肩头上,对着吓得屁滚尿流的李红线领导一般挥了挥金红色的翅膀!
“你……你……你是……”从来只听见鹦鹉说人话的,可有这么大的鹦鹉吗?吓死老娘了……
……李红线惊疑不定地看着幽宝,勉强不动声色地应道:“你是……什么鸟啊……”
“我是神鸟,岂能随便告诉你我的名讳!”幽宝转动着眼珠子看着李红线,“媒婆大娘,你的嘴巴边怎么没有痣?我一直以为媒婆脸上都有黑痣的!你到底是不是正宗的媒婆,不是来蒙人的吧!”
李红线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脸。
“还有啊,你千万别给我家白素介绍什么男人了,她家男人说起来吓死你,保证把你吓得半身不遂口吐白沫大小便*!”
“……”
白素叱责了一句:“幽宝,少说话。”接着勉强笑着对面前惊疑不定地转着眼珠子的媒婆道:“这是我养的灵禽,大娘你没吓着吧?”
“没……没没没没没有……”李红线这回再也不敢小瞧白素了,心中却在暗自叨咕,不知道这个姑娘家的男人是谁?真的很厉害吗?按说这滕州城里出色的佳公子我罗媒婆都是门儿清,怎么没听说过有人和这么一位神奇的,身边还带了一只嚣张大红鸟的姑娘订了亲啊~~真是怪了~~~~
红灵在一旁掩嘴轻笑。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坐在屋子里闲话家常,李红线和阿蓝许久没见了,自然是有一番体己话儿要说。
红灵因为身子刚恢复不久,又赶了这了一段路,有些疲惫的去了客房歇息。
而白素满脑子心事也没什么兴趣聊天,坐在椅子里发呆。
“阿兰,我看你还是别在那个什么雷州太守府里干活了,咱们赔他几十两银子也就得了,那门亲事也干脆退了!”李红线早就对阿蓝的未婚夫江大哥十分有意见了,不过是一介武夫,算个屁啊,家资几何?还想娶我滕州城第一媒婆的女儿,唉,真是癞蛤蟆要吃天鹅肉!
“娘,我和江大哥是两情相悦的。”阿蓝就知道自己娘会这么说,于是这些年都不怎么敢回家来,“而且江大哥是个好男人……他对我很好的……”
“两情相悦算个屁啊,女儿你听娘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紧要是要有钱,虽然他现在对你好,那是哄着你的,还不是图我们家这几个家当?等你嫁给他了,你就知道厉害——就好像当年你爹啊,在成亲之前,还不是哄着你娘我,我说什么他都应着,天天甜言蜜语的,简直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娘我……”
李红线喘口气,喝了口茶继续:“等到成亲后我才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就是来骗女人的,好言好语骗你给他做一辈子老妈子,还生几个孩子,等到你变老脸变黄了,那可没有好脸色了,就拿冷屁股对着你!”
李红线摸了摸自己的肥脸,自怨自艾道:“打从一成亲,家中什么事情都是老娘我来做,洗衣服做饭不用说了,你爹还时常喝酒,每次喝醉了酒气熏天,吐得一地都是,都是老娘来洗的……你爹还晚晚打呼噜,搞得我这些年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原本刚嫁给你爹的时候我也是村里水灵灵的一朵花,不知道多少年轻小伙巴巴送上门来,现在过了这些年,就被折腾成这样子……”
“那可真没看出来。”幽宝在一边很大声音地道。
李红线脸色一变,但实在又不敢和这只火红的毒舌大鸟对抗,只能假装选择性耳聋,继续看着阿蓝说:“你听娘的话,男人要有钱才行,吃香的喝辣的一堆人伺候着,那才爽。现在你爹不在了,家里就只有一儿一女,虽然阿勇要继承家业,可是一个男人毕竟也不好做媒人,很多事情还是你要来做的,千万不要被坏男人骗了你娘辛辛苦苦这几十年挣来的钱啊!呜呜呜呜……”
“你那点钱可真多,好怕人骗哦!”幽宝再次忍不住地在一边插话。
白素窃笑,却也不做声,拍了拍幽宝的头,意思说:“说得好!”
白素一直觉得贾宝玉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女人结婚前都是珍珠,结婚以后大多数都变成了鱼眼睛。
那些嫁给老头子的年轻姑娘,怕家里都是有这么一个唠唠叨叨精明无比的老妈在那儿吧?
就好像在现代,房价为毛那么高,都是因为有一大批丈母娘逼着女婿买房子的缘故!
当然,做妈的希望自家女儿过得好,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有钱就一定能过得好吗?
可怜的阿蓝哦~~
李红线肥胖的腰身一个抽搐,强忍着没发飙,继续将矛头对准自家女儿:“阿蓝你要是不听话,娘就不让你出这个门!“
“娘……”阿蓝的表情十分无奈,“你要怎样才同意我和江大哥在一起呢?”
“哼,除非他发达了,给我挣下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我才可以考虑考虑,不然休想!”李红线吃定自家女儿孝顺,不是那种倔强不孝的女儿家,也不会搞出私奔那种事情,所以将她吃的死死的。
“……江大哥怎么可能一下子挣到那么多银子……”阿蓝咬着嘴唇,秀眉微蹙,犯了难。
自从爹爹病故之后,她极力孝顺娘,知道娘也不容易,可是娘反倒对她越来越严格了。她好不容易背着娘和江大哥订了亲,娘知道后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只是因为家里的铺子没人照看所以她没办法去找江大哥算账,就这样拖了两年,江大哥的职务也慢慢升了上去,本以为娘最后要同意了,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谁知道娘又狮子大开口,提出要江大哥赚个几万十几万银子……
天啊,这么大一笔钱,让他去那儿弄去……
阿蓝的心中一片死灰。
她知道自己娘的手段,要是挣不来,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二人成亲的了,说不定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有可能……怎么办呢……
她知道娘早就有了一大票人选想让她嫁过去,什么续弦啊,什么姨太啊,的确,个个都是有钱人,家资万贯,可是都是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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