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另一个呼吸

次日、凌晨，雨停，雨后的风带着重重的泥土味，璃儿坐在自己的房间中，闻着这熟悉的泥土味，心中不舍顿时就升了起来。段勇也莫名的起得早，来到几次都是探着头向璃儿的房间里望了望，笑了笑。

        他不愿意进来，可能是担心璃儿会骂他吧？不过在第一次他是迅雷不及之势给璃儿捡起了地上的新娘服，放在了璃儿的身边，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还说道：“一会，三娘就会带着丫鬟来了。”

        璃儿想要抬头骂他，他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倔强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下来，自己认了，这或许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命！在命运面前，人都会变得渺小不可及。

        段母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去看璃儿，她是不敢去看璃儿，担心自己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免得自己女儿担心，昨日她自己在深夜掩泪已是哭的双眼都红肿了。

        “三娘，你们终于来了。”段勇站在院子里，看见了三娘带着几个妙龄的丫鬟缓步走来。

        “哎呦，段公子，恭喜，恭喜呀。”三娘扭着屁股，甩着手绢，面脸笑意的迎上了段勇。

        段勇向她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三娘，我们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迎亲该不会就是这两个丫鬟吗？”

        三娘一愣，忽然笑道：“哎呦，我的段大公子哎，您这是说哪里话呢？强爷也是咱这段家村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成亲这个大的事情，怎么会弄得这么寒碜呢？三娘我只是先来，这八抬大轿很快就会来了。”

        段勇明白一些，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段公子多想了，三娘可告诉你，这两个丫头可是伺候强爷的，现在让她们来伺候二太太，这是多大的容易啊！”她的声调提得很高，脸上笑意，比这两个丫鬟伺候她还要高兴。

        这时周围的邻居也都围了起来，围在了栅栏旁，段勇依个说恭喜，不过邻居们都知道段勇的为人，一个个都是为了璃儿惋惜，对段勇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段勇并不在意，脸上依旧对着和三娘一样的职业笑容！三娘笑着说道：“段公子，新娘子在哪呢？三娘我得带着她们去给新娘子打扮了。”

        “来来来。”段勇把她们带进了璃儿的房间，璃儿早就听到了院内的喧哗声音，这是看见段勇带着三娘和两个丫鬟进来自己的房间。

        她冷哼一声，装作看不见。三娘笑道：“段大小姐，我们是奉了强爷的指示，前来给小姐，哦不，是给二太太打扮的。”

        璃儿瞪着段勇，冷冷的说道：“你出去。”

        段勇尴尬一笑，却是连连点头，尽管受到了邻居和妹妹的冷眼，不过他笑的还是连嘴都合不上了。

        “二太太，我们来打扮吧？”三娘看出了璃儿脸上的怒意，小心的试探的说道。

        “你也出去。”璃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对三娘那张臃肿，而又满堆不怀好意的笑脸，心里面就有些犯呕。

        三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二太太，您是什么意思呢？”

        “我让你出去，你听不懂吗？”璃儿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点也不惧她的瞪着她。三娘倒是有些不自然。

        可是还是说道：“二太太，是强爷让我来给您打扮的，您让我出去了，这我怎么像强爷交代呢？”

        “你若是不出去，我就不打扮了，让段强自己来吧。”璃儿一点也不让步的说道。

        三娘担心会误了时辰，到时候无法给段强交代，可能她这些日子忙碌就会落得竹篮打水，三娘挤出笑容，说道：“好好好，三娘这就走。二太太您可要好好的打扮啊。”

        她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正色道：“小翠，小红，你们两个好好的伺候二太太打扮，要是到了时间还没有弄好的话，强爷可是饶不了你们。”

        两个人纷纷的低下头，齐声说道：“是！”。身子也在不住的颤抖，看来段强平日里对她们两人欺负不少。

        三娘走后，璃儿才站起身子，她不想为难这两个苦命的丫鬟，两个丫鬟走出房门，又进来时候，两人抬着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内有乾坤，各种梳妆之物应有尽有。

        两个人要在璃儿面前摆上一面镜子，璃儿却说道：“不用摆镜子了，我不想看！”两个丫鬟只好收起了镜子。

        璃儿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院子里喧哗的声音依旧，透过窗户她看见了来回忙碌的段勇。

        心里面感觉空空的，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跟着段强呢？”璃儿实在无聊。就跟背后的两个丫鬟聊了起来。

        小翠轻声回道：“回二太太的话，我们两个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实在没办法就在街上乞讨，被强爷看重了，就给买进了府内。

        “你们不用叫我什么二太太，叫我璃儿就好了，你们的命也这么苦啊。”璃儿叹息一声，心里升起一阵同情。

        小红却忍不住说道：“我们没有二太太的命好，我们一辈子只能做丫鬟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两个人还是一口一个“二太太”叫的不停！不多时，听到院内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小翠向外探了一下脑袋，脸上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二太太，花轿来了。”

        这时候，小翠、小红也给璃儿打扮的差不多了，乌黑的秀发方插着一个碧玉簪子，脸上抹上了她从来没有用过的脂粉，那浓重的气味让她很是不适应。

        新娘服也穿在了身上，要是没了脸上那一层忧郁的话，堪称完美了。

        “二太太，您真漂亮。”两个丫鬟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句。

        璃儿没有笑，站起身子抓住了她们两个人的手，说道：“你们的命很苦，等我进了段府，你们就跟着我吧。”

        小翠、小红像是一眼，满脸惊讶，转过神来才狂喜道：“多谢二太太，二太太真是好人！”对于她们来说，能逃脱段勇的骚扰，又能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我的好妹妹，你好了没有。”段勇急匆匆的跑进来，进来一看璃儿，也有些呆了，不由得赞道：“璃儿，这是哥觉得你最漂亮的一次。”

        璃儿瞪着他，心里面依旧是没有原谅他！冷冷的说道：“怎么了？”

        段勇道：“外面的队伍已经来了，真的是八抬大轿，锣鼓喧天，气派的很呐。我见咱邻居家的眼睛都犯绿了。”

        璃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过小翠手里的头纱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只是说了两个字：“走吧。”

        段勇“哎”了一声，提高嗓门对小翠小红说道：“你们扶好我妹妹，要是磕着碰着了，有你们好看。”

        两个丫鬟，像是看见了段强一样，低着头连连称是！

        透过红纱，璃儿说道：“娘呢？”

        “娘？娘在房里呢！她可能是有些不舍得你，怕是见了你又该掉泪了，你先嫁过去，到时候回来看看娘就好了。”

        “你一定要照顾好娘。”璃儿不舍得说道。

        段勇笑道：“好了，知道了，快走吧，可别误了时辰了。”走出门，三娘早就在等候，乐队，鼓手一看新娘子走出了房间。

        敲锣打鼓声、鞭炮声、欢呼声、齐齐响起，璃儿被两个丫鬟缓缓的走向了那段勇口中所谓的气派的八抬花轿。

        她的步伐缓慢，她的手紧紧相握，来掩饰她的紧张与颤抖，她以为自己很有勇气，就算是嫁到了段强的府中，也会坚强的笑。

        她性子要强，在段母面前，她故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不让自己的娘亲担心，在自己哥哥面前，她也要表现出坚强，这个家需要她这样做。在新娘打扮的时候，她的心是空的，她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紧张。

        可是现在她离花轿只有几步远，但是她的脚步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显得步履艰难，这个时候，红纱掩饰住了她的脸，她的双眸，她才发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份恐惧能使得她呕吐，抽搐，每一步就像是接近死亡一样，不过路总有走完的那一刻，这一刻来的不慢，反而很快，她只觉得自己头脑蒙蒙的，喧哗的乐声，鞭炮声都不存在了，她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轿门打开，里面宽敞而又气派，就算是坐在上面四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她一个人坐在这里面，感到无比的寂寞，无比的恐惧，这份恐惧、寂寞甚至让她想到了死亡。

        对，就是死亡！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一个不争气的哥哥，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死亡两个字，她要想起今晚就会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身上，无情的对待自己。

        她的思绪变得凌乱，她的心变得恐慌！她的气息变得急促，可是她的呼吸忽然一停，却发现这花轿中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还有另外的呼吸。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感觉错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果然，在她的旁边，有一个平稳的呼吸就在她的身边，均匀的呼吸着。

        她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撤掉了自己头顶的红纱，只见一个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那张有棱有角的脸上透露着慵懒。

        那一身金色的长袍还在闪闪的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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