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炙热

“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手抚摸着野兽的虎纹。克莱愣了愣，自觉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便拉拢散开的兽皮，靠着科瑞恩睡了。野兽见他们没有什么动静，甩了一下尾巴，用舌尖小心的舔了一下夏的手掌心。灰蓝色的眼睛散发出称之为温柔的光芒，就像对待情人一般。

        贝尔城和瑞德城的距离不算太远，但因为有两个雌性的缘故，四天就可以走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七天。第七天的下午，板车才刚刚停下来，夏便熟练的翻身下地，站在野兽旁边，打量着路前方的树林。

        在绝佳的生长环境下，树像发了疯似的拼命生长，直到两棵树的树枝缠绕相连，叶子一层叠一层，争相恐后的占领阳光充足的地方，进行光合作用。大约一个小时前，科瑞恩说马上就要进入瑞德的领地了，但是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他们站在瑞德所谓的入口，并没有看见类似贝尔的城墙和青石板铺陈的街道。

        “入口在哪儿？”难道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夏走到克莱的身边问道。

        “前面就是，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明天一早再进去。”克莱一边卸下科瑞恩身上的货物，随口回答道。

        不得不提，多亏克莱和科瑞恩的带路，他们虽然冥冥中绕了不少路，但很幸运，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夏瞥了一眼野兽，也有可能拜那家伙身上的杀气所赐，他们所到之处连个活物都没有，凶猛的野兽没见到，小动物更是听见野兽的脚步声早早的逃了。野兽像是和夏有心灵感应一般，走上前，摇摇尾巴。

        夏点点头，便去周围拾今晚烧火堆的木头。除了之前提过的那种一点就燃的木头，他还要找一种很耐烧的木头。克莱后来告诉他，点火的木头叫火木，耐烧的木头叫榉木，榉树不止这点好处，它的果子也是多汁可口，是瑞德小孩们最爱的零食，当然，这是没见到糖雪球之前。

        榉木在森林之中很常见，有野兽这个多功能导航，没过多久，就找来一小堆。目测也差不多了，夏便一边寻找火木，一边欣赏周围的环境，野兽似乎也知道他的意图，不紧不慢的走在他的身边，活像地球上在散步的主人和狗。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夏回头看看远处，克莱在准备今天的晚餐，科瑞恩盘腿坐在树下，手里拿着类似锤子的工具，在修补什么东西。

        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夏一个踉跄，还好扶住旁边的树，才又直起身来。旁边的野兽看见夏的动作，想做些什么，可看看无法握拳的兽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摔倒。站稳后，夏低头一看，脚下的那根树枝正好是要寻找的火木，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胡乱套用诗句，表达现在的想法，却看到野兽有些失落。

        “走吧。”夏叫了一声，野兽便回过神来，紧紧的跟上他的脚步。

        看到远处发生的一切，克莱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面上努力的保持着平静，和过来的夏打了声招呼。哪知，夏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憋着，对身体不好。”克莱大吃一惊！

        丢脸的一幕，还是被人看到了。夏以为克莱想笑，却很有义气的憋着，便假装洒脱的说出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克莱的耳朵里，这句话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这个小小的插曲，导致晚餐时分平时最话多的两人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也不是话多，但是在不会说话的野兽和不爱说话的科瑞恩面前，他们正常的对话也显得他们话多。

        晚上，夏定定的看着燃烧的火堆，野兽卧在风口，为他挡风。瞟见枕着科瑞恩大腿，睡得正熟的克莱，夏又想起晚饭前的事情，连野兽失落的样子也浮现在脑海之中。

        “如果你和比格一样，是会变成人的野兽，”野兽睁开眼睛，此时的夏和以往的不太一样，火光下脸有些红的不自然，“可能是个很帅的男人，但现在也很不错。”说完，看了一眼野兽，心想安慰人的技能还需要在多练练。

        “……”野兽站起身，抖抖毛，用后肢抓抓耳后。

        看见这一幕的夏，勾起嘴角，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清晨，雨点落在夏的脸上，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将斗篷的兜帽戴起来，勉强遮住头部，卷起裤脚，夏双手撑着板车的边沿，轻巧的翻上去。

        继续朝里面走，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近，小板车无法通行，就只能停靠在路边。野兽驮着货物，在夏的身后，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四周。脚踩在树枝和厚厚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如果抛开现在狼狈的样子，在雨中的森林漫步也别有情趣。但事实是，夏两步一滑，三步一倒，在克莱鄙夷的目光下，夏不得不扶着野兽的身子，艰难的行走。

        绕过那片树林，面前豁然开朗，一条干涸的河沟上方，是一座简陋的吊桥。吊桥两边是几根藤蔓缠成的所谓的护栏，桥面是薄薄的木板，听克莱介绍，好像是将一棵树截成几节，再剖成木板。这座桥，是瑞德城的生命之桥，唯一的入口，是第一批来到这片土地的羽族所建造的。

        “雨天吊桥湿滑，夏你要小心脚下。”克莱特意提醒夏，和科瑞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扶着藤蔓慢慢的过去了。

        虽然没有恐高症，但夏也不敢掉以轻心，学着克莱的样子，扶住藤蔓。野兽轻轻的拱拱他，意思是他的身后有它，不要害怕。只回头看了一眼野兽灰蓝色的眼睛，夏就懂了。艰难自然不提，夏还是一步一晃的走过去了。

        但很不幸的是，走到桥中间的时候，伴随着雨点，一阵大风刮过，走到前面的科瑞恩感觉吊桥在摇晃，一回过头，就看见野兽俯下身子，叼住夏的衣服，奋力往上拖，夏拉着整个人已经在吊桥外面的克莱，苍白的手指用力的扣住手腕，而克莱惊恐的瞪大眼睛。

        “科瑞恩！”

        克莱失声叫道，科瑞恩见此情景，也化成兽型，张开巨大的翅膀，扑打着飞出去。张开像翼龙一般的喙叼住克莱，安全的放在地面上，见野兽已经将夏拖回来，就变回人形抱住吓蒙的克莱。

        “没事了。”温柔的声音如流水一般安抚了克莱的心，一滴眼泪和雨点一起落在了地上。

        听见尽头传来的哭声，夏松了口气，拍拍野兽被雨淋湿的脖颈，示意继续往前走。眼睛里倒映出夏发抖的背影，再抬头看看镜头相拥的两人，野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就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一般，这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就在刚刚看见夏为了救克莱滑出去的时候，它也有这种从内到外的炙热感。

        一行人狼狈的到达瑞德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瑞德和贝尔不同，房屋是建在树上，称之为“树屋”，树屋面前用木板搭出一个平台，以供兽人们兽型停留，夏戏称“停机坪”。树屋是围绕一个天然形成的平地建造，那平地是祭祀和举办集市时用的，在旁边有一棵明显比其他要巨大许多的树木，那上面的树屋也很是“豪华”，克莱说那是侍奉兽神的祭司所居住的，其他人不得入内。

        夏一路上明显感受到别样的目光，和他最初来到贝尔城接触的目光差不多，感觉像刺一样。但更多的目光是停留在夏身后的野兽身上，有些是好奇，大多数则是恶意。野兽不理会那样的目光，只是昂首挺胸迈着步子，如森林之王一样，气场之大，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别人避让和收回。

        克莱的家自然也是树屋，爬过陡峭的木梯，夏才能换上干爽的衣服，安逸的坐在克莱家的草垫上，喝着清甜可口的水。休息了一会儿，他看看还在收拾东西的克莱，便拿出自己带来的兽皮袋，将东西抖出来。十多袋糖雪球应该是坏了，但用草编的腰带和手链却好好的放在他面前，上面的石头和兽牙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还好，损失不算太严重。”庆幸的叹了口气，夏再打开另一个兽皮袋。

        除了坏了的糖雪球，还有一些兽牙和兽皮，和瑞德兽人一起打猎的比格告诉过他，瑞德的天气变化多端。有羽毛抗冻的兽人没关系，没有羽毛的雌性便十分难受。在每年的冬季，小雌性都很容易被冻死，必须要穿许多兽皮保暖，才能挨过一个冬天。所以，抓住商机的夏特意带了一袋兽皮，大约有十多张，质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次。

        “这是你带的东西吗？”克莱拿着一张兽皮，期待的看着夏，这张兽皮可真暖和，有了它，冬天就再也不用受冻了。

        “嗯。”夏摊开手掌，对着克莱。

        “？”

        “谢礼，”夏看了一眼不懂人情世故的克莱，好心的提醒他，“我刚刚救了你一命。”

        克莱无奈的弯起嘴角，想了想，进屋拿出一个长得像苹果的果子，递给夏。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对克莱伸出两根手指，认真的说道。

        “两个。”

        将克莱拿来的果子在身上随意的擦擦，夏便扔给了旁边的野兽。野兽配合的一口叼住，尾巴甩了两下，嘴巴一张一合，一个果子就没有了。夏看看手上的果子，思考了片刻，重复以上动作，将果子送给了野兽。

        “再来两个。”夏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一脸木然的克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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