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踪之后

是夜，星光点点从墙壁凿开的天窗透出，夏借着星光用树枝在墙上画着什么，手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艰难的画上最后一笔，树枝“咔嚓”一声，宣告了它的任务已经完成。夏随手将树枝扔在角落，一只手摸摸下巴，另一只手抚摸着墙上的划痕，这是他这两天来困在这间房子里唯一做的事情，一张复杂的关系图。

        突然星光躲了起来，火光在照亮了楼梯口，即使知道兽界没人能看懂这幅图，他还是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了。穿着长袍的影子投射到楼梯口的墙上，接着慢慢移动，便出现了费南华丽的衣角。

        费南不在乎自己的鞋子和衣角被地弄脏，也不介意扑面而来*的气息，他优雅的走到夏的面前，在离夏有几步路的时候，停下来脚步，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利己的人，也是一个趋利避害的聪明人。”费南疑惑的看着夏，眼神里传递出来的是痛惜，夏不知真假，便面无表情的迎上他的目光。

        “过去是，现在也是。”夏淡淡的说道。

        “呵，聪明人会做如此愚笨的事情，不惜放弃生命。”费南冷笑了一声，走到离夏只有一步的距离，伸出瘦长的手将夏的脸侧的污渍擦掉。

        “你好像弄错了什么，”夏撇开头，避过费南的手，看着他僵在半空，“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生命。”口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确信无疑。

        “哦？”费南不在意的收回手，却在宽大的袖口里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你现在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你。”夏目光游移，定定的看着楼梯口的火光，那夺目的光彩是多么让人想靠近。

        费南咬碎了一口白牙，右手用力卡住夏的脖颈，看着他艰难的呼吸，脸迅速的变红，扒拉着他的手的指尖苍白而无力，脚链的响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突兀的响起。

        如果可以把他掐死就好了，谁需要谁就会见分晓，没有人可以赢过波尼城的祭司！费南混乱的脑子里徘徊着这几句话。

        这时，一个雌性匆匆跑到他的身侧，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瞬间费南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他无力的松开手，愣在了原地。夏瘫软在地，靠着墙壁，一边用力的咳嗽，一边大声的笑着，肺因为缺氧而变得刺痛，他却笑得停不下来。

        “咳咳……费南，”夏抠住墙壁，艰难的爬起来，“你输了。”费南目光落在夏的身上，但失去了杀意，他嘴唇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看了夏最后一眼，费南撩起袍边，登上了台阶。

        夏收起微笑，头靠在墙壁上，闭起眼睛，回忆起了他趁机逃走的那天。

        雌性因为不耐烦离开，夏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机会。他先是淡定的往红塔方向走，幸运的是，擦肩而过的波尼人并没有发现他身边少了监视他的人，到了红塔附近后，他看四下没人，就匆匆藏进附近的灌木丛中，将随身携带的隐藏气息的药粉洒在了身上，猫着身子避开路人，朝着山顶祭祀台走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山顶的路每天都再在走，夏早将它画在了脑子里，而祭祀的时间他也一并记在了脑子里。果然，他到达祭祀台的时候，正好是波尼人祭祀完毕，回到家中的时间，所以空荡荡的祭祀台只有象征火神的火种在熊熊燃烧。谁会想到一个第一次来到波尼城的雌性，会冒着危险来与他无关的祭祀台呢？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围着祭祀台绕了一圈，在一侧发现了一道门，用力推了一下木质的门，“吱”的一声，夏从打开的门缝中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房间。再用力推了几下，门便完全的偏到了一侧。

        “这是？”夏眨眨眼，借着火种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整齐的码放在墙角是一堆火木，大约有几十根左右。夏在夜里便待在那个房间，白天的时候就躲在白气缭绕的温泉周围，那里的白气是最好的躲避追踪的地方。而在这一天两夜中，费南几乎翻遍了波尼城都没能找到他，他却在房间中想清楚了火木存在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克莱和他都想错了，甚至瑞德和波尼大部分的人都想错了。首先波尼和瑞德发生争端是在费南上任之后，目的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争夺火木，但不是为了拿来给波尼城的人用，而是为了维持火种燃烧。

        原因大概是因为前任祭司受到了火神的“责罚”，熄灭了火木，费南为了火种能燃烧，便派兽人去抢夺瑞德城的，表面上则说是波尼人惩罚了前任祭司，火神息怒了，重新点燃了火种。但火木是不能一直这样持续燃烧的，终有燃尽的一天，这个时候，他们便再次抢夺瑞德城的火木，抢夺不成，就用雌性或者猎户威胁。

        至于为何火神会“熄灭”火种，很大的程度上，应该是费南所为。夏取出一个带塞子的陶瓶，那是他趁着雌性不注意藏在温泉的，里面是前几天从制作陶器家偷来的透明液体。

        起初夏只是想带回贝尔城研究一下，便在兽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陶瓶放进放液体的陶罐中浸满，藏在宽大的袖口里。现在，他要用陶瓶里的液体验证一件事情。

        果然，夜里夏将浸湿的木头放在火种上烤，除了有“兹兹”的声音外，容易点燃的火木居然没有冒火。

        看看面前的十几根火木，夏摇晃了一下陶瓶，这些当然不足以弄湿所有的木头，但是……夏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夏找了个时机，摸回了红塔，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夏有些吃惊，自己的影响力居然那么大。自己消失了，费南居然动用了全红塔的人去找他。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齐了，夏从红塔主管事务的雌性房间里找到了钥匙，来到地下室，将三个兽人解开。面对他们吃惊的表情，夏也没时间解释这么多，只是急切的叫他们帮忙。

        夏和老兽人躲进温泉的灌木丛中，而两个兽人擦上夏从房间取回的消除气味的药粉，按照夏的指示，打晕陶器一家后，将陶罐里的液体，倒进了便于携带的大陶瓶中，顺利来到山顶，将液体洒在了其余的火木上，只留着火种在祭祀台上寂寞的燃烧。

        而此时满城的波尼城的人在哪里？夏在红塔里点燃了一扇流苏做的窗帘，接着浸满费南心血的红塔便像火种里的火木一般付之一炬。波尼城最明显的标志着火，自然众人的慌乱的赶去救火，也给夏他们留下了一个空档。

        一切完毕的时候，科瑞恩变成巨鸟，驮着老兽人，对一旁的夏说道。

        “走吧。”夏却露出一个笑容，缓缓的摇了摇头。

        “替我向克莱问好，”夏退后了一步，“告诉他，我欠他的还清了。”

        两只巨鸟扑打着翅膀，盘旋在半空中，引起了波尼人的注意，他们终于从灭火中抬起头，看见了本应该在地下室的瑞德城兽人飞翔在他们的头顶。

        “快！抓住他们！”守卫头子，慌乱的揪住一个兽人，但自己的衣角却被未熄灭的火星引燃，他惨叫着，“救我！救我！”

        科瑞恩回头看了一眼，费南已经带着人朝祭祀台赶过去，而夏却淡定的站在祭祀台前，即使衬衣被弄得不成样子，科瑞恩仍然觉得他就像天上的神灵一般，既优雅又自在。

        夏靠着墙壁，星光在他的眼里缓缓流动。

        而在森林中，科瑞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床上是熟睡的兽化后的塔尔。他想起刚才说起夏的消息时，塔尔的狂暴，勇敢的瑞德城勇士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远处的光线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科瑞恩环视四周，被树和藤蔓包围的空地如老雌性所言，的确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塔尔，我想应该告诉你一件事。”科瑞恩先开口，叫住往前走的塔尔。塔尔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夏，”塔尔听见这个名字转过身看着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可能死了。”

        听到这句话，灰蓝色的瞳孔骤缩，继而变成了如同吞噬一切的夜晚一样的深蓝色。科瑞恩低头便看见了塔尔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

        “夏，不会死。”不是逃避现实的疑问，而是击碎残酷的现实的肯定。

        科瑞恩向他说了那天的经过，于是塔尔眼睛变红，犬牙无法控制似的，瞬间变成了兽牙，咬破了他自己的嘴唇。科瑞恩只能用全身的力量压制住他，接着，奥克利就冲了出来，将药粉洒在了他的嘴里。

        床上的野兽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他用奥克利教他的方法变回人形，杵着床边坐了起来。

        塔尔深深的望了科瑞恩一眼，便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出了房间，留下科瑞恩一人愣在原地。

        突然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回去告诉克莱肯定会被他骂，瑞德人从来不欠别人人情。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跟着塔尔走了出去。

        奥克利站在门外，看见塔尔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朝出口走去。奥克利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是时候解决一些问题了。

        “塔尔，答应我，”奥克利朝着兽人的背影叫道，“如果你遇到了费南，请不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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