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泽之城

见兽人们吃的欢快,塔尔就算再万年面瘫，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看了一会儿，他无声的敛去自己的气息,双手作爪,爬上了一棵大树，靠着树干坐下,瘦长的双腿悬空晃着。咸湿的海风吹来,塔尔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翻身坐起，确定方向后，没有一丝犹豫，转身钻入树枝之间，纵身一跃，犹如一只矫捷的猎豹，瞬间到了十几米之外。

        塔尔侧身避让树枝，脚步没有一点滞后，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远处的火光，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火光变成了两个，但火舌却时不时勾在一起，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在嬉闹。

        塔尔甩了甩头，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冲了过去，没想到的是，才近了不到一百米，火光又变回了一个，塔尔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夏。

        夏负手站在不远处，笔挺的鼻梁下两片唇瓣一开一合，继而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塔尔在风中捕捉夏的声音，得到的却是风声，他焦急的低吼了一声，朝着夏的位置跑去，三步、两步、一步……塔尔快速缩短他和夏的距离，隔着一步之遥，塔尔利落的收住脚步，灰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喜色。

        “夏。”

        塔尔呐呐的说道，用极近虔诚的目光看着夏。夏先是一愣，继而冲他鼓励性的点点头，塔尔抬起手臂，用指尖虚空抚过夏的侧脸，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还想伸出手，却见夏纵身一跃，跳入被夜染成黑色的海水里，化成了一个点。

        塔尔的理智就像紧绷的弦，随着夏的消失，彻底的断成了两截，他的瞳孔猛然变大，被夏所喜爱的灰蓝色，变成了和可以吞噬一切的黑夜一样的颜色。没有迟疑，他纵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风自下而上，想要挽留他，但为时已晚，塔尔闭上眼睛，等待入水的一刻到来。

        “塔尔，住手。”

        蓦地，他睁开双眼，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绝望。他居然忘了，忘了夏不相信他，忘了夏和别人一样的眼光看他，忘了在夏的心中，他不过是一头差点吃了他的野兽。

        夏，不在这里。

        一直以来，塔尔都以优胜者的姿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世间万物都在他之下，无论是虚无的神灵，还是强壮的兽人勇士，连他的一根兽毛都碰不到，他是森林中的王者，是没有城邦，没有守卫，没有子民的王者。但每次想到夏的眼神，塔尔都有一种他为之骄傲的力量从他身体里剥离的感觉。

        他咬破舌尖，恢复一丝意识，直觉一抓，一根足有手臂粗的藤蔓出现在他的手里。他双手抓着藤蔓，稳住身体之后，用力一荡，跳上了树干。再往下看，哪里有什么黑色的海水，只有在月光下发出森森光芒的岩石。

        塔尔静坐在树干上，没过多久，就察觉到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外，还有若有似无的歌声。说是歌声但更接近奥克利祭祀火神时的吟诵，缓慢而绵长，一字一字有力的击打着听者的心脏，让人渐渐的失去意识。

        塔尔抽出腰间的短刀，抬手一挥，手臂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血痕，丝丝的疼痛，塔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这丝丝的疼痛比起他捕猎时受的伤，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此刻却是一剂强心针，时时提醒他，让他不会再次迷失心智。

        他将带血的短刀收回腰间，抬眼往那方向看过去，发现火光早已不见，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意识到什么，塔尔脸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他朝兽人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立马皱起了眉头。

        等塔尔赶到的时候，兽人们已经全部被放倒，没有一个例外。在躺着的兽人中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伫立着，尤为醒目。塔尔没有理会那人，径直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兽人面前，弯下腰，往兽人的鼻尖一探，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后，塔尔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点。

        那人转过身的同时，塔尔也直起身，面无表情的打量来人。那人个子不高，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雌性，被兜帽遮了一半的脸，只露出两片普通的嘴唇。

        “……”塔尔不慌不忙，静静的等着来人开口。

        “你很聪明，也很有实力。”

        那人扯下兜帽，露出整张脸，但五官都很普通，甚至不及旁边睡得香甜的马克来的俊秀，更别提三大城邦里那些优秀的雌性。他热切的看着塔尔，似乎很期待塔尔给他一点回应，但塔尔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到塔尔乏善可陈的态度，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或许，我该邀请你到我的家里，相信我们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塔尔漫不经心的说道，丝毫没有一点想回应邀请的意思。

        “比如，我们可以谈谈你。”那人也不恼火，继续说着，高兴的样子就像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也许，你会对我有兴趣也说不定。”那人报以羞怯的一笑，平凡的五官也有了一丝神采。

        “……”

        塔尔沉默了。他弯下腰用力的拍拍兽人的脸，但兽人沉溺在甜蜜的梦境中，没被打肿的那半张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你叫不醒他们的，”那人冷冷的说道，继而又换上激动的语气，“你现在可以考虑我的邀请了吗？”

        “不。”

        “不？”那人眯起眼睛，带着危险意味看着塔尔，“我还想听听关于夏的事情呢。”

        “住口。”从陌生人口中听到夏的名字，让塔尔有些不舒服，“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你。”那人见塔尔终于搭理他了，脸上浮现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他们呢？”塔尔指指马克。

        “他们，”那人有些迷糊，很难拿定主意的样子，“随你处置。”

        “放开他们，我跟你走。”

        塔尔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让那人看直了眼。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抬起手，拍了两下，几个和他相同打扮的人都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见到塔尔均是惊艳的神色。

        幽暗的大厅里，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头发出了夺目的光芒，照亮了大厅的一隅。塔尔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草绳绑的很紧，普通兽人都难以挣脱，但以塔尔的实力，不过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塔尔靠在椅背上假寐，心里却在思考一路走来发生的事情。

        那人依照诺言，放了马克一行人，还为他们恢复了神智。而塔尔也依照他的诺言，在最后一个人恢复了神智之后，随那人来到了他的家——传说当中的水泽之城，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菲卡城。

        他们站在菲卡的大门前，如今已是一片汪洋，入目之处，都是黝黑的海水，如果没有卷起白色如雪堆的浪花，别人只会以为那是一潭死水。除了塔尔以外，其他的人都驾轻就熟的一脚踏进水里，任由海水淹没头顶，没有一点挣扎。过了一会儿，他们都进了水里，四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塔尔一人站在水边。

        逃，这必然是个好时机。四周没有人，他只需往后退，就可以借着碱蓬草藏身，或者爬上树干，等那些人上岸，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那些人的速度不可能比他快，所以，他有足够的优势和足够的时间逃跑。

        但他的选择是，不逃。

        塔尔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塔尔朝前游动了一段距离，突然，从后方伸出一截苍白的手臂，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腕，向左边扯去。塔尔用另一只手捉住那截手臂，反手一拧，就听见有人呼痛，塔尔在往后一扯，那手臂的主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刚才的那人。只见那人冲塔尔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塔尔跟他走，便转身，冲着塔尔的左边游去。塔尔没有一点犹豫，紧跟着他，没游一会儿，他们便浮出了水面。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珍珠，光是看大门，就让人见识到菲卡的财大气粗。那人冲里面报了个名字，大门便打开了一半。那人朝塔尔招招手，两人便走进了菲卡。

        塔尔一年之内，也见到三个城邦的全貌。先说贝尔，依贝尔河而建，地势十分平坦，因为土地富足，贝尔多是低矮的房屋，再说瑞德，屋子都在树上，恰好契合他们兽族的特性，最后是波尼，在半山腰的位置，往上可以祭祀火神，下面是人们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都是同样的繁华。

        菲卡却不同，它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大门被各种耀眼的事物装饰，大门里却是萧瑟破败的景象，路上除了回来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沿路上的屋子也都没有人住的痕迹，整齐划一的街道，两旁居住留下的东西，却在无声的诉说着，以前的菲卡有多辉煌。

        那人带塔尔到了最大的一间屋子，进去之后，摸黑从一个地方掏出一颗有着耀眼光芒的石头，放在看起来像大厅的桌子上，又拿了些草绳过来，略带歉意的说道。

        “虽然很感谢你没有逃跑，但是为了我能安心，我还是要把你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毕，我承认，我觉得小攻太苦逼，要给他点福利才行，于是哈蒙小受打包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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