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扬眉吐气

王氏扯了扯手里的绣线，笑道：“还不是秀秀那孩子懂事儿了，前些时候做腌菜挣了些钱，虽然说不上能让家里光景好起来，可好歹也够我俩几日的嚼头了。那孩子心善，说她能挣钱了，所以说啥都不让我像以前那样辛苦了。”

“这不，快到饭点，她就张罗着做饭。还让我出来，跟老姐妹们走动走动。”

她正说着呢，就看到孙婆子打磨盘后头过来了，“要不说娶妻娶贤呢，秀秀不仅能挣钱，还不跟我藏私。就是买个米面，都要跟我商量着来，非得等我这当婆婆的点头应了才肯买。”

这话一出，不少人就羡慕起来了。

村里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多，尤其是林秀秀还是个望门寡，她要真藏钱，王氏也没话可说。

毕竟，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人家吃着亏呢。

“这敢情好，秀秀那孩子孝敬你，你也疼那孩子，往后可不比旁人家的闺女差。”田大娘跟王氏关系好，说的自然真切。

余下的人，不管怎么想的，也有不少附和夸赞的。

倒是离近了的孙婆子闻言，心里不由憋了一肚子气。

她一张脸拉的越发长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外人，没了男人迟早还得走下一家。”

说完，她就拍了拍身上没打补丁的衣裳，得意道，“说来说去，这家里还是得有男人跟儿子才算全乎。像我家，几个儿子做工，好歹能让一家子吃得饱穿得暖。”

王氏看着瞅着一张脸的孙婆子，撩了撩针头，笑呵呵的说道：“可不，不过就算有一百个儿子，那不孝顺还不是白搭？要我说，家里一百个儿子可不如得一个孝顺媳妇来的顺心。”

这话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也说在了不少人的心坎上。

说实话，这种年经里，鲜有那种儿媳妇跟婆婆一条心的。

毕竟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处的，就算老话常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实际上在娘家生活了十几年二十几年，那感情哪里是嫁了人就能磨灭的啊！

所以，儿媳妇惦记着娘家的事儿常有。

若是丰收年的时候，大面上许是还能过去。

可遇上如今这荒年，哪个婆家能忍得了儿媳妇帮衬娘家？莫说是一碗米，就算是一碗汤水，怕是都要惹得婆婆心里难受了。

而孙家因为有六个儿子，这种糟心事自然就更多了。

尤其是孙婆子，本来就是个小性的，但凡她知道儿媳妇惦记着娘家了，轻了是数落一顿，重了就是婆媳闹腾一场。

偏生她家男人跟儿子总在外头做工，为着多挣几个铜板，就是过节时候都不舍得回来。

而家里媳妇们就拿捏着这一点，常会合起伙来同她对着干。

自然，王氏那几句旁人听起来正常无比的话，就正好戳中了她的心肺。

孙婆子的神情骤然僵住，那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王氏那边，却没再看她一眼，直接对着田大娘几个感慨道：“要说先前，我是真没想到秀秀有这份心，尤其是听到外头那些话的时候，也觉得自个是救了个白眼狼。”

“哪知道，她压根不是躲懒，是身体真不得劲。这不，现在身子大好了，就知道做活儿了。”王氏咧嘴笑道，“前几日她累死累活的卖腌菜得了那几分钱，巴巴的就交给我了。你说说，咱当老人的，能眼气孩子们的钱？不过是稀罕她们的心意罢了。”

至于挣了多少，她可不会傻到和盘托出。

孙婆子心里憋屈，想要再怼王氏几句，可眼看着王氏压根没抬眼皮瞧自个一眼。

就算她插两句话，也被王氏不轻不重的躲闪过去。

再加上王氏的那一番炫耀，让她忍不住用家里的媳妇跟林秀秀作对比。却发现，自家媳妇不仅不能做活儿挣钱，还教唆者儿子扣钱，谁知道背地里是不是不贴了媳妇娘家？

倒是林秀秀，一没穷娘家拖累，二没那么多小心思，比自家那几个媳妇安生多了。

这么对于，她心里就越发难受了。

直到村里陆陆续续有孩子来叫人吃饭了，大伙儿才散场。

王氏心满意足的拿着笸箩回家，一道上是从来没有的神清气爽。尤其是想起孙婆子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后，她越发觉得扬眉吐气了。

该，谁让那婆娘往她家泼脏水，还踩着自家儿子的尸体表现的自个家多有先见之明。

而其他人的奉承，她倒没真往心里去。不过，能让大伙儿羡慕，王氏还是很高兴的。

王氏一到家，知道林秀秀烙了饼，愣了一下。

她倒不是小气，只是原想着就买了两斤白面，得捋论着吃。甭管是煮疙瘩汤，还是白面粥，总得吃上些日子。

要是烙饼的话，怕是一顿就得下去一半了。

不过想到如今的光景都是秀秀给挣出来的，况且这孩子跟着自个，的确受苦了，所以她也没怪林秀秀。只是觉得，心里怪心酸的。

反正不管王氏怎么想，等做到炕头上，瞧着炕桌上烙的干脆喷香的饼时，她也难得的话多起来。

“以前就算是磊子在的时候，咱家吃顿白面烙饼，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王氏咬了一口烙饼，只觉得舌头都要掉下来了。

往日里不觉得，毕竟野菜早就成了桌上最顶饿的东西了。

可现在吃到白面物件，她才有些恍惚的想起来，自个好像都大半年没吃过这样的粮食面了。

就连儿子被抓走的时候，她都没能寻到白面给儿子改善一顿。

王氏的眼眶微微发红，可她也不是个会轻易当着人掉泪的性子。所以，她只能借着喝热菜汤的功夫，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林秀秀知道王氏的心结，可这事儿，旁人只劝也是没用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只当不知道王氏到底为什么伤感，只笑着再次撕了一块饼递给王氏，说道：“娘，咱们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回头地里出了庄稼，咱们就再不用忍饥挨饿了。”

王氏闻言，虽然对她种地的事儿将信将疑，可看着林秀秀的模样，也没好意思说出什么打击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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