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就在她骂出来的时候，沈淳也想起来她的身份了。
　　秦梦，秦顾的远房堂妹，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儿，很耿直，很崇拜自己这个表哥，也很讨厌沈淳这个配不上秦顾的货色。
　　换作平时，沈淳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面的，她不介意别人骂她，自然也不会和一个染着黄毛卷发的小姑娘计较。
　　况且从她言论来看，的确是关心秦顾身体才来。
　　但今天不一样，她是跟着秦顾来的，现在也已经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查看情况，再一言不发反而有问题。
　　“虽然打断人说话很不礼貌，”沈淳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如果堂妹有意见，不如当面和我说？”
　　她和秦顾离婚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知道的只有褚清清和高助理。而苏子尧呢，因为他平时嘴巴大，知道这个事肯定要出去摆几桌，所以也没人告诉他。
　　秦梦自然无从得知。
　　她英气的眉头一蹙，像是没想到沈淳现在能光明正大留在这儿，打量她的眼神像打量一个稀罕物：“我一开始听见有人说你在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是你。”
　　“有点儿东西啊？”
　　沈淳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转头看向一众表面工作实则竖起耳朵看热闹的员工，扫了高助理一眼。
　　高助理会意：“都散了。”
　　秦梦一见高助理都帮着她，更是火上浇油，表情难看：“你连高尧都收买了？！”
　　她认识秦顾这么多年，高助理一直都在，这是第一次高尧帮着除了秦顾以外的人。
　　“他不会被任何人收买，”沈淳请高助理去忙，“只会做对秦顾，对秦氏好的事情。”
　　“你能代表秦顾吗？”
　　秦梦不屑冷笑：“还是你想代表秦氏？”
　　沈淳面不改色：“这是你父亲，不，秦副总跟你说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秦梦臭着表情，“堂哥因为你受伤，你屁事没有，现在还越俎代庖，这难道不是早有预谋？还有爷爷的死......”
　　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
　　沈淳听过只感觉这丫头一定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比褚清清家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褚清清即便被娇惯，但她的家里人早早就让她见识了阴暗面，根本不是那种傻白甜没脑子大小姐，反而秦梦，作为秦家旁系，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能相信秦副总这么可笑的挑拨。
　　不过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确实用不上那挑拨就是了。
　　“我怎么贪图秦氏？”
　　沈淳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大小姐上一课：“是凭我研究生都没考的学历还是凭我的孤儿身世？谁支持我，又有谁会帮助我。”
　　“我又凭什么要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去算计秦顾，做秦太太有什么不好？怪何况，伤害了爷爷，我秦太太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
　　“或者我换个问题问你。”
　　沈淳步步逼近：“你今天说的这些话，知道的这些讯息，难道不是你父亲给你的？你今天来这里，难道不是你父亲想来打探秦顾伤情到底怎么样然后伺机而动？当初爷爷的死导致秦家一团乱麻，最乐见其成的难道不是你父亲？”
　　“秦梦，我可以把你的无知当做愚蠢吗？”
　　秦梦涨红了脸，怒目圆睁抬手就是一巴掌：“闭嘴！”
　　打完之后她也愣了，不敢相信地往后倒退两步，脸上的神情歉意和愤怒交织。
　　“......对不起。”
　　她短促的喘息，挂着泪珠跑走了。
　　沈淳无奈，摸了摸脸上，有些刺痛。
　　比起当初褚清清那一巴掌，这可当真是收了力的，还算能接受。
　　她能看出来，秦梦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是方才怒火攻心一时情急，内心也是真的关心秦顾和秦爷爷。
　　下意识张嘴想叫一声“阿顾”，又念及他还陷入回忆不敢动作。
　　只隔着一扇门，心却隔的好远。
　　即便随时做好他可能会变回去的准备，沈淳也很难立刻就缓冲过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很难马上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其实脸上的巴掌印没多疼，要真说疼，脖子上的疤，癌细胞，腹部的疤无一不比它疼，比它折磨人。
　　人总是在自己折磨自己，沈淳也不例外。
　　她靠着门边轻轻蹲在地上，下意识摸摸腹部又想起来孩子已经不在了。
　　被秦顾亲手打掉的。
　　三个月，应该只是一团血肉，不过小心脏该长出来了，如果能长大，一定是个好可爱的宝宝。
　　胃里一阵抽搐翻滚，沈淳突然干呕，连续好几下，最终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来，淅淅沥沥滴在地板上。
　　她胡乱摘下脖子上用来挡伤疤的围巾擦嘴，然后拿去抹地，可越抹越花。
　　起身那一刹那突然失去意识摔倒在地，旁边的桌椅被推翻发出巨大声响。
　　沈淳惶恐秦顾听见声音出来看见这一幕，赶紧不顾围脖上的血，翻了个面围在脖子上，匆匆忙忙从后门离开公司。
　　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顺便给高助理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不小心割破手了，请他帮忙收拾一下。
　　......
　　“小姐，您确定不化疗吗？”
　　熟悉的诊室熟悉的邱铭丞，他声音也是熟悉的温柔和煦，吐出的结果却叫人心惊：“你的病情在恶化，癌细胞也在扩散。”
　　他看着面前这个带着没摘标签的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心中无限怜悯。
　　“我......今天吐血了。”沈淳声音也带着颤抖，“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不怕死。
　　只是现在秦顾的状况还未可知，或许他并没有想起来，还需要自己。
　　自己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死掉，不可以留秦顾一个人孤孤单单，体会自己曾经体会过的撕心裂肺爱而不得。
　　邱铭丞叹了口气：“如果您想多撑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化疗的。”
　　他调出沈淳的病情资料：“按照您的描述，应该已经中后期了。现在吐血越来越多，后面您将无法正常进食。”
　　“我不能走。”她垂着眼，“也不能现在死。”
　　“我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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