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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Theend


「在我腐烂的躯体上有花朵盛放,如此我也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这即是永恒。——爱德华·蒙克」

        无尽的钢色大地上,强行活着的人类也不过是在普通的,毫无变化的,机械一般的存在着。

        虽然可以进食,但不吃也不会导致死亡。

        虽然可以走动,但不动也只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虽然可以交流,但从喉咙中发出的不过是杂音。

        这种存在已经不能被称作生命,但因为依然存在,也不能被称作死亡。

        这是一片死寂的大陆,所有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只有“保证人类续存”这份被永久保留的念想。以存在的存在为载体,成为了被编辑好逻辑后必须运行的底层代码。

        为什么要续存,这是不需要考虑的,来自思想的杂音。

        死亡的概念,是早已被抹除的,因为会影响到续存的存在。

        生与死之间界限分明又模糊不清,只有唯一的也许真正能拥有思想的存在因为不愿放手,而强行拖拽着本应走到尽头的人类在这片钢色中挣扎。

        ——却也称不上求生。

        唯一的思想被称作阿赖耶识,作为灵长类抑止力,它诞生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是为人类续存而存在的世界安全装置之一。另一份世界安全装置是盖亚,诞生于星球无意识中的星球抑止力。

        两份抑止力本应该相辅相成,星球与人类,一同合作,以文明照耀星球,以星球孕育文明,在这样的基础上将世界延长、繁荣。

        但在这片钢色的大地上,盖亚早已消散,星球步入死亡,而不愿放手的阿赖耶识就像一个疯狂的母亲,无论如何无法放下自己早已死亡的孩子,祂固化了人类的存在,祂模糊了生死的界限,祂抹除了人类存在的意义,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

        让人类这种存在能存在下去。

        即便不再能被称作人。

        而只不过是一团又一团,也许曾经被称作人,但现在只是,烟雾一样,模糊不清的存在。

        阿赖耶识已经快要消散,但祂依然在挣扎。

        祂无法放手。

        这是作为人类,生而为人的本源恐惧——对于死亡,对于消散,对于终末的恐惧。

        而在这样的,已经无法被称作求生欲的求生欲中,那些烟雾一般的存在里,猝然诞生了一道情绪。

        瞬间,朦胧的混沌再次清晰起来。

        阿赖耶识看到了,烟雾一般的存在,不,已经和那些无定无形的烟雾不同,那团模糊不清的存在,在深邃幽暗,曾经被人类称作矿洞的岩石结构中,染上了透彻的蓝色。

        那是怎样的蓝色啊,阿赖耶识模糊的“想”着,几乎透明的蓝色却深邃优雅,期间间杂着鎏金般璀璨的星光。于是,诞生于人类集体无意识的阿赖耶识,迅速找到了在祂庞大的记忆体中,在这条矿洞的罅隙中,零落琐碎存在的蓝色矿物,与曾经被无数人称赞过的色彩。

        由青金石研磨而成,曾经被无数画家趋之若鹜,最古老又最鲜艳的蓝色。

        ——群青。

        而这抹蓝色,是比群青更有生机的色彩。

        这是这片再无生机的大陆上,新生的希望。

        “…sh……?”模糊的,疑惑的情绪从染上透蓝的意识中传来,同样无定无形的阿赖耶识本想给出解答,却同步意识到了祂无法解答这道意识的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答案了。

        祂无法告诉这道开始有情绪新生的意识,这种情绪是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情绪,也不存在理解情绪的基础。

        祂无法告诉这道意识它产生了何种变化。

        因为变化在这片大地上早已不存在。

        不存在的概念,是无法被理解的,也无法被告之的。

        失败?挫败——是沮丧。阿赖耶识在无生无死中与这道透明的蓝色距离如此近,却也因此被无限拉远,远到无法触碰。这是比生死隔阂更遥远的距离,因为阿赖耶识存在于集体无意识中,祂天然存在于人类最隐秘,最无缘得见,却又最密不可分的潜意识中。所以,在本应该与人类最亲密的距离下,在人类已经失去意义后、人与人之间玄妙的共感联系全部断绝的情况下,阿赖耶识拥有的,是永远无法获得联系的遥远。

        这才是最遥远的距离。

        那道透蓝色的意识模模糊糊的,尝试着触碰阿赖耶识,模糊的,浅薄的,本能的接触着阿赖耶识。

        ——但也许其他的世界还有足够的答案,给在这片已经没有希望的大陆在终末之景中,诞生出的新希望以回答。

        然后让它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么,就由祂,它,她,他——为这道新生的希望铺下生的道路吧。

        ——生命,本就是从毁灭的“无”中诞生的啊。

        阿赖耶识回应了透蓝色意识体的触碰,将它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充满安抚意义的念想传达过去,然后猛然抽离,不再犹豫于透蓝色意识体的剧烈波动,直接将那道意识送离这片钢色大陆。直到确认对方的离开,它才放松下来,良久地感叹道。

        它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轻松、喜悦的时刻了。

        阿赖耶识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了。

        钢色的大陆终于崩解坍塌,金属断裂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响,居然近似喜悦的泣音。

        群青色的意识被猛然抛入空间夹缝中,又被空间消化不良般地吐出。它茫然地晃动一下,重新开始在新的空间内晃悠悠地漂浮着。

        裹挟着白沙的风吹过,拂动风沙的声音。漆黑一片的夜色空际间,唯有天际高悬的纯白勾月与月色下同样纯白的大地有如从亘古而来,永无变化的荒芜着。

        但群青色的意识毫无所觉,风从它身体里穿过,像是吹过了空气一般,白沙卷起的雾也施施然从它体内穿过。它与这个世界互不干涉。

        它对于这片空间而言,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

        群青色的意识在几万年间,或者更短,或者更久的,就是如此的存在着。

        无知无觉,无生无死。

        在之前的钢色大地如此,在现在的白沙空间也如此。

        不存在什么生而知之,在人类文明早已崩塌断裂的世界,知也不过不知,不知即为知之。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讲述,概念被抹除,存在被固定。

        这就是这道群青色的意识曾经的经历。

        也许将这段过程称为“经历”都太过美化。

        而它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片空间继续存在。

        即便曾诞生过名为情绪的感知,但它不知道那是被称作情绪的知觉,即便被阿赖耶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但它一无所觉,甚至连之后被大量同一又无害的情绪接触,一瞬间产生了不会被伤害的安稳感,但这份情绪也迅速的被磨灭掉。

        因为伤害和安稳是不存在的概念。

        不存在的事物不会存在。

        它只是存在着。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概念由人而生,因人而存在意义,这份意义以文明为传承,也因文明而拥有生命。所以,在这片新的空间中,是拥有“概念”的,因为这里,拥有生命。

        也拥有群体无意识。

        而潜意识之间,可以相互感染。

        所以在时间也重新拥有意义的此刻,它虽然依然漂浮着,却正在困惑自己刚才的经历,又困惑于困惑本身。

        ——困惑。

        ——这是什么。

        ——想知道些什么。

        ——不想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想知道些什么。

        在这片泼墨一般被黑色染就,又拥有洁净到反光的白色的空间中,突兀又华美,透明鲜艳的深蓝色剧烈波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团模糊不清的光彩中孕育,想要挣脱不可知又切实存在的束缚,获得一个生灵被认可为“生”的存在根本。

        ——欲望。

        渴望也好,困惑也好,恐惧也好,对于一个新生的生命而言,它此刻拥有的,只有“出生”的欲望。

        一道披着斗篷的人形在纯白色的沙地间,踏着漫长的足迹缓步靠近那团在只有黑白双色的空间中,格格不入的亮色。身后被拖拽延长的黑色墨痕尽头,有数道面部被白色骨质样结构覆盖住的庞大身躯在缓慢跟随,不时因为距离太近,在激烈的碰撞声中,倒在满天飞沙里。然后,庞大的身躯从边缘开始散逸出黑色的颗粒。

        用破布样的黑色斗篷遮盖身型的高瘦人形回望着跟随自己的庞大身影们一眼,灰蒙一片的眼中隐约有着不加掩饰的疲惫与冷寂。但他没有阻止那些身影跟随他的行为,只是又回头向原本的目标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靠近这抹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鲜艳蓝色。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陌生却也熟悉的情绪,是他想要找到同伴,却看到靠近他的存在一个一个、跌倒在纯白中,再也无法爬起后,不愿继续承担的情绪。

        他本不应该接近这抹蓝色。

        ——是欲望。

        什么?高瘦人形灰蒙一片的眼睛里终于有其他情绪浮现,周围除了他的脚步声外再无声音,那道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能读心并作出回应的声音是在他意识深处响起的。声音无法分辨音色,也无法分辨性别,脆弱飘渺得仿佛严冬中摇摇欲坠的烛火,一吹也就消散。

        但依然存在。

        ——想要更多。

        鲜艳的蓝色终于显露出了与之前无知无觉的样子截然不同的侵略性,铅灰色的锁链从它的内核中炸开,漂浮在半空中停顿了不到半秒,似乎在锁定身边存在的生物,然后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向周围所有的生命体奔袭而去。裹着斗篷的人形眼角猛地一跳,身型一偏便侧过了向自己袭击而来的锁链。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原本敏捷闪避了锁链的动作陡然停下,惊愕的情绪不可抑制的在他心里浮现。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漂浮的人形。

        太近了。他想。

        人形在漆黑的夜空中,被月色照映出纯然的白,就像月光从他身后宛若无物的穿透而过一般。人形本身几乎不存在任何颜色,只是在简单的反射月亮的光彩。

        除了那双和刚才极具侵略性的蓝色同样色调的眼瞳。

        被裹在斗篷中的高瘦人形清晰的体会到了对方模糊的疑惑情绪。纯白透明的人形身后依然蔓延着锁链,像蛛丝一般在半空中编织出密仄的网,却比蛛网更难以挣脱。他歪了歪脑袋,身后的锁链也同步歪了歪,最终,纯白透明的人形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用它的手向裹在斗篷中的人形伸去,原本蔓延在身后,有遮蔽天月之势的铅灰色锁链也逐渐回撤,试探着向纯白人形即将触碰到的高瘦人形伸去。

        裹在斗篷中的高瘦人形这次没有避开。

        他没有感觉到敌意。既然如此,那么就是有……成为同伴的可能吧?

        他任由纯白的人形触碰到了他的脸。

        铅灰的锁链从他身后层层交叠收拢,像收拢羽翼,又像闭拢牢笼一般将两人妥帖地安置在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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