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从上海回来以后，林予舟彻底收了心。

        一颗心都投进学习里，甚至和朱烨周末出去加餐也捧着本《高考语文必备古诗词》在那背，严重影响了朱烨进食的心情。

        “您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吃饭？”朱烨说“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很不爱学习。”

        林予舟头也没抬，“你要是从年级前十掉下来，再和我说这句话。而且沈老师这么优秀，我起码得和他靠近些吧。”

        朱烨乖乖闭了嘴，安静吃自己的面。等林予舟背完最后一段，面都快坨了，林予舟没嫌弃，用筷子搅散，吸溜一声就开吃。

        朱烨托着腮等她，“沈老师对你影响挺大。”

        面不剩什么汤，林予舟吃得勉强。闻言，她冲朱烨眨了下眼，纠正道：“是爱情的影响。沈老师快生日了，我上次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你猜他怎么说？”

        朱烨沉吟了下，“新的相机？”

        林予舟手还拿着筷子摆了摆，似烦恼又像炫耀：“我进年级前百的成绩单，你说他这不是为难我嘛。”

        “···。”朱烨一时语噎，“那他挺关心你的，挺好的。”

        林予舟说：“好的爱情就要互相进步嘛，其实吧，还是我自己想改变，不然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朱烨点点头，伸手拿过她的书来看。巴掌大的背诵本已经能看出被翻动多次的痕迹，右下端的纸张都起了褶，比其他地方都要薄一点。

        “显得我可努力了吧，我连上厕所都在背这个。高考默写的那几分，我拿定了。”

        朱烨笑，“你怎么不说你拿满分？”

        林予舟嘿嘿一笑，“要是我拿满分，要你们这些考清北的干嘛？”

        那几年天涯论坛盛行，林予舟注册了个账号专门记录自己和沈抒繁的恋爱日常，朱烨表面装得不屑，私下学着也注册了个账号。

        一切都很顺利，偏偏在起名上停住了脚步。朱烨翻遍了手头上所有的书，都没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名字，就顶着用户18943769xx的名字在键盘上打下第一条帖子。

        帖子很短，但楼层很多。朱烨没有故意组织语言，常常想到什么写什么上去，偶尔想起一些细节就在评论里补充。但写得最多的，还是元扬，别人提及他的八卦，风流韵事，还有朱烨碰见的他。

        进入高二，如同半只脚迈进了高三。课业压力越来越重，哪天请了半天假，回来都能看见试卷铺满课桌，就像在告诉你，欠的作业，都是要还的。

        朱烨英语一直稳扎稳打，独占鳌头，英语老师王彩霞看重她，想了又想将手里唯一一个参加全国创新英语大赛的名额给了朱烨。她告诉朱烨，如果在里面拿到头奖，报送重本不是问题。

        兹事体大，王彩霞专门打印了朱烨高一以来的英语成绩单，和年级主任老王提了，说想花更多心思在培养朱烨上。

        老王没批准，他说：“这样对别的孩子不公平。”

        王彩霞一针见血：“三个主任里就您手里没有出过清北，我也没有。我们都需要这个苗子来应付下一年的升调考核。”

        “而且一班那个，给这届带坏了多少名声？”

        老王沉默了许久，还是同意了。

        王彩霞跟斗胜的公鸡一样，仰首挺胸地离开办公室。临走前老王交代她：“别太过。”

        王彩霞得到允许，立马着手搜罗了前九届的竞赛卷和一堆预测题，连夜分了难易程度，一个星期给朱烨一套张订好的的卷子，让她做完再整理了错题星期天去找她批改解疑。

        朱烨不想辜负期待，她没有接触过竞赛，只能把自己不多的闲暇时间挤了挤又挤，就为多做几套英语听力。

        周日晚上，她照常将这个星期做的模拟卷和错题本拿去办公室。班主任告诉她，英语老师有事出去了趟，让她坐在老师原位上等。

        几个橡胶撞色手环被随意扔在桌面上，在一堆作业听写本里特别突兀。朱烨盯着手环发呆，总觉得有股塑料味，她这段时间都在忙竞赛的事，又常带着耳机听听力，陈怡和邓希有心不打扰她，连每日一聊八卦轶事都暂时放下了。

        王彩霞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见她笑了下：“来啦。”

        朱烨要起身给她让位，王彩霞把她摁回去，说：“不用，我坐对面就好。”

        “这次错了几道？”王彩霞拿过她的作文一张张细看。

        朱烨翻开错题本：“23道。”

        王彩霞目光闪了下，鱼尾纹都笑出几根：“不错不错，再好好加把劲。”

        她声音压不住的喜悦：“我打听过了，实验的谢华一套最少错三道，你这九套才23，匀下来一套也才错俩三道。”很快她收起笑，“稳定发挥，这次跑不了了。”

        朱烨眼里也溢满笑。努力没有白费，尝到的糖都是发自内心的甜。

        王彩霞给她分析完错题，再三叮嘱她：“不要骄傲，拿到奖之前都得稳好心态。”

        朱烨也知道，她点点头，真心说：“老师谢谢您。”

        王彩霞批作业的手僵在半空，突然笑了，“等你站上台捧着奖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3月初，复赛正式开始。

        这次的作文题目不同往常，以“做好事却遭碰瓷”的社会现象为主题，要求考生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种类型的作文需要极力把控好尺度，不能过于偏激消极，也不可草草了事。既要批评也要改正方案和对未来的展望。

        朱烨照着“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的模板顺下去，在最后她没忘升华主题。

        她写道：confuciussaid:peoplearegoodinnatureatthebeginningibelievethatkindnessisthebestqualitywhenyouencounterakindsituationthatneedstogivegenerouslytoyou,pleaserestassuredtodoitthelawwillreturnyoujusticeandproveyourinnocence（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善良是世上最美好的品质，当你遇到需要慷慨施舍善良的情况，请放心去做。法律会为你伸张正义，还你公道。）

        王彩霞知道后，略微责怪地劝诫她：“社会现象类不要写的太细太白，后面法律那几句完全不应该写。”

        朱烨低垂着头，王彩霞重重叹息，遗憾地告诉她别抱希望，选中可能性不大。

        虽然早做好了准备，但被人猛然提起，朱烨也提不起情绪，只能勉强维持着平静。

        她扯起嘴角，笑了下：“抱歉，是我经验不足。”

        王彩霞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才挥挥手，安慰她：“没事，未来还有机会。”

        未来两个字太远了，甚至比她作文里谈到的还要空泛，不切实际。

        说实话，成功摘下国赛桂冠，报送清北，载入学校史册，让同学都牢牢记住朱烨这个名字等等的利系列耀眼发光的时刻，朱烨不可能没想过。

        她也曾以为自己的青春可以轰轰烈烈，精彩丛生，成为别人口中的女主角。可惜，一切都熬不住她空有想法，没有实力，还是活成了最大多数人的平凡模样。

        朱烨从办公室出来，三月的阳光薄弱，却还是尽力洒下金光余晖，教学楼门前的迎春花开得正艳，空气中清淡的花香味和春风缠绵泛起圈圈涟漪。

        青春什么都好，就是时间跑得太快了。

        即将升入高三的那个暑假，林予舟和沈抒繁隔着手机大吵了一架。

        朱烨去找她，林予舟不知道哭了多久，双眼又红又肿，像只兔子一样。她说：“他明明就在穗市，但他就是不来找我，他根本就不爱我。”

        异地恋本就难熬，更何况林予舟年纪尚小，安全感匮乏，沈抒繁又忙于工作，二人疏于沟通，不仅见面难，现在连通话次数都变少了。

        朱烨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给她个大大的拥抱。

        林予舟哭了很久，朱烨只觉得自己肩膀都被眼泪浸湿。林予舟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她告诉朱烨：“我要去找他。既然在一起的时候是我主动的，哪怕要分开，我也要弄明白原因。”

        一回生二回熟。

        朱烨脑子一空，坚定地说：“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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