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如临大敌

滨海市市民今天一大早出门上班，无一例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一觉醒来被大卫。高柏飞的魔术移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

        几乎所有的街道都一尘不染，被洒水车洗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每一个路口都出现了穿着整齐、戴着白手套的交警在指挥交通。

        以往堆满乱摆乱卖摊档的黑点都变得空空荡荡，秩序井然，众多小贩仿佛一夜消失了，只剩下把店面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正规商户。

        还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三三两两在街边溜达。这些人穿着斯文，皮鞋锃亮，一点不像扫大街的环卫工，却看到纸屑就立马捡起，装进随身带着的垃圾袋中，像一个新时代的活雷锋。

        省长佟学良的车队早上七点半从省城出发，预计中午十二点到达滨海市。赵奎十点多就带着随员领着警车到交界处等候迎接，市内的人员按照分工，有条不紊地准备迎接省长的到来。

        由于这次下滨海市调研的人员较多，除省长佟学良外，还有几个厅的厅长，团省委书记张敬泽等。按照佟学良的要求，轻车从简，分承两辆丰田考斯特，前后各一辆省公安厅的开道奥迪。

        到了滨海市和邻市界碑处，开道警车远远看到停在路边一串滨海市政府的迎接车队。三辆奥迪，一辆凌志O牌警车。

        省城车队缓缓停靠在路边，从考斯特上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眼镜男，赵奎带着众人迎上去。

        按照官场礼节，此处只是简单见面，领导不会下车，否则下了车就必须一一握手，人多耽误时间长，而且招摇又不安全。

        赵奎显然认识眼镜男，握手后问：“郑秘，佟省长有什么指示？”

        眼镜男叫郑志波，是佟学良的秘书，省政府办公厅一处处长。

        郑志波和赵奎握了手，说：“省长让你上去。”言下之意，其他人在车下等着。

        赵奎撇下众人，独自上了考斯特，刘大同和余下的常委都站在路边，郑志波没有和几个常委一一握手，只是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也笑眯眯转身上了考斯特。

        没一会儿，赵奎走出车门，对车下那群常委中排名最高的副书记何润泽道：“走。”说罢指了指前面。

        何润泽会意，让大家都上了车。O牌的凌志打前阵，领着车队，警灯闪烁往市区方向驰去。

        考斯特上，佟学良指指身边的空位，对赵奎道：“赵奎同志，过来坐。”

        第一辆考斯特车上坐的都是厅以上干部。这车是经过改装的，和普通16座的考斯特不同，只有10个座位，拆掉了前面两排，在第一排的三个座位前面加装了铝合金框架的办公桌，十分宽敞。

        佟学良就在左首的两个座位上。

        赵奎在他身边坐下，心里十分清楚，佟学良让自己在这里坐下，显然是对自己十分满意，否则可以让自己到考斯特后面的座位上去。

        等赵奎坐下，佟学良问：“行程安排我看了，到了滨海市还是先不休息了，简单吃个饭，马上下去看点。”

        原先安排是中午饭后休息，下午三点再出去看点。

        赵奎道：“佟省长你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行程太紧恐怕对您的身体不好，还是休息一下吧？”

        佟学良摆摆手，说：“你们安排的点比较多，我不想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既然来了，就看认真些，细致些。先看你们金星汽车的CKD项目和自主研发项目的进度，然后参观外资陶瓷厂和德国曼德利集团，最后去看看白泥村和紫荆花集团。”

        赵奎见佟学良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马上拿起手机给刘大同拨了过去，嘱咐他安排好行程。

        放下手机，佟学良忽然问：“卫国庆的情绪怎样？”

        赵奎最不愿意就是提卫国庆的问题，可是又避免不了。卫国庆是南海省的致富标杆、著名的农民企业家，可谓是全国都闻名，说起来，佟学良也和这位泥腿子土皇帝打过几次交道。当年佟学良是常务副省长的时候，卫国庆这个典型也为他带来过不少的政绩。

        “老脾气，佟省长您也清楚，他这个人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的事情我个人看法上，他恐怕是有不妥的地方。”

        赵奎说话还算是中肯的，毕竟事实就在那里，纪委调查已经展开，越来越多的疑点指向了卫国庆，下一步估计纪委就要传召相关的人员进行讯问了。在这一点上，纸是包不住火的，林安然既然把口子给掀开了，要完全让卫国庆脱身恐怕不易。

        他很清楚佟学良也不想让卫国庆这面致富旗帜倒下，虽然赵奎自己早有定数，在关键时刻以常委会定调子的形式将卫国庆的问题影响降低到最低，不过这时候在佟学良面前，不妨把问题说得严重一些。

        这么做，一来如果将来卫国庆真的有问题，自己也算是没有隐瞒之嫌；二来问题摆在佟学良面前，如果省长出面去处理，讲一句话比自己开十次常委会议还好使。

        一箭双雕。

        果然，佟学良眼皮一抬，眼睛睁大了许多，噢了一声，说：“这件事情在处理上要慎重，乔部长给我打来电话，质疑我们地方的同志是不是对这些乡镇企业家缺乏包容性。这几年经济发展快，一些农民企业家腰包鼓了，素质没跟上，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也是发展的必然性。要慎重。”

        赵奎试探问道：“要不，等您视察完了，我组织一下班子的几位同志，传达一下您的指示？”

        这话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是在向佟学良请旨，若佟学良不反对，那么等于请到了尚方宝剑。

        佟学良沉思片刻，说：“法律的尊严是要维护的，不过板子轻重，你们可以控制一下。板子可以打，至于是不是一板子把人打死了，这个问题上还是要慎重。”

        官越大，说话越是指示性强，模糊性越高。不过，三个“慎重”，已经很能表达佟学良对卫国庆事件的看法。

        赵奎心里暗喜，佟学良没反对自己传达他的指示，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如此一来，自己的工作就好做许多。

        佟学良一行安排住在海景山庄的两栋别墅和一栋客房楼里。佟学良和贴身随行人员一栋别墅，厅级干部一栋别墅，剩下的人员住在客房楼里。

        海景山庄是接待高规格领导的必选之地，山庄傍海而建，风景宜人不说，里面设施齐全，有三十多栋别墅和十多栋综合式客房楼，还有一个大型餐厅、四栋独立的酒楼。

        简单在海景山庄用过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金星汽车集团的生产厂区赶去。

        先是在厂区的会议室里听取了魏大山的总结，然后是肖远航对自主研发项目的讲解和进度汇报，又到厂里参观了CKD的组装车间、研发车间和实验室。

        对金星汽车厂的升级改造，佟学良是十分满意的，边看边点头，夸道：“去年我在中央电视台上看到你们金星集团的汽车广告，很有气势！未来国内对汽车的需求将会大大增加，你们要加把劲，立正自主品牌早日面市！我会让省政府采取倾斜政策，对你们的车辆全力支持！”

        赵奎听了满心欢喜，金星集团目前的车辆型号中，有商务车、面包车，这些都是政府用车的首选。当初发展这几个型号，也是林安然提议，自己深思熟虑过的，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只要省政府支持，在采购上能使用金星厂的车，那么金星厂的销量就会再上一个档次。

        佟学良认识肖远航，而佟学良一直在南海省搞工业经济，是行家里手，俩人聊得更是意犹未尽。

        众人笑吟吟站在省长身后，随行记者适时拍照和采访佟学良和肖远航俩人。

        林安然也在跟随的队伍里，金星厂是鹿泉街道的辖区，他和范天来当然要到场，不过俩人的职别太低，只能远远站着。

        幸好梁伟华也在，他带着个模样不错的女记者跟随采访，现在是省台省报记者采访的时间，他在一边无所事事。

        林安然走到他身边，道：“四眼，你认识那几个省台省报的记者？”

        梁伟华道：“认识，同行，有个以前还是我同班同学。”他话锋一转，说：“安然，这几年你这里可搞得真不错，不过最近听说你小子犯浑啊，和卫国庆闹起来了，自毁长城啊。”

        林安然摇头笑道：“怎么每个人见了都这么说我？你可是记者，无冕之王，正义感都哪去了？”

        梁伟华讪笑一下，无奈叹气道：“妈的，都被狗吃了。”

        俩人聊得正欢，忽然看到刘大同跑到旁边神神秘秘接了个电话，然后神色紧张走到赵奎身边，附耳说了一句什么话。

        赵奎红光满面的脸马上白了下去，尽管他尽力掩饰，林安然还是觉察出来。

        梁伟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显然也看出了问题，赵奎尽量不引起佟学良的注意，悄悄退到一边，神情十分严肃对刘大同说着什么，后者连连点头，谈了几句马上疾步离去。

        梁伟华是记者，对这些事情天生就很敏感，而且好奇，说：“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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