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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画像


乔若婉与陶治尧的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乔府上下皆知道这对远方表亲曾今说过亲,且是男才女貌,十分相配。

        若不是文天佑上门提亲,这二人恐怕早已琴瑟和鸣了。

        说来也是奇怪,乔若婉本是钟情于陶治尧,却一口应下了婚事,再者乔二爷更是看好文天佑的。

        区区一个陶家远亲,不过是京城里有点名望的大夫罢了,岂能与指挥使大人相提并论。

        乔二爷本想借着文天佑的势力,今后可在官场顺风顺水。

        怎料,文天佑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大婚之后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这不,事情又闹大了。

        “你看看你哪里有主母的样子,婉姐儿有今日的不耻行径,你是首当其中的罪魁祸首!”乔二爷对陶氏怒道。

        陶氏一脸悲屈道:“二爷,这些都是传言,要不是素姐儿那丫头胡说,哪里会出这档子事。”她最善推脱罪责

        乔二爷闻言更是气恼:“别什么事都往素姐儿身上推,你那好女儿与陶治尧前日-私会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去了,还有谁不知道!文天佑没有直接让婉姐儿大归已经是给足了乔家脸面,今后的事,她自己好自为之吧,哼!”乔二爷甩袖便离开了翠玉阁。

        陶家祖上在京城也算是家底丰厚,却也耐不住陶老太爷和陶家几个公子哥的挥霍,加之又无科举入士的子弟,短短十几载,就衰败的不成样子。

        陶氏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难堪,乔二爷再不待见她,也极少会这般严词,可见他这次是对乔若婉彻底失望了。

        一个已嫁他人的妇人,进门多年未曾有孕,还传出和旧情人有-染,换成是小门小户遇到这样的女子,也早就一纸休书,再无瓜葛了。

        文天佑漠然处之的态度,更是令得陶氏和乔若婉忐忑不安。

        另一头,乔若婉一夜未睡,眼下面色蜡黄,似乎几个时辰之内老了十岁。

        昨夜,她以后文天佑会救她时,那种无上的愉悦能让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争取,甚至不惜杀人。可他后来的无情,又令得她从天堂落入地狱。

        乔若婉突然想起那日-文天佑对她说过的话,他说要让她穷其一生尝遍痛苦的滋味。

        为何会这样?

        她做错了什么?

        身为嫡长女,她有傲人的资本,她理应得到最好的一切。

        那些个庶出,只能是她登上繁华的垫脚石,她做错了么?谁不想嫁给位高权重的青年才俊?她不过是说了谎,不过是杀了自己的庶妹而已。

        为何文天佑就不懂她的心呢!

        那个死去的人又哪里可以比得上她的!

        仇恨和怨怒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乔若婉几欲崩溃,好在这世间还有一个若素,她既然已经开始和自己唱反调了,那好了----反正她也无事可做,无心可托,再弄死一个若素于她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人的意识在濒临瓦解时,极容易做出冲动的行径。

        乔若婉带着圆桂一路径直去了若素所居的西厢院。

        若素歇在了东院,有秦香和几个二等丫头伺候着,巧云和巧燕并未留下来伺候。

        二人一见乔若婉气势冲冲如鬼煞一般的脸,各是心知肚明:“大小姐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乔若婉喝道:“让开,把那小蹄子叫出来,没脸没皮到了一定境界,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她的怒意看似证据确凿,却也毫无理由,就连乔魏氏和乔二爷都未曾追究若素的‘失言’,一个出阁的大小姐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真相已经大白,昨夜之事不过是为了自救而言。

        就连文天佑本人都没有站出来要个说法,她一个犯了七出之一的妇人实在不应该这般蛮横。

        “大小姐,您这是作何?我们家姑娘已经解释清楚了,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娃能懂什么是男女之情?”林嬷嬷见不得旁人斥责自己小姐半句,遂顶撞道。

        乔若婉可从未将任何下人放在眼里,她一手拂开林嬷嬷,便往里屋走去,巧云和巧燕互视了眼色,没有跟上。

        小姐昨夜吩咐过,只要乔若婉前来,就随她闹腾,不作阻挡。

        二人虽是不解,却还是听从若素的意思。

        乔若婉在里屋没寻到人,便绕过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入眼是落地罩的纱幔,透过白纱,可隐约看见里面有人影。

        “哼!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乔若婉想都没想,已然断定帐内之人便是若素,她走了过去,一手拉开帷幔。

        瞬间,乔若婉布满怒火的眸子想被冰雪覆盖一般,寒到了极致。

        “啊!鬼啊!”她大声叫道,转头就往外跑,帷幔内哪里有若素的影子,分明就是挂了一副画像,上面的人,乔若婉至今都记忆犹新---柳姨娘。

        可这画像画的太过逼真,那嘴角的血迹都是和柳姨娘死后那日-的丝毫不差。

        “大小姐,您这是...”圆桂忙上前扶住差点倒地的乔若婉。

        乔若婉未逗留,狼狈的跑出了西厢院,边疾步而行,边碎碎念道:“鬼啊...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找我....”

        若素站在月门不远处的回廊下,她身后跟着秦香。

        老太太担心她尚且年幼,万一有个行差踏错就迟了,秦香是她信得过的人,又比霓裳和霓月多了几分心思,故而指派了秦香今后伺候若素。

        “表姑娘,大小姐怎么从你院里跑出来了?”秦香问道,旁人不知乔若婉的为人,她却很清楚的,当年乔魏氏让她暗中查了几件事,最后都到了乔若婉身上,老太太念及她是嫡长女,没有点破。

        这也是为何乔老太太待乔若婉一直不冷不热的缘故。

        “大表姐真是好生奇怪,我已经澄清事实了,她该不会还念念不忘这点恩怨吧?秦香姐姐,你说呢?”若素仰着头,看着比她高出不少的秦香,嘴角扬着浅笑。

        她只是猜测乔若婉会来兴师问罪,即使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若素对文天佑并不存着半点心思,乔若婉也不会咽下这口恶心。

        五娘至今没有下落,罗姨娘还疯着,若素不想这般无期限的等下去,她一定要查出柳姨娘的死因。

        于是,才有了方才这一幕。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大小姐似是受惊了。”秦香边走边道。

        若素但笑不语,二人很快就进了月门,巧云对若素点了点头,才道:“秦香姐姐,我听闻你今后也在咱们院里当差,这下可热闹了,上回还想向你讨教如何打五彩的络子呢,我们家小姐最是喜欢了。”

        巧燕也凑了过来,所有人仿佛对乔若婉失态跑出没有任何的察觉,唯有秦香回头看了月门几眼,若有所思。

        “秦香姐姐,下房还有几间空置的屋子,我让霓裳和霓月这就去收拾,你要是有什么缺的,尽快和林嬷嬷提便是。”若素坐在锦杌上,轻抿了口每日必备的羊奶杏仁茶。

        敛眉之间,她看着青瓷茶盏中飘忽的水雾,眯了眯眼:乔若婉,看来你身上的秘密不少啊。

        以她方才看到柳氏画像的反应,不难看出她有问题。

        只不过是死人的画像而已,她会怕成这样?

        秦香没想到若素小小年纪,做事都很周全,忙谢道:“多谢表姑娘,奴婢深受老祖宗恩德,逢年过节,赏赐都不少,家中又无双亲奉养,眼下什么也不缺。”

        原来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

        若素抬眸,看着秦香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前一世倒是有父亲的,可还不如没有呢,起码不会有人冤枉她,也不会有人动不动就是家法处置。

        秦香一来,西厢院热闹了不少,花厅下挂满了绿油油的藤蔓,有风吹过的时候,很是清凉,若素趴在石桌上吃着冰镇的瓜果,小身板懒洋洋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还是巧燕一块一块喂进她嘴里的。

        原先这位白家小姐的身子骨真是堪忧!

        正腹诽着自己如今的现状,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为首的是褚氏,连同乔老太太也来了。

        若素揉了揉眼,搭在手臂上的下巴,已经落下了红印,昨夜没有睡好,今早又陪乔老太太念了半个时辰的佛经,眼下正是困得紧。

        “就在里面!白...素姐儿她...装神弄鬼!”乔若婉指着若素的方向,声音颤抖道。

        当朝有个禁忌,那就是不得卖弄鬼神之说,皇上手下沾染的亡魂太多,他又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及登基日便宣布天下百姓禁止谈及鬼神报应,违令者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乔老太太拄着拐杖,忧心的看着若素,秦香对乔老太太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知情。

        褚氏几步便走进花厅:“素姐儿,到底有没有此事!乔家待你不薄,你要是让乔家蒙上不该有的罪名,谁也护不了你,到时候还请自寻出路吧。”

        “住嘴!”乔魏氏打断了褚氏的话:“我还没死!”她喝道,低音依旧雄厚,这是经历多年风霜历练出的魄力,意思再明显不过,乔家还轮不到褚氏做主。

        褚氏忙道:“媳妇刚才也是情急,母亲莫怪。”

        乔魏氏未理会她,倒是看着坐在石凳上的若素,只见她双眸润着水汽,半醒半睡的憨态,女孩儿离开她的院子才多大一会,怎么又惹事上身了,她问道:“素姐儿,你大表姐说在你屋里瞧见了柳姨娘的画像,可有这回事?”

        若素眨巴着眼,嘴里还含着一块甜瓜,她吐词不清道:“是哪个柳姨娘?”

        柳姨娘死了这么多年了,白若素从未见过她,又怎会有她的画像?恐怕在乔府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副出来。

        乔魏氏心疼的看着若素,越想越气!

        这不是明摆着诬陷么!

        她本对柳姨娘存着内疚,当年的事她都知道,却硬生生掩盖了去,护着二房十几载的罪行。

        “你还装,我分明在你屋里看见了,谁要是不信,可随我进去找找。”乔若婉又道。要是普通的画像倒尚可解释,可柳姨娘毕竟与若素毫无瓜葛,要是供奉起来也就罢了,将其挂在帷幔里是什么意图?不是装神弄鬼是什么?

        “啊?大表姐说什么?若素听不懂。”明明是个精明人,却还是一副呆愣惹人怜的模样。

        乔若婉见她这般,只想上前掌掴。

        “好!你等着,我就去找出来。”乔若婉兴冲冲的再度进了里屋,她直接寻着画像而去,可撩开帷幔时,却是空无一物。

        须臾,她折回指着若素鼻子道:“你快说,到底藏在哪了?”

        若素再度揉了揉眼,双眸剪水般温雅可人,她道:“什么藏在哪儿了?大表姐,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对大表姐夫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为何还抓着我不放呢!”

        褚氏,陶氏,连同乔若云也对此深信不疑---乔若婉故意生事的可能极大。

        别说是若素了,就连她们也不记得柳姨娘的样子了,当然除了陶氏之外。故而,怎么会无端出现柳姨娘的画像!

        众人心中暗道:乔若婉这次找的油头真是有些欠妥当。

        “怎么可能?我分明亲眼所见,难道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圆桂,进去再搜一遍。“乔若婉吩咐道。

        众人没有阻挡,乔老太太是不相信若素真会私藏柳姨娘的画像,其余几人皆是看好戏的态度。

        半柱香过后,圆桂无功而返。

        乔若婉气急,她是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的,遂上前想抓住若素质问。

        乔魏氏见势忙喝道:“婉姐儿惊吓过度,来人!扶大小姐回院。”她实在看不了旁人待若素狠厉,对几个婆子吩咐道。

        乔若婉很快便被婆子带了下去,陶氏面色难看至极:“母亲,婉姐儿也是昨夜受了惊吓,许是还没恢复,这才冲撞了,您老可千万别跟她置气。”

        “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有事!”乔魏氏冷冷道。

        陶氏一僵:当年的事,老祖宗应该不知情吧!

        “媳妇...回去一定好生说说婉姐儿,改日-再来跟素姐儿道歉。”陶氏寻了借口,很快就离开了西厢院。

        褚氏也不愿逗留,一行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回去的路上,乔若云道:“母亲,还是您料事如神,长姐果真不会放过素姐儿。”

        褚氏哼声一笑:“不然,我又何必白走这一趟,素姐儿鬼主意再多,也不过才十二岁,她能知道什么!更何况还是二房的柳姨娘!你二叔看似早就忘怀,私底下还不是找了个夏荷当替代品,这些年谁敢提及柳姨娘?更别提画像了!你可得学着点,今后进了文府有你琢磨的。”

        乔若云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了。您今日此举是故意在祖母面前做戏,添油加醋,好让长姐下不了台面。”

        褚氏勾唇冷笑道:“呵--没有了你长姐,我看陶氏还怎么气焰!”陶氏不过是落魄家族之女,而她却是褚家嫡女,左军都督大人的嫡亲妹子,还是褚辰的姑母,乔家今后本来就该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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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巧云悄然躬身道:“小姐,乔家大小姐冲进来之前,奴婢就把画给烧了。”

        若素微微睁开眼,看着她时,那水汪汪的眸子像是淬了冰,让人莫名起了服从之心:“此事,谁也不得透过,包括那人!”

        倏然间,巧云心跳漏了半拍:那人?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若素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只盖了薄毯,内室置放了冰块,加之巧云近日寻来的薄荷香,若素夜间几乎感觉不到燥热,睡的很踏实,她重新闭上了眼:“时候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在那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今后不用我再强调。”

        小姐果然都知道了!

        巧云抿了抿唇,在脚踏上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大恩大德。”

        入夜,薄荷香萦绕内室,闻着让人肺腑清凉。

        既然已经阻挡不了被褚辰盯着,与其让他再安排旁人,还不如将计就计,放任巧云继续当他的眼线,最起码巧云待自己还算衷心,有些事她相信巧云不会轻易出卖自己。

        和‘敌人’保持最安全的距离,不是逃得远远的,而是适当的靠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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